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雪经年录 第51章 第 51 章

青州地处江南地区的中腹，是九州大陆的重中之重，自知府宋远山下任以来，一直由副史在赵文谦的管辖之下，亦是在近期才灾祸横行，对于宋远山之前的所作所为，萧子晏并非全然不去思索这其中的可能性，但由于某些环节的欠缺，他的猜测一直未得到证实，此次重回故里，他坚信着定然会有那么一个契机，能够解开这九连环，将这盘难以为继的棋继续的下下去。

此日一早，赵文谦便将萧子晏直接带去了顾家的府邸，顾家的管家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看来赵文谦应是提前打好了招呼。

赵文谦对管家道：“这位是青州新上任的知府大人。”

说完一顿，萧子晏了然，主动道：“鄙人祈雪，来自京城。”

管家立刻恭敬道：“见过祈大人，顾大人眼下正在军营练兵处理事务，晚些便会归家，还请两位大人在屋中等候片刻。”

随后便将二人带去了厅堂，上了茶，萧子晏便同赵文谦在此安静等候。

天色渐晚，天边的云雾堆积了很厚的云层，似乎就连周遭的气息都变得闷热起来，快要落雨了。

江南时节，只要是一到了春尾，便会很快的进入夏季，雨霁即将遍布江南。

此时外头有一人匆匆的跑回了厅堂，待萧子晏看清了那人的样貌时，人已至眼前。

眼前之人，一瞧便知，定是位军中的将领，身材魁梧，有些浑浊的双目却如此的犀利，萧子晏率

先报上了姓名，“鄙人新任青州知府，祈雪，久违大名，顾将军。”

顾青锋并未一上来就打量他，而是恭敬的行礼，之后才抬起头注视着萧子晏的眼睛，“顾青锋见过祈大人。”

萧子晏温和笑笑，“顾将军客气了，坐下聊。”

顾青锋在右侧坐下，从方才开始，他便从未主动的提及过萧子晏来此的原由，该是他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亦或者是顾青锋从未信任过朝廷呢，还是……

萧子晏有些兴味的看了眼左侧的赵文谦，他刚才并未问候赵文谦，顾青锋此人绝非是高傲不遵礼节之人，却越过了赵文谦，这亦是说明了这二人之间所存在着不小的问题，导致在他这位新任的青州知府眼前都不屑于给赵文谦一点的脸面。

真是好有意思。

耐人寻味。

萧子晏忍下原本要落下的话术，他静静地等候着赵文谦开口。

果不其然在三人皆不作声的情况之下，赵文谦道：“顾将军，此次前来叨扰亦是为了令爱之事，朝廷此次派祈大人前来亦是为了解决此事。”

顾青锋神色不明，但萧子晏还是抓住了那一丝的冷漠和淡然，从方才起顾青锋的好脸色只给了萧子晏。

看来还积怨很深，眼下还得他来打破这个僵局，既然可疑之处如此之多，那就由他来主导这一切。

萧子晏盯着眼前如期而至的雨，不是倾盆而下，而是淅淅沥沥，温和，柔软，他收起了笑颜，对顾青锋道：“原本不该再打扰顾将军，但请允许我擅自解读将军的心思，您应当十分的爱惜这个女儿。”

顾青锋并未回答，只是眼神一贯的冰冷，萧子晏便自顾的说下去，“屋子间不是后园却还是种满了花草，这些花草被呵护的极好，一瞧便知平日里浇灌的人没少下功夫，而厅堂前挂着的这些画作，亦都是各种各样的花，笔触柔和而坚毅，而这用心栽花与这作画之人，相比定是一位十分温柔，但内心很坚定的人，她有着自己喜爱的一切，并且一直一直坚信着美好的事物会一直存在。”

“虽说此话有些大言不惭和冒犯，但我坚信着，顾将军必定爱女如一切。”

在提及这些时顾青锋脸上的冷漠终于散去一些，留下的只是一点无奈和不知所措。

萧子晏抓住了这一点的变化，继续道：“顾小姐并不是唯一一个遇害者，她们的命运残酷的至此终结，然而那凶手仍旧逍遥法外，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顾将军，您的女儿，在前方等着您，她一定亦希望您能找寻那些真相。”

