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绪 第35章 三十五

水耀日，立海高中部。

真田发现，网球部的练习场这两天弥漫着一股说不明的冷意，仿佛是来自他们的部长幸村的。

自从上个土曜日仁王建立群聊跟踪报道幸村和十一‘约会’场景被抓包后，除了山口和吉村，他们五个人每天都被训得心中苦闷。

正选的训练强度本就比普通部员高出不少，更别说要再翻上三倍，而且幸村这两天似乎心情也不是很好。于是他们私下又建了个群聊，这次依旧是仁王发起的，旨在讨论最近几天幸村与十一之间的问题。

虽说没人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猜也明白是意见相左分道扬镳了，否则那人怎么大赛项目都结束了却没回归网球部呢，甚至都不在田径部。

真田向田径部部长平野打探了一下，知道了十一得了双料冠军的结果，连赛三天后，也不管最后团体赛名次如何，她再也没出席过田径部的训练，一如当初说好的一样，帮完这个忙她就与田径部划清了界限，回归了自己悠闲的日子。

真田在A组倒是能见到十一，仿佛她变成了纯粹无社团的普通高中生，他虽说有点想问询缘由，但该怎么问？直接问你两是不是吵架了吗？

真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能打这个直球。

〔问题应该出在日耀日，幸村那天早上就回来了，他不是沉默着打了很久的球吗。〕柳在屏幕上打出一排字。

〔吵架了，绝对是吵架了，明明前一天部长和学姐还约会来的，这变化也太快了吧。〕切原感觉不可思议。

〔幸村也来A组找过我，但即便九条在，他们也没有一丝言语交流，就好像全然陌生一样。〕真田打了一排字，然后抬头看了眼正读刊物的十一。〔而且她一放学就消失，我根本逮不到她。〕真田是想以副部长的身份把人薅去参加训练，但该说不说，双料冠军的脚程他追不上，所以他也没成功过。

〔我去让青木帮忙打听一下吧，女生之间肯定好问话。〕仁王接过话茬。

自收到书籍未收录篇章以来，他与自己这个同班交流逐渐变多，他曾旁敲侧击过作者信息，青木虽说什么都没透露，但仁王依旧感觉作者就是九条。

能知道内幕消息，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身份问题，自然而然把十一代入自己喜欢的作者身份后，仁王也会想帮忙解决她情感上的困扰，比如说与幸村之间僵化的关系，于是这么想着时手指已经按下了群组创建的按钮。

〔这次，大家可要藏好这个群组，别又让幸村发现了，我可不想再翻几倍的训练量。〕

〔我也……〕真田四人纷纷表示同意。

所以当十一在课间正捧着本期刊阅读时，青木从B组过来串门，一如既往的抢占了前桌宫本的座位，她将十一手中的读物压在桌面上，然后凑上前去。“七绪，你和幸村怎么了？”

真田听的扶额，他是真没想到青木会这么迅速且单刀直入的问话。

“我们怎么了？”十一微微笑着反问。

“仁王说你两吵架了。”

“哦？仁王说的啊。”意味深长的看了真田一眼，发现那人脑袋一转开始假装忙碌，十一就明白这几人又私下建群聊了，真田如果没参与，现在都不至于一副心虚的模样。

〔仁王，青木出卖你的速度非常迅速，你自求多福吧。〕真田支着本子按手机。

〔……？〕仁王无语，早知道他还不如自己出马。

“所以你两真吵架了？我看你最近都不去网球部了。”

“算不得吵架吧。”十一轻摇头。

她这两天都没有去网球部，也没有去晨跑，如约拿了两个项目冠军后，她再没有需要履行的约定，腿伤也就可以好好养了，依旧是那个医生给她缝合时，她收到了好一顿数落。

“七绪，你偷偷告诉我，你和幸村有没有在谈恋爱？”青木八卦的凑近前来，这一话问的十一哭笑不得。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

“我那天看到你坐在他车后座。”青木托着腮，她觉得自己那天傍晚应该没有看错人，要不是被家里人催着快走，她都想上前一探究竟的。

十一顿了顿，原来那天追日落还被别人看到了啊，那还真是意外。

〔所以九条说她和幸村只是普通朋友。〕真田支着本子在群里发了个重磅消息。

青木找上门来，他作为同班自然成了小群组里唯一的情报员，本来他是不听人墙角的，但如果这个墙角与幸村有关，他还是会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所以……幸村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这个吗？〕仁王深刻怀疑真相就是这样。

〔或许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柳转了转笔，他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可惜了，那天我们都没去。〕

“放眼整个立海，幸村应该也没有骑车载过谁，你对他真没意思？我看他应该对你有点意思的。”

十一只是眨了眨眼，然后淡淡转了个话题。“夏实，你如果实在闲，我给你找点事情做吧。”

青木一下就直起了身，她的眼睛亮了亮。“是新书吗？”

“本来你不多问，我还考虑迟点发给你。”

“我什么都没问过！”青木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坚决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仁王，以后别找青木帮忙了，她三两下就能被摆平。〕

〔真不靠谱啊。〕仁王啧啧感慨。

打发了青木，十一托腮看向窗外，九条的座位很好，正靠窗，能清楚看到楼下来去的身影。

她其实是后知后觉的知道幸村有点喜欢自己，但因为什么她没有想明白。印象中，自己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十分加分的事情，而且总有一天要离开的话，顶着九条身份的她便是什么都给不了的，所以即便住在对门，她也没有去找过他。

如果说退出田径部是为了替九条养好伤口，那退出网球部则是为了回避幸村。

