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又是被人欺负的。
一时间满腔怒火,只想喝问她,为什么不会保护自己,一会儿掉水里一会儿挨耳光,现在还被人伤了脚。
恐怕他的语气是有点吓人,她忍不住抖了下才说:“我自己……”
“说实话!”她已经没有信用寄存在他这里了。
皮一夏缩回脚,抓住他手晃了晃:“真的是我自己,走回来的路上,和一个骑电动的女生撞了。是我自己拖个行李箱,挡了人家的路,人家也摔倒了,还没让我赔偿。”
他没话说了。
严格算起来,今晚这桩事还是他惹起来的。
但她问都不问一句,就自作主张给他论罪入刑,实在可恨!
恨归恨,看她的脚伤成这样,还是忍不住心疼。
“早怎么不说受伤了?”他斥了一句,就开始穿衣服。
皮一夏忙拖过被子裹住自己,嘟囔着说:“没顾上嘛!”
谁知道他会那么突然地开始,扯她衣服的时候还能忍,可是脚被他抓着……就没忍住。
她脸红红的,见他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自己,便也开始穿衣服。
贺章站在床边问:“伤药放在哪?”
“没有伤药。”
“为什么没有?”他不能理解。
“谁没事会在家里备伤药啊?盼着自己受伤嘛……”这还要问。
贺章掐着腰踱了两步,眼见她衣服都穿好了,便一把横抱起来往外走。
“干嘛去?”她惊问。
“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不用去医院,伤得不严重。”
贺章冷脸:“你是医生还是X光机,怎么就知道伤得不严重,少废话。”
“……”憋气!
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书架前,朝那一板药片抬了抬下巴,皮一夏伸手拿过去。
“这是什么药?”贺章问。
“治哮喘的。”
贺章满腹狐疑,盯着她看了会儿,却没有再问。
到医院挂了急诊,拍了片子,医生说是软组织挫伤,没伤到骨头,开了外涂的药。
从医院出来已经十一点了,回去的路上,她抱着他手臂,懒懒的不想说话,他这一晚上也消耗了太多精神,觉得此刻的静谧最舒服。
快到家时,皮一夏忽然接到苏晨雪的微信,问她到家了吗。刚才她拖着行李箱往小区走的时候,就接到苏苏的电话,那会儿她心情不好,借口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聊了两句就挂了。
手机在屏幕上敲字,她发了一句:「到了,放心吧,我没事。」
很快又收到回复。
「那就好。刚刚Ethan突然给我打电话,语气有点吓人,问你在不在我家,我说不在,他又问,你可能会去哪。这还是我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不过,他为什么要找你呀?」
皮一夏偏头看贺章,恰对上他的视线。
“怎么了?”他问。
她眨眨眼,笑起来:“苏苏问,你为什么要找我。我应该怎么回她?”
贺章淡定道:“家里养的小野猫丢了,我不该找吗?”
“哼!”她登时变脸,松开与他交握的手,一瞬又被抓回去,怎么都掰不开,“你是小野狗。”
贺章低笑一声:“猫狗配,也挺好。”顿了顿,又道,“告诉她,女朋友离家出走,我去抓她回去受罚。”
皮一夏瞪了他一会儿,瞪不下去了。
他说“女朋友”。他们是男女朋友了。她开心死了!可嘴上偏要傲娇。
“谁是你女朋友!我可没同意。”
贺章仍然淡定:“我说错了,确实不是。”
她一下子蒙了。
他是在开玩笑吗?怎么又不承认了……那刚刚在她家,他们是在干什么?!
皮一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感觉他似乎不是开玩笑,于是又开始委屈,偏过脸不理他了。
想起苏苏还在等回复,随手回了一句:「他脑子不清楚,想让我帮他买药。」
到了他家车库,她坐着不动:“我要回我自己家,谁说要来你家了!”
贺章开门把她抱出来,低声哄:“别气了,擦完药再说,嗯?”
她一下子就心软了:“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可是我想抱。”
他说的这么直白,她心里又开始得意:“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勉强让你抱一下。”
贺章忍不住翘起嘴角,亲了亲她:“是。公主殿下。”
呜……他怎么突然这么会说情话!是不是被什么花花公子给夺舍了?