“她定然是这样坚毅之人。”

顾青锋神色松动，终于露出了惨败之色，他微颤着声调，“那个凶手就该死。”

萧子晏勾着嘴角，随后立刻松下，“对，该死。”

所以，该死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顾青锋抬起眼，“祈大人想知道些什么，我会全数告知的，还希望大人能为小女以及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讨一个公道。”

萧子晏点头而应，眼神骤然一变，“他们没本事，便是废物，而我最厌恶的就是废物。”

在场的三人皆听懂了他这话中所流露的其他之言，顾青锋如释重负道：“是啊，还望祈大人不要做个废物。”

萧子晏朗声而笑，这真是太有意思了，不就是抓鬼么，他自地狱而来，不惧怕地狱的阎王，更不会畏惧所谓的天命。

“顾将军只要将他所知晓的所有有关线索告知于我即可。”

顾青锋扫了一眼赵文谦所在的位置，萧子晏敏锐的捕捉到了他所传达的意思，便漫不经心道：“扫扫蛀虫罢了，多谢顾将军提醒。””

赵文谦从方才二人隐喻的对话起，便脸色难看极了，他猜到了这位五皇子殿下定会察觉到些什么，只是没料到他仅仅只是靠着观察一些细微的变化，便能完全的掌控全局，这亦是在顾青锋尚未开口的情形之下，这位五皇子殿下，比他想的还要聪明，远胜他那几个兄弟，先前却从未有所发觉，他藏的太好了，只是此时獠牙尽显，究竟是刻意为之亦或者是，早已胸有成竹，此次皇帝的任命更是令人不解。

就在赵文谦出神之，萧子晏朝他笑了下，“赵副史，为何脸色如此之差，可是入了雨夜，被凉意冲着了。”

赵文谦稳下心神，“多谢祈大人关怀，下官无碍。”

萧子晏挥了挥袖子，道：“顾将军且说罢。”

顾青锋道：“小女出事的那晚正是她的大婚之日，她与青州节度使范仲南的儿子范琼华的儿子乃是自小的婚约，如今他们已长大成人亦是到了要履行婚约之时，范公子自记事起便被范大人送至京城的学堂念书，亦是为了他能考取功名，有才华傍身，范公子自小便聪慧至极，如今在京城念书更是上了一层楼，没过多久，范公子兵部的侍郎，前途无量，三月前，范公子自京城而归，这桩婚事亦是到了期限，我们两个商量了许久，终于定下了一个日子，让二人礼成，这本就是天定良缘，奈何造化弄人，在他们二人成亲的当晚，小女便被发现死在了房中，当时的场面极其的混乱，亦有一丝的诡异之处，小女的倒地，房中的并未任何的变化，亦无他人出入的痕迹，经仵作验过尸首，这才确定小女是被下毒而死，其毒物极其的凶狠诡异，就连仵作亦无法追查其来源。”

听到此处，萧子晏若有所思道：“第一个发现顾小姐倒地的为何人？”

顾青锋道：“是小女身边的丫鬟，海棠。”

萧子晏询问道：“那时范公子所在何处？”

“只有小女一人在房中等候，其余人等皆在宴席之上。”

这自然不可能，否则这凶手是如何避开众多的眼线，杀人于无形之中的。

萧子晏道：“我能见见这位海棠么？”

顾青锋道：“自然。”

顾青锋所言，这位海棠自小便跟在顾小姐身侧，那对于她的事应当会了解的更多。

海棠上前时，萧子晏发觉了他泛红的眼眶，她有些局促的行了礼。

“海棠，见过各位大人。”

萧子晏打量了下她手腕上的那圈红色，随即神色自然的移开了目光，海棠，接下来我所问之事皆关于你家小姐，还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这样才能早日抓到凶手。

海棠一直低着头，萧子晏问道：“那日你是否是第一个发现顾小姐倒地之人？”

