千帆 第32章 第 32 章

本想着不过三五时日，可当叶初阳走了之后，孤枕难眠翻来覆去竟然难以入睡。人常道：相思入骨，这滋味着实难受。

木枫的伤势日益见好，不用日日趴在床上。这几日午后莫芊凝还会将他抱出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亥月之后扬州天气渐凉，很是舒爽。出奇的是多日未见落雨，尤其午后颇有点夏日的炎热之感。

莫芊凝教习茵茵练武之时，木枫便在一旁看着。木枫因着伤势的缘故，只怕是数月之内都难以练武，他眼巴巴地看着茵茵一招一式使着，招式衔接还带着些笨拙。

不由得忆起自己刚入门之时，师父一招一式传授功夫的情景。他入门虽才五年有余，可却算是明筠沣一手调教。

入门之时木枫不过十岁，彼时叶初阳已二十有一，于剑术上已有所成。作为大师兄，教习师弟自然是不在话下。

可叶初阳生性放荡散漫，明筠沣生怕这个刚入门的小徒弟被这个大徒弟带偏。因而木枫习武从入门开始他便一直悉心教导。

就连云清和莫芊凝明里暗里都觉得师父偏心小师弟起了怨言，木枫天资极好，悟性尚佳，倒也没辜负明筠沣的教导。短短五年时间却早已成了同辈师兄弟之中的佼佼者。

书院午间休憩时刻，云客帆恰好回府中拿教习的教材。木枫老远望见便喊了声“云大哥”，茵茵被声音吸引望将过去，莫芊凝从花丛旁拾起小石子，砸向茵茵手中木剑，“练武要专心，临阵对敌之时谁会容忍你这等分心。”

茵茵吐了吐舌头，扭过脸一招一式又开始比划起来。莫芊凝眼神始终盯着茵茵的动作，分过眼神向云客帆微微示意。

云客帆先前见过云清和叶初阳拆招，如今看着茵茵手中的招式深感剑阁派能成为巴蜀一大门派，绝非浪得虚名。

莫芊凝不时上手指点，茵茵虽不得剑法其意，可学得却也有剑阁派剑法的几分神韵。

这套入门剑法茵茵连续练了一个时辰，双颊绯红额头上冒了不少汗珠，莫芊凝见状便允她休息片刻。

习武之人对于各路招数自然是愿意琢磨的，莫芊凝扔了把剑给云客帆，高声道，“云公子可愿切磋两下？”

云客帆欣然答允，中秋夜之时莫芊凝观察过云客帆对付陈耀的功夫，本欲寻个时机切磋切磋。

可当时木枫伤重，她也将此事抛之脑后。而今此情此景便想着跟云客帆过过招。云客帆这才发现莫芊凝的兵器乃是柄短剑，说是短剑其实倒更像是个匕首，只不过较之短剑剑身短了些罢。

他脑海中忆起，难怪从未见过莫芊凝拿过兵器。叶初阳和云清皆使剑，他只道是莫芊凝的兵器会是软剑之类，携于腰间。

匕首倒也符合莫芊凝的行事作风，两人过了十余招，云客帆发觉同为剑阁派剑法，莫芊凝较之云清攻势更为凌厉，比之木枫，出招迎敌技巧更为娴熟。

云客帆想起，叶初阳曾说明筠沣也道莫芊凝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就。他恍神之际，莫芊凝的匕首便直袭他前胸而来，云客帆举剑将匕首格开。剑尖平刺直指莫芊凝胁下，莫芊凝身子微侧躲了过去，凌空倒跃攻其后心。

云客帆意有所感，背剑相挡。莫芊凝眼神中划过一抹惊艳之色，出手越发迅捷凌厉。两人连着又拆了三十余招，一场较量甚是酣畅淋漓。

莫芊凝身子下压，转而攻其下盘。云客帆凌空一跃而起，挥剑奔着莫芊凝面门而去。莫芊凝腰腹下弯一个鲤鱼打挺，剑尖顺着腰身划过，她身子腾空一招外摆莲乃是虚晃，匕首顺势刺出几刀，均被云客帆挡架回去。

两人缠斗许久难分高下，莫芊凝有点不耐烦转而攻其下三路而去，木枫看着莫芊凝战术变化，面露难色，冲着观战的茵茵局促一笑道，“师姐的这路招式还是少用为好。”

攻下三路之法直接粗暴，双方交战之中很是实用有效，但却很容易为对手所利用，暴露其中破绽。

几招之后云客帆出招速度减缓，莫芊凝占了上风，再攻几招之后云客帆败下阵来。他看着莫芊凝眼神复杂默不作声，木枫捂了捂脸沉吟不语。

只有莫芊凝神色如常，将匕首重新插入小腿处。她直视着云客帆的双眼，分毫不让，语气淡淡地似乎是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之事，“师兄说过，双方交战不拘小节，为得就是赢，取胜才是王道，手段只是次要的。”

云客帆看向木枫，木枫尴尬地挠挠头，别开脸一字一句说道，“师兄，是，这，样，说，过，可……”

