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筒里静了两秒,梁栋说:“我没听说她跟人有仇,除了之前那个闹到派出所的前男友……对了!我问问小辰,你等一下。”
梁栋挂了电话。
贺章又打开手机通讯录,拨通了孙辉的号码,听他说孙向前正在日本旅游,贺章立刻挂了电话。
走到小区门口的保安亭时,梁栋打过来了。
“喂,Ethan吗?”是皮一辰的声音,“我姐怎么了?怎么会不见了?”
贺章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想要杀人的冲动。
谁都问他,怎么不见了,天知道,他只想下一秒就见到她。
“你先告诉我,你姐姐有没有跟谁结过怨?或者最近,见过什么危险的人?”贺章尽量稳着声音。
皮一辰喘着粗气,想了想,脱口说:“难道是成涛?!”
“成涛是谁?”
“我们镇长的儿子,也在北京工作,最近联系上了,想追我姐,不过那人心术不正……”
“把他详细信息给我,工作地址、电话。”
皮一辰懵了:“我不知道……我没有他电话,只知道他开了个物流公司,好像叫、远通汇达……”
林献立刻说:“我去查。”
对面皮一辰也道:“那个物流公司跟我兼职的公司有合作,我去问。”说完就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
警察已经在房间里做完了取证工作,带着两人赶到物业,调出了单元楼里的监控录像。
画面上,一个穿牛仔裤和黑色夹克的中年男人走出电梯,那人长得浓眉厚唇细长眼。
男人敲开了皮一夏家的门,她似乎很惊讶,两人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他不由分说就往里闯,随后关上了门。
贺章紧紧攥着拳,瞳孔黑得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一分多钟后,房门从里面打开,她被人背着,双眼紧闭,已经没有意识了。
皮一夏醒来时,是在一个阴暗的房子里。
房子大而空旷,看着像个废旧仓库。水泥地面,木头房顶,梁和椽子都暴露在外,两侧墙上各有一排窗户,对面的墙角堆放着几个纸箱、编织袋、塑料桶。
她的手脚都被粗布条绑着,坐在地上。
最初的惊慌过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身上衣服完好,只是脏了点,她暗暗松了口气……手机!手机呢?
皮一夏一边挣动手臂,一边四下扫看,没找到手机……成涛不可能让她有机会求救。贺章呢?他一定被吓到了,是不是正在找她?要是没回家就好了,现在怎么办?
身体隐隐发抖,她蹭着地面,一点点往前挪,想挪到对面墙角,找个工具割开捆绑,结果刚挪到房子中间,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皮一夏猛地转头,僵着身子屏住了呼吸。
成涛关上门,朝她走了过来。
“放开我!”她愤怒喊道。
成涛竟然笑了,那张脸看着好猥琐:“别挣扎了,伤了你我也心疼。想好好说话,你偏要激怒我,没办法,我只能带你到这。”
“这是什么地方?”
“我之前用过的一个仓库,地方很偏,外面没有人。”成涛在他身前蹲下来,抬起了她下巴,“长得真好看,比上高中时还好看。”
皮一夏猛地偏头摆脱了他:“你现在放了我,还有机会,难道你还想蹲局子吗?”
“我不想蹲局子,只想跟你结婚。我的物流公司做得不错,你要是同意,我会给你一大笔彩礼。你一个姑娘家,何必这么拼命工作,跟着我当老板娘不好吗?”
皮一夏看着他这张脸,直犯恶心。但眼下的处境,她不能激怒这个人。
她作势思考了一会儿,口气软了:“你连追求的步骤都省略,就想让我跟你结婚吗?有你这么绑着人求婚的吗?你先放开我。”
成涛眯了眯眼:“我不是愣头小子,放开你,你会跑。反正绑着也能说话,只要你答应跟我结婚,年底前我们把婚礼办了,我让你风风光光回镇上。”
“你会给我多少彩礼?”