回到别墅客厅,贺章抱着她坐到沙发上,拿出医院开的药,给她涂伤处。
她的脚长得白皙有轻微肉感,因此红肿起来更加明显,碰一下就“嘶”声,贺章沉着脸,一面心疼,一面又忍不住斥责。
“这个大个人了,玩离家出走还搞得这么悲情,就不能打个车?你是差那点车费吗?为什么要走回去?”
她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拖着行李箱出来,就想走一走,最好这条路远得没有尽头,她可以慢慢离开他,也许还没走到家,就已经不喜欢他了。
可这些她是不会说的,不然显得她更蠢。
“我愿意!”她张嘴怼了一句。
贺章低哼一声,手指抵着她额头推了一下。
皮一夏身子一歪,侧脸靠在他肩头,伸手搂住了他脖子。
“Ethan。”
“嗯。”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呀?”不打算明确跟她说吗。
“不是你要做床伴吗?”
贺章瞥她一眼,抽了张湿纸巾,擦干净手上的药膏,双手搂住她的腰。
皮一夏噘着嘴,满脸不乐意。
“怎么?又不想做床伴了?那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她抬了抬眼,不说话。
贺章随手扯过张毯子,盖住她的腿。
Oliver原本在沙发下面蹲着,忽然跳到她腿上,窝在毛茸茸的毯子里不动了。
贺章抱着一人一狗,嘴角抿了抿,缓缓开口:“夏夏。”
“……嗯。”她闷闷地出声。
“还记不记得,在温泉酒店赏月那晚,我的愿望是什么?”
她一愣,回想着说:“你想,惩罚一个人?”可是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嗯。”贺章拇指抚着她的脸,“我想惩罚的人,是你。”
“……”太吓人了吧!
她想看爱情片,他要播惊悚片?皮一夏双眼圆瞪坐直了身子。
“我要惩罚你,在巴塞罗那欺骗我,利用完我又不告而别,让我心神不宁,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一开始我没有章法,后来才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拴在身边,让你日日夜夜只能看着我。你说爱情是男女之间彼此心意相通,想永远和对方在一起,我懂了。我们的关系,你以前定义为床伴也好,现在说是男女朋友也罢,都随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这辈子只能和我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事,要相信我,试着依靠我,不准变心,不准提分手,听见了吗?”
明明是浪漫的情话,偏偏让他说得掷地有声,仿佛是一道不可违逆的命令,这么冷硬的一个男人,这么不懂情趣的一个男人,怎么就让她遇上了。
还让她沦陷到无法自拔。
贺章见她只是傻笑,不给回应,不由得皱眉,掐了掐她的脸:“说话。”
“好的,老板。”她声音清脆地说。
贺章嘴角噙笑,亲了她一下。
转瞬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心形的红色小盒子,半个手掌大。
她讶然盯着,心跳渐渐加快。
贺章打开,里面放着一对铂金戒指,女款镶钻,男款只有一个素圈。
“拿出来看看。”他说。
皮一夏迟疑着,不敢拿。
刚确立关系,就要收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吗?
“是不是太快了……”
贺章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不要在这个时候,破坏我的心情。这东西的价值,远不如刻在内环的两个名字。”
“……哦。”霸总属性一出,她立刻打住矫情,“什么名字呀?”
