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风先前并未想过萧子晏会和此事有关联,皇帝将他拉入局中,他无法抽身而去,此事事态复杂,最后查出来牵扯之人只会多不会少,凌云风并不打算手下留情,这关系到他是否可以顺利回到南疆,皇帝虽并未许诺,但凌云风可将此事处理的毫无漏洞,在面上让皇帝找不出一丝的纰漏,此事他再提起回家之事,便是在情理之中,皇帝便再也留不住他,那些有意见的朝臣也都可以老实的闭上嘴,凌云风必须把握住这次的机会,争取一击即中。
他不想再做着失去自由的金丝雀,他想要回到自由的天地。
换作以前,凌云风会毫不犹豫,只是此时他有了自己的牵挂和舍不得,预支不同的,凌云风不认为萧子晏是他的软肋,他认为萧子晏是他的盔甲,是只属于他自己的,他不该被任何人所束缚,他的野心陪得上他的宏图之志,从前他觉着野心就是个恶劣的词性,是最重利益的城府家,但萧子晏不同,他有自己的野心,也有自己不可逾越的底线,那个位置,就该属于他。
萧子晏的才华与治世之才不该被埋没,所以,在情感之下,他愿意时刻站于他身后,在大局之上,他愿意与他并肩。
凌云风将手中的密信烧了干净,落了一地的灰,对苏邵青道:“我要出门一趟,你跟着一起。”
苏邵青道:“是。”
主仆二人在晚间到了萧子晏的府邸,管家就在门外候着,凌云风有预感,萧子晏早知他会来找他,凌云风心中暗喜,他与萧子晏之前的默契,谁与何当。
管家恭敬的带着二人到了后园,萧子晏正站在长廊上,身上落了些雪花,墨色的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肩上,耳朵和脸颊被冻的有些红,浓黑的眼睫上,盛着一片未融化的雪花。
萧子晏瞧见主仆二人到了,朝他们笑笑,“欢迎世子殿下的光临。”
凌云风却皱了皱眉,“殿下为何不再屋内待着,外头冷。”
萧子晏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心中暗道:脾气还不小,哼。
萧子晏领他们回了书房,二人坐下相谈。
凌云风喝了口寒霜端上来的热茶,萧子晏点破他今日到他府中的意图,:世子此次光临怕不是就为了一杯茶吧?
凌云风却嘴角上扬,有些不着调的说道:“就不能是想念殿下了么?”
萧子晏顾着自己的威严,并未当场给他一个白眼,“你可得了,世子想知道什么,问罢。”
凌云风喜欢他的干脆,“今日陛下召你入宫是为了何事?”
萧子晏一只手撑着下巴,有些漫不经心的回道:“自然是为了重要的事,那日在猎场曾瞧见一名女子,谁能想到仅仅只是过了半月余,此人就永远的见不到了呢。”
凌云风了然,“你那日在猎场之中见到了礼部尚书秦海文的女儿是么?”
萧子晏挑了挑眉继续说道:“当时只觉得她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他没认出我,我也并未多想,仅此一面。”
凌云风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那皇帝召见萧子晏便只有这一个原因,在猎场之时,有人瞧见了二人想见的这一幕,当时并未告外人的原因或许也只有当时这人也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怕被就此调查出来,才并未开口,而这过了半月,礼部尚书的女儿就遇刺身亡,此人却在这个时候将那日见到萧子晏与秦若曦之事说了出来,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人想让萧子晏挡下此事,做个替罪羊,而萧子晏并未见到对方,亦不存在事情败露一说,那检举萧子晏之人,有半数的嫌疑就是杀害此女子的凶手,而萧子晏那时吴闯了案发现场,此人怕被萧子晏认出便躲了起来,只是这凶手并未在猎场中动手,而是选在家中,这是解释不通的,家中防备较为严密,猎场虽然四周都是护卫,但既然这位小姐能够躲过众多的耳目进入到猎场之中,就说明当时的守备是有遗漏之处,被她钻了空子,缩小范围的话,凶手极可能就在进入猎场中的王亲贵族和世家大族之中,这是凶手最好逃脱的路线。假如这个推断就此成立,那解释不通的便是这位女子,明知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或者被人跟踪了,为何不大声的叫喊或求救,而是四处的躲藏,但这恐怕就只有她本人才能知晓,可现在,她便是死者。
萧子晏见他想的出神,觉着有些好玩,便哇了一声,叫醒了出神的凌云风,凌云风被吓这一下,无奈的笑道:“殿下别闹我了,我破案呢。”
萧子晏咂了咂嘴,不满道:“这事又不是你一人之责,那大理寺卿是白拿俸禄的吗?”