“你想要多少?”成涛眼睛亮了起来,“二十万?五十万?你开个数。”
皮一夏沉默片刻:“两百万。”
成涛皱眉,似乎在盘算什么,最后一狠心说:“成。你好好跟我过,别说两百万,以后我给你两千万。”
“那你放开我。”
成涛忽然邪邪一笑,伸着头要亲她,皮一夏胃里一阵翻腾,终于装不下去了,不停拿肩膀扛他。
成涛蓦地阴了脸,一手掰过她下巴:“别跟我耍花样。我好好说话的时候,你答应最好,要是不答应,我就先睡了你,看谁还要你!”
他说着又亲了过来,皮一夏冷不防被他舔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你滚开不许碰我!!”
她疯狂地挣扎叫喊,成涛一把揪着她头发,反手就甩了个耳光,打得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愣神的功夫,被他压到了身下。
“这么野性,就先睡了再说!”
“放开我你放开我……畜生你别碰我!”
皮一夏终于感觉到真正的恐惧,全身不停发抖,心跳得像擂鼓,快要呼吸不了了,拼命叫喊挣扎,状若疯魔地拿头和膝盖去撞他。
成涛突然痛呼一声,捂着下身和额头蜷缩在地。
皮一夏立刻挣扎着翻身坐起,苍白的脸上冷汗如雨,很快,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满脸充血倒回地上,胸腔和喉咙憋得快要炸开了,不停抽搐着倒吸气。
昏过去前,眼前出现贺章的脸。
他微笑着,朝他伸出手,温柔地叫:“夏夏。”
“夏夏。”
贺章坐在吉普车后座,下颌紧绷,漆黑的眼睛盯着窗外,不停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路旁的树木一闪而逝,但是太慢了……她每一分钟都有可能发生危险,体内仿佛有一头猛兽突然疯狂咆哮起来,分分钟要挣脱锁链冲出胸口。
“Ethan。”林献盯着后视镜小声说,“马上就到了,这次一定能找到,你别急……”
警察根据车牌号和监控系统,跟着成涛的逃窜轨迹一路往北,开到了五环外,有一段路监控坏掉,失去了车的踪迹。
但他们查到远通汇达物流的旧厂房就在附近村子里,一共两栋,他们刚刚排查了第一栋,没找到人。
如果下一栋再没有,只怕……结果就很难预料了。
天忽然阴了,灰白的云团缠绕在一起,将整个天幕压得极低,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吉普车先警车一步,开到旧厂房前的空地上,还没停稳,贺章就推门冲了出去。
没看到一路追随的那辆别克车,他的心不断往下沉,冷风从四面八方钻进身体里,骨头仿佛都在打颤。
“夏夏!”他扬声喊了句。
厂房内的水泥地上,皮一夏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被成涛一巴掌扇醒了。
“贱人!婊子!”
“和你那个妈一样,勾人的婊子!装死?我今天非要办了你……”
成涛的脸被痛意刺激得变形,开始扯她的衣服,皮一夏全身脱力,勉强抬起头,想去咬他的手,很快又挨了一巴掌。
“成涛……这里是北京,有王法,你敢施暴,我一定、会把你送进监狱……”
她气若游丝地说完,眼光逐渐迷离,整个人仿佛坠入了真空,房顶在她的视线里扭曲成一个巨型怪物,咆哮着朝她扑过来,奇怪的是,她什么也听不见,甚至没有感觉到害怕。
身体缓缓升上半空,冷漠地看着地面,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在撕扯一个女孩,她哪里痛?她感受不到,却能听见她心里的声音。
这次逃不掉了……Ethan……
两行泪顺着眼角滚落在地。皮一夏呜咽着哭出声来。
就在这时,铁门猛地被大力撞开。
巨响声中,她从半空坠落回自己的身体,瞬间感受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脚踝传来。
很快,攥着她脚的手撒开了,扑在她身上的人被踹翻。
皮一夏被人抱到怀里。那人有漆黑的头发和眼睛,她想伸手摸一摸,可手还被反绑着。
他的嘴在动,在焦急地叫着什么。
“夏夏!”
她猛然被这两个字拽出真空,四散的眼光渐渐聚焦。
“Ethan?”
“是我……是我。”贺章紧紧抱住她,脸颊在她颈侧不停摩挲,“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是不是很害怕?”