她拈出戒指,对着光线看内环的刻字:Lola & Ethan。
Lola这个名字,不过是她随口胡诌的,现在却被镌刻下来,让巴塞罗那的一场风月变得不再轻浮。
仿佛那是他们之间很重要的开始。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戴吗?”贺章问。
皮一夏抿唇笑着,伸出左手。贺章接过戒指,给她戴到了中指上。
“很高兴遇见你,Lola小姐。”
皮一夏眨了眨眼,取出男款戒指给他戴好。
“认识你是我的幸运,Ethan先生。”
相视一笑,贺章倾身吻住了她。
原本蹲在她腿上的Oliver见状也凑过来,要亲她嘴巴,被贺章扫到了地上,皮一夏忍不住笑,转瞬就被他横抱起来,往二楼走去。
第二天是周六,早饭后,皮一夏坐在花园草坪的躺椅上,身上盖着墨绿色毛毯,从脖子遮到脚,懒洋洋沐浴在明媚的秋阳里,手里捧着一杯自制奶茶,时不时喝一口。
不远处,一身休闲装的贺章正在花园里浇水。
他脸长得好看,身材也好看,连干粗活的姿态也好看,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真是赏心又悦目。
皮一夏拿起手机,拍了一张他的背影照,照片放大,仔细欣赏了一会儿,忽然想跟人分享好心情。
点开微信给苏苏发消息。
皮一下很开心:「我有男朋友了。」
过了一会儿,收到她的回复:「哦。」
皮一夏皱眉:「哦?你都不问问是谁吗?」
苏苏:「这个预计谈多久?」
皮一下很开心:「一辈子。」
苏苏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明显不信,但还是问:「他多大年龄,人怎么样?干什么工作的?」
皮一夏抿唇:「32岁。人有点冷,但对我很好。是做园艺工作的。」
苏苏:「听上去有点普通。」
哼。他才不普通呢。
一抬头,不普通的园艺工作者来到了身侧。
“在跟谁聊天?”贺章问。
“苏苏。”皮一夏仰头,笑眯眯望着他,“Ethan,你把我的活都干了,这怎么好意思呢?今天算我请假,不用你付时薪。”
贺章俯下身,两手撑在躺椅扶手上:“不用不好意思。你会有偿还机会的。”
他嘴角含笑,瞳色漆黑,语气意味深长,她想起昨晚因为她的脚不方便,仍然没能吃上主菜,却吃了很多很多前菜,脸色渐渐涨红。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贺章挑眉:“现在听不懂没关系,以后会懂的。”
说着将她抱起来,换他坐在躺椅上,皮一夏窝在他怀里,下巴抵着他胸膛说:“感觉我们的关系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亲亲抱抱,一起说很多垃圾话。
“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皮一夏想了想:“挺好的。”
“挺好的?”他的重音落在第一个字,“那就是不算太好?”
“……”这是什么逻辑?不过见他眉心不悦地蹙起,忙又补充,“很好,特别好。”
“哦,具体是怎么个好法儿?”
“……”要追问这么细吗?
她绞尽脑汁想了会儿:“我以前谈恋爱啊,过了暧昧期之后,就进入常规流程,约饭、看电影,上班的时候相互吐吐槽,生日或节日买买礼物……时间一长,就没意思了,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是各自玩手机。但是跟你在一起,是不一样的。你不用请我吃饭看电影,也不需要给我买礼物,我不在乎这些,就想常常和你说话,说很多没用的垃圾话。”
贺章从“暧昧期”三个字开始,眉头就皱起来了,听到最后脸都沉了:“我没请过你吃饭?没和你看过电影?没送过礼物?”
皮一夏脑子一懵。
是哦,他也请过她吃饭,还常常做饭,他们也一起看过电影,在三楼的家庭影院,他还送过礼物,先是胸针,又是戒指,都是一看就贵的吓人那种……这样一想,她好像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事欸……有点亏心。
但是……
“重点不是这个!”她恼羞成怒,打了他一下,“我想说的是,我喜欢和你说话。我觉得,分享欲是男女关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爱情保鲜的终极秘诀。”
她也是就着刚刚的话题,忽然想到这一点。
贺章低低哼了一声:“我怎么记得,每次都是我开口逼问,你才好好说话。”
“有、有吗?”皮一夏有点心虚,“我也主动说了很多话吧?”
贺章忽然捧起她脸,认真看进眼睛里:“那你还有什么事,想和我分享,或者愿意主动告诉我的吗?”
她眨了眨眼:“我也很喜欢你,算不算?”