凌云风道:“这倒是也并未说错,待我理清些,就让他代劳可好?”
萧子晏听了就差起身鼓掌叫好,只是他还是顾着自己的颜面的,只是咳咳了声道:“这便是我所知道的了,剩下的就只有尚书之女被刺杀,太子被下毒之事便没了。”
萧子晏一提凌云风就有些头疼,“这二者的关联,我实在想不清。”
萧子晏此时却不屑的笑了声,“我这位父皇从不干些实事,若是被他知晓我在九州各处都设立了自己的暗庄,那我这位好父皇怕是一天都容不下我了,我今日让寒霜去了趟风雨楼,打听到些事,或许你会感兴趣的,但我有个条件。”
凌云风盯着他看,“殿下请说。”
萧子晏有些狡黠道:“你必须答应我,此事所有相关的消息都告诉于我,不能隐瞒,能否做到?”
凌云风意味深长道:“殿下就这么想跟着我?”
萧子晏顿时有些无语,“多想个什么,答不答应,同时我还能随时给你提供消息,只要你开口。”
凌云风见他如此认真,也不再逗他,“殿下愿意便好,我都没问题。”
萧子晏哼了声,“算你识相。”
“殿下现在可以说了吗?”萧子晏此时的摸样,有些可爱,若是此时萧子晏无论说何事他都会答应的,只要这个人是他。
萧子晏正经道:“其实之前在扬州我便收到了消息,太后有意给秦小姐和四皇子指婚,只是四皇子死不松口,他同父皇和太后说他已有了属意之人,是一江湖女子,父皇和太后听了自然不干,为此他还长跪在殿外不起,把父皇气的不轻啊,我那日回宫拜见父皇恰巧便看到了这一幕,而这次父皇召我入宫,在场的不仅是四皇子和祺妃,还有两人,你猜猜看。”
凌云风自然知道后宫的勾心斗角,只是他并不是在京城长大,许多事都不清楚,这时萧子晏这些年所观察所听闻的就发挥到了极致。
见他不答,萧子晏继续道:“梅贵妃和六皇子,我当时方才恍然大悟,秦家这颗大树,谁不想靠着,梅贵妃和祺妃之前定然是为了这秦氏女之事多次在父皇面前提起,争斗不休,这才让父皇生了嫌,此时秦氏女一出事,这二人就都吃了哑巴亏,且不说凶手是否是她们二人,但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还有他们的两个好儿子啊,特别是我那好六弟,活脱脱一个纨绔害人又害己,虽然四皇子也时常不着调,但还不至于拿常人的性命作玩笑,我这位六弟,从小便跋扈的不知高低,十岁时因一宫女错放了他平日所用的香料,他直接让人将她扔进了池塘之中,那时冰天雪地啊,尸体最后被捞上来的时候,全身都被冻僵了,十三岁时一位宫人将他腰间的玉佩不当心摔在了地上,他直接把人变成了太监,他从未将他人当人看,年纪小,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王。”
凌云风注意到萧子晏在说这些事的时候兴致不高,似乎是陷在回忆之中,像个深渊,将他吸住,他不敢开口去问他的曾经,只是心疼,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萧子晏望着窗外的风雪,似乎是出了神,过了半刻他道:“你知道他是如何对我的吗?”