海棠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萧子晏皱了下眉，“我能问问为何么？”

海棠哽咽道：“那日有些混乱，我着急寻大夫救下我家小姐，后来回去我仔细的想过一遭，这才想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萧子晏嘴角弧度不明显的弯了下，“哦，你且说说。”

海棠道：“那日小姐进入屋子后，屋子里外便再无人守，所有的客人以及主家人都在前堂的宴席上，我见时辰还早怕小姐等着饿肚子，便带着一盒子小姐喜欢的糕点去了后院小姐的屋子，结果在长廊上碰见了范家接亲的妈妈，我与她闲聊了两句，都要一道去寻小姐，我们二人是一道走向小姐的屋子的，门是我推开的，我一推开门便发现小姐已经倒在地上了，我立刻便冲到了小姐跟前，发现小姐还有一口气在，慌乱中让范家的那位妈妈赶紧去找人救小姐，而后我脑子便一顿混乱，等到家主赶来之时，小姐早已断气……”

说完海棠无力的摊在了地上，泣不成声，萧子晏仔细的整合了一些线索，让人将海棠先带下去。

片刻，他朝顾青锋问道：“顾将军，顾小姐之前是否有仇家，亦或者是您，有没有仇家。”

顾青锋长叹一声，“我纵横沙场这些年自然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但多为一些匪徒和敌国士兵，其余的我实在想不到，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敢断定小女究竟的死于什么人之手。”

他满目沧桑，就连昔日的神采亦不见半分，一夜间竟生出了白发。

萧子晏心中有了数，便对顾青锋道：“我想见见这位范公子。”

兵部侍郎，他从前并未听过此人的名号，但就直觉而言，萧子晏认为顾霓裳之死，跟他应当会有些关系。

但此人是兵部侍郎，又是青州节度使之子，调查起来必定相当棘手，他们得换一种调查的方式才行的通。

赵文谦将萧子晏送回了知府府邸，忙了一日，萧子晏伸了伸腰，赵文谦道：“殿下早日休息，下官先行告退，明日下官再来接殿下。”

萧子晏哼笑一声，锐利的目光盯着他寸步不让，“赵大人，你就没有什么需要向我交代的么？”

赵文谦平素严肃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的松动，“殿下神机妙算，竟然已经知晓了我所做之事，便不再耽误殿下的时间了，此事一结下官任凭借殿下处置。”

萧子晏收起了笑颜，“赵大人还真是，严谨啊……”

“是，此事结后，我再与你算账，眼下还有一事需要副史去一趟。”

“殿下请说。”

“派人跟着顾家那个丫鬟，发现什么切勿轻举妄动，先跟着便好。”

赵文谦并未问及原由，只是点头应下。

赵文谦走后，萧子晏松了口气，困意上头，今日之事还真是令人无法预料啊。

萧子晏回了屋中，而后亮起烛火，从自己的袖口之中将信件拿出，今日在所有人都未曾注意之时，顾青锋将这信给了他，萧子晏当时还以为此事与他女儿有关，但是碍于赵文谦在场他并未言说，结果他此刻一瞧，这信件上印着一只狐狸模样的印章，萧子晏心猛然一跳，他打开信件，上面赫然出现了那个久违的姓名。

许久未见了，祈雪。

是否一切安好，如今我已身入域外腹地，性命安全，无需担忧，只是许久未曾来信，祈雪该忧心了，是我不好，域外情形复杂，凭借我一人无法解决，但很快，我便会寻找突破之处，请祈雪相信，我定然会很快回到你身边，希望我的祈雪亦然一切安好，我很想你。

期待再次相见。

萧子晏认得他的字迹，这书信确实出自他之手，只是为何会通过顾青锋交于他，远在域外，明明之前音讯全无，他又是如何将此信送出的，信中只字不提域外的情形。

这只有一个原因，凌云风早就料到，此信若是涉及域外如今的情形定会被拦下，又唯恐他实在担忧，便以家书的形式，将信件送出。

至于顾青锋，他还需要观望观望。

来了，期末周顺利结束，之后就是猛猛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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