他的声音在抖。
滔天的委屈突然袭来,皮一夏忍不住嚎啕出声,她扑过去搂住他脖子,不停点头,哭得几乎上不来气。
贺章感觉被人一刀捅进了心脏,咬牙忍着心里的恨意,轻声说:“咱们回家。”
他抱起地上的人,转身大步往门口走。林献快速跟上,走出厂房,回到了车里。
贺章将人放到后排,跟林献说了句:“帮我看好她。”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关上车门,大步朝警车方向去了。
成涛戴着手铐,被两个警察挟着,正在往警车里送。
贺章走上前,一把掰过他的肩膀,兜头就是一拳,他瞬间扑倒在地,嘴角见了血。
“不许动手!”两个警察厉声呵斥。
贺章充耳不闻,轻松绕开他们,猛地拎住成涛的衣领,将人从地上薅起来,一脚又踹出去很远。坚硬如铁的拳头狠狠砸在成涛身上,贺章揍人揍红了眼,脸色是从未见过的阴沉,手臂青筋暴起,拳拳到肉,警察和随后赶来的林献都拦不住他。
“Ethan!”皮一夏已经从车里出来,踉跄地扑过去,紧紧搂住他腰,惊慌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想回家……”
贺章盯着在地上翻滚哀嚎的人,咬牙攥了攥拳,到底没再过去。冷静了几秒,他转过身,弯腰抱起她,大步回到车里。
林献跟警察周旋了几句,很快也坐进了驾驶位。
车子一路疾驰,皮一夏惊魂未定,一句话不说。他紧紧搂着她,也是一言不发,心脏砰砰跳着,过了很久,神魂才渐渐归位。
四十分钟后,回到丰和壹号别墅,林献离开去处理事情后续,贺章抱着皮一夏回了二楼卧室。
将她放在床上,他要去拿冰袋和毛巾,她搂着他脖子不肯放。
贺章只好坐在床边抱着她:“不是疼吗?我去找东西,给你处理。”
她不说话,贺章扶着她的脸,想凑过去亲一亲,被她偏头躲开了。
“我要洗澡。”她说。
“好,那就先洗澡。”
她的衣服脏兮兮,毛衫扣子掉了两颗,脸颊和额头充血红肿,两只手腕也被勒得破皮流血,脚腕更是惨不忍睹了……贺章心中杀意又起来了。
浴缸里放好了热水,他要帮她脱衣服,皮一夏抓着衣襟:“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贺章手一顿,摸了摸她的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从衣帽间取了她的换洗衣服,贺章站在门口等。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哭声,起先是小声地抽泣,之后变成失声恸哭,他终于忍不住,推开门走了进去。
“夏夏。”他蹲在浴缸边,朝她伸出两手。
皮一夏双眼红肿,扑过来一把抱住他。贺章心头隐隐抽痛,慢慢抚她的背,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活了三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慌乱过,到现在还在后怕,幸好人找到了,幸好没有太晚。
二十分钟后,两人从浴室出来。
伤处经热水一泡,看着更加肿胀可怖,拿冰袋敷了许久也不见消,涂空了整整两管药膏,再包上纱布,全部收拾好之后,贺章抱着她躺进被子里。
“想说话吗?”他问。
皮一夏不吭声。
“那睡一会儿好不好?”
她听话地闭上了眼。
贺章一下一下拍着她,过了很久,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忽然说了句:“Ethan,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声音很轻,语气却郑重。
贺章突觉后背发紧,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你说。”
皮一夏睁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翻过身去背对他。
“最近公司里有传言,说我害死了我爸爸,你听说了吗?”
贺章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有点惊弓之鸟一样,生怕她说出什么要离开他的话。
“听说了。”
皮一夏身子有点僵住:“那你怎么,没有向我求证?”
“我在等你亲口告诉我真相。”
“如果我告诉你,传言就是真相。”她忽然眼眶发热,“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善良的无暇的女孩,你会离开我吗?”
贺章亲了亲她的发顶:“不会。”
“真的吗?”
“我想知道真相,只是为了靠近你,分担你藏在心里的事。不是为了求证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一点无需求证。”
泪水瞬间涌出眼眶,皮一夏感觉自己虽然罪大恶极,但已经得到了神明的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