贺章心跳突然空了一拍。
脑中闪过林献刚发来的微信,说到公司流传她害死爸爸的言论,又想到昨晚那药……他想听的是这些,却猝不及防听到了她的表白。
“算。”他缓缓笑起,亲了亲她,“要多说。”
“好的,老板。”她眉眼弯弯,紧紧搂住他。
贺章一回来,时间又开始变快了。周末还没感觉过,就过去了。
到了周一,她的左脚还是肿,只能前脚掌点地,慢慢走,贺章让她请假在家休息,她有点纠结。
这点伤其实说不上重,顶多只能算不便,到公司尽量少走动就是了,要在以前,她可能也就身残志坚地去上班了,但是现在,她感觉,身体不便的时候可以歇一歇。
人好像变懒了,也变娇气了。
皮一夏有点警惕这种心态。害怕和贺章在一起久了,慢慢丧失掉努力上进的自我要求,变得依赖他,事事都听他的,万一有一天……她会不再习惯独立生长。
但是,看着他那双含着担心的眼,她又实在说不出要强的话,最后还是跟老板请了假,在家办公。
“在家也少走动,好好养养你的脚,中午我带饭回来,陪你吃。”贺章边系领带边说。
“啊,你有时间回来吗?”皮一夏又开始纠结,“我本来还想今天回家呢。”
贺章登时皱眉:“你回哪个家去?就在这住着,以后都住这里。”
“……”
霸道总裁又来了。他们都没商量过同居这件事,就单方面决定了吗?虽然她也不想和他分开,但毕竟还交着一份房租,就那么空着多浪费……不过这都是后话,不急于现在决定。
“至少让我回去拿两件衣服吧。”
天越来越冷了,留在这的衣服还是初秋薄款。
贺章满意了。
“我送你,中午去接你。”
上午十一点,贺章正在开会,微信视频通话铃声忽然响起。
会议室里,一屋子高管盯着主位上的人。
贺章低头,看到屏幕上的女孩头像,眉心微皱。
按她谨慎的性子,应该不会在工作时间给他打视频,即便有事要问,也会先找林献。
铃声急促,响了两声,他莫名心头一慌,下意识起身往外走,边走边接通。
没等他开口,话筒里就传出一声尖叫:“Ethan救……”
声音戛然而止,闪了一下的侧脸消失了,贺章的心直往下沉。
心脏跳得像鼓在锤,他一边给她拨视频,一边往电梯方向大步走。
走了几步忽然跑起来。
林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追出来问:“Ethan,会议暂停还是……”一看他脸色,又立刻改了话头,“需要我做什么?”
贺章没有理会,进了电梯还在打,对面一直没人接。
他的心沉到了底。
吉普车在路上飞驰,林献神色凝重,时不时看向后视镜。
贺章面无表情坐着,看似像平常在公司一样,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搁在膝盖上。他没有再尝试打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十五分钟后,两人赶到了皮一夏家。
大门是锁着的,贺章没有敲门,直接输密码进去,如他预感的那样,家里没人。
他站在玄关处,忽然感觉有些站不住,拿手撑了下墙,说了句:“报警。”
林献一愣:“是不是出门……”
“报警!”话没说完,就被贺章冷声打断。
林献再不敢多言,直接拨打110。
房间里看似没什么变化,但茶几歪了,半瓶茶饮料倒在上面,笔记本电脑是打开的,屏幕不亮。
贺章按键点亮屏幕,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入。
他盯着屏幕上的密码输入框,狠狠攥了攥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刚刚正在工作,有人敲门,她放下电脑,走过去开门,来者不善,直接闯进来,她往屋里跑,边跑边给他打视频,但被人制住了,挣扎中撞歪了茶几。
贺章起身快步走出去,敲开了邻居家门,询问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邻居一脸茫然,说什么也没听见。
说明她被带离时,已经没办法出声求救了。
贺章忽然控制不住地发抖。
林献打完报警电话,过来汇报:“警察很快就到。Ethan,您先别急,皮小姐一定……”他的声音倏地顿住了。
眼前的人双拳紧握,汗水从额角淌至两鬓,漆黑的眸子里尽是茫然,这个向来从容笃定、总有解决办法的人,好像已经神志不清了。
然而仅仅过了几秒,他又恢复了冷静,转身就往电梯走,边走边拨打电话。
一连打了两个,声音和语气听不出异常,靠在耳边的手机却微微晃动。
林献忽然感觉鼻酸,心思一转,给人事部拨电话,要皮一夏的紧急联系人。
照着号码打过去,居然是梁栋接的。
林献还在发怔,贺章一把夺过手机,径直问:“夏夏……皮一夏有没有跟你联系?”
梁栋听出了他的声音,愣了一下说:“没有。皮皮怎么了?”
“她不见了。她跟什么人有仇……”说到这里,贺章忽然看林献,“去查Daisy。”接着继续问梁栋,“你知道吗?”
“怎么会不见了……”
梁栋的震惊被贺章冷冷打断:“我现在没空跟你解释,问什么,你答什么。”语气丝毫不客气,边说边大步走出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