云客帆眼中含着笑意，脑海中浮现着叶初阳说出此话的神情，不由得轻声一笑，这倒是叶初阳的行事作风。

莫芊凝不予理会，兀自转过头去继续教导茵茵，“已然休息片刻了，去把方才教的招式再耍几遍。”

云客帆想着云清和叶初阳的剑都有名字，奇道，“阿芊这匕首可有名号？”

莫芊凝听到了云客帆问木枫的话，答道，“匕首就是匕首，要名号有什么用？对敌之时，又不是靠名号杀敌，取个好听的名号华而不实。”木枫冲着云客帆耸耸肩，笑了一下。

话说叶初阳一行人抵达润州，铺头的伙计早已在渡口之处等待。等货物运送完毕，清点入库结束，已值戌时五刻。

本家少爷前来巡视，铺头管事的本欲设宴款待。生意场上推杯换盏间不免说些场面话，叶初阳不精于此道，也不喜如此行事，便借着天色渐晚将其推脱掉了。

润州即为通商口岸，晚间也是热闹繁华、灯红酒绿。冬月已至天气转冷，可夜间的润州城中依旧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通商之地来往游人客商众多，趁着夜色一睹润州城的良宵美景。云清拉着阿青一一品尝着阿青口中曾说过的润州美味，一见小吃摊位两人眼睛便似放了光，身影穿梭于各个小吃摊主之旁。

叶初阳亦步亦趋地跟着，全无热切欣喜之情。云清和阿青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只有需要付钱之际，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望向叶初阳，不是喊着“师兄”，便是高声叫着“少爷”。

行至主街之处，沿河吆喝声此起彼伏。叶初阳的注意力被一小摊上的老伯吸引而去，那老伯捏着些粘土，不住地反复揉搓、槌打，然后拿起一团捏塑成型。不多时一只百灵鸟成型，栩栩如生。

刚捏好的百灵鸟旁，还放置着一只已然完成的。外表涂着松香，颜色鲜亮，只见那老伯拿着那成型的开始吹奏，声音清脆响亮，甚是动听。

叶初阳走上前去，老伯见其不是本地人氏，从桌上拿了一个做好的“牡丹双鱼”，便出言解释道，“这是我们润州民间泥塑技艺—太平泥叫叫，造型很是多样，传言说孩子吹了可以去晦气、保平安的。”

叶初阳问道，“那若是已逾弱冠呐？”

老伯笑道，“对双亲而言，即便而立那不也如孩童一般。即是当作孩子，那自然也可去晦气、保平安。”

叶初阳颔首道，“老人家，可以捏个人像出来吗？”

老伯道，“只需公子描绘得清楚，自不是难事。”叶初阳凭着脑中所想将云客帆的脸部线条、眉眼轮廓、身量形容地丝毫不差，就连那老伯都禁不住连连赞叹，道，“这位公子定然是个很重要的人吧！不然公子如何能描绘着这般清晰，就连老朽都觉得像是这所塑之人站在眼前一般。”

叶初阳嘴角上扬，眉眼浮上笑意，喃喃自语道，“他自然对我是极为重要的。”在润州停留只得三五日，叶初阳再三叮嘱老伯离开之际，一定要将人像塑完，若是来不及，他加点工钱也不在话下。

老伯知他迫切，便答允塑完晾干之后立即进行焙烤，定然要在他离开之前将其完工。

翌日润州商铺的掌柜便带着叶初阳巡视店铺生意，叶初阳对查账、营收之事并不精通。恰好云清跟着叶明晴学了不少生意经，叶初阳便带着云清让她帮着看看铺头生意状况。

云清对于生意上的事情皆分析得头头是道，叶初阳听得连连点头，很是满意。可到了第二日，云清便不跟着叶初阳去了，她说自己此次前来是为了来此游历，寻访山川名胜的。

因而第二日，云清一大早便带着阿青，直奔金山寺去了。适逢金山寺本月法会，两人还跟着参加了祈福，归来的时候给一众人等均求了平安符。

接连几天每日如此，清早云清和阿青便没了人影，直到傍晚用饭之时才双双回来。

叶初阳心中无奈，本想着云清同来能帮衬自己，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自己应付这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

不过这几日时光叶初阳多少有了些感同身受，才知晓姨母这二十多年间操持这份家业，如此不易。

商海浮沉，姨母一介女流自是比男子更为艰辛。自己这多年间常居剑门山，总想着快意江湖，不曾理会过家中艰辛。如今剑阁派也算是回不去了，日后不求能独挡一面，只盼着能为姨母分点忧也好。

润州的事务已了，叶初阳单留了一日时间，带着云清和阿青在城中逛逛，挑选了不少手信带回扬州。

云清和阿青这几日早已将润州城逛了个遍，说起这些糕点、布料、工艺品老字号，如数家珍。

采买手信也不过花了半日功夫，剩余半日时光三人一行往城西去了西津渡。古渡依山临江，风景峻秀。

固然古渡已有年头，可地理位置着实重要。待渡亭处依旧熙熙攘攘，来往人流众多。

三人耽在这里半日，回到城中暮色已至，将归程物品一一收拾妥当。心中不免迫切，虽在外游玩观光，可外间再好，到底还是不及家中舒心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