“十岁那年我高烧不退,母妃不在身边,寒霜和如今府中的这位老管家替我跪在太医院的外头,忍着刺骨的寒风,一遍一遍的祈求着,却无人应答,最后硬生生的扛过了这次的高烧,后来我长大些了,自己偷偷的练了武,身体好了不少,便听当时那位不肯救我一命的太医如此说,那日,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叫去了景和宫,景和宫的六皇子感染了风寒,太医或许是见我可怜告诉我真相,那位六皇子并未生病,只是觉着好玩,觉着好玩而已,将所有的太医都叫了去,就只是陪他玩。”
萧子晏冷哼了声,与时常的柔软截然不同,现在的他眼中就像是藏着一把利刃,锋利的一刀见血。
凌云风抿了抿干涩的唇,他很想很想抱他,想把从前伤害他的那些王八蛋都杀了,这是凌云风第一次恨自己,为何不早些来京城。
萧子晏见他神色都沉了下去,反而轻松的笑了声,道:“别难过啊,我告诉你我后头做了什么。”
说到这温和的眼神瞬间一变,言语冰冷的含着无数的刀子,“我给了他一块有毒的糕点,他没死,但是却在床上躺了十天。”
“哈哈哈……”萧子晏像个疯子一样笑了出来,屋子里原本寂静的氛围被打破,他费力的笑着,过了会似乎是笑够了,便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小水珠,他的眼尾泛起了红。
凌云风心疼的厉害,原来这一身的刺,是这一身的伤换来的。
狡黠的狐狸皮囊之下,是一只小刺猬。
凌云风让寒霜和苏邵青先去门外候着,二人相视一眼,出去关上了门。
萧子晏见凌云风无言的沉默,抬起手,中指抬起了他的下巴,直直的盯着他那双桃花眼看道:“世子可心疼了?”
凌云风既心疼又无奈,而他可是萧子晏,靠着自己走到今日的萧子晏,“我原本是不需要别人可怜的,但如今换了世子,我倒是想让世子可怜我啊,所以今后就只可怜我一人,可以么?”
凌云风握住了他的手,稍大一圈的手掌将他白皙的手紧紧的包裹在自己的手中,温暖袭来的那一瞬间,萧子晏无法再拒绝,也不愿意再挣脱。
萧子晏沉声道:“现在还觉得我是个可恨之人么?”
凌云风道:“除了之前遇见你之时,是我自己先入为主的偏见,到如今我从未觉得你可恨,反而如今听你对我所言,我很庆幸,我的祈雪能够强大起来,保护好自己。”
萧子晏觉着此处太过煽情,松开了手,“世子,我们在说正事呢。”
凌云风却认真道:“殿下的事永远都是正事。”
“说的话我确实很爱听,但我希望世子能做到。”萧子晏对他的索求永远诚实。
“言归正传,我觉着此事与六皇子的可能性会大些,结合种种所为,加之那日四皇子的举动也有些意味深长啊,他在进宫之前安抚了我,让我今日无论发生何事就安心的站在他身后即可,无需担忧,这很难不怀疑他对此事是有些知情的。”
凌云风若有所思道:“这二人之间调查起来会相对容易些,就是太子与此事的关联还尚未有头绪,这也是眼下最为头疼的。”
萧子晏困意有些上头,撑着脑袋,“那就这样罢,你去调查秦氏女之事,太子这边就由我来。”
凌云风也是如此想的,这样会快些,还能将事情理清,只是太子那处调查起来肯定会困难些,像是知道凌云风在担忧何事,萧子晏道:“无需担忧,竟然九州各地都是我的眼线,自然也包括皇宫,况且我就是在皇宫长大的,我会当心些,你也是。”
凌云风点了点头,见夜深了,不能让萧子晏在熬着了,“殿下先歇着罢,事情有了进展我会及时的派人告知殿下,以后若是有事商议,我们换个地方。”
萧子晏听懂了他言中之意,讽刺道:“我府中安全,早些年谁的人都有,后来我伪装的不错,就都撤掉了,以为我发现不了么,真是蠢货。”
凌云风笑了笑,贴近了些,他轻轻地用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将自己的脸凑近了,就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如此的清晰,就在萧子晏心痒难耐时,凌云风在他的额头落下轻柔的一吻,一触及分。
萧子晏直言被占了便宜,凌云风则更不要脸道:“要不我给殿下占回来?”
萧子晏自知说不过他,打了个哈欠,凌云风皱了皱眉道:“殿下先去歇着,我先回去罢。”
萧子晏摊了摊手,当着他的面将鞋子踢了,一步一步的朝着床榻走去,幔帐被放下,凌云风瞧着幔帐中的身姿,喉结不自觉的动了动,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凌云风很多时候都深感无奈,他感慨道:他此时可真是个正人君子。
凌云风将鞋子给他摆在榻下,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屋子。
来咯,家里降温好快,怀念北方的暖气,家里屋子就不是人待的,外面也冷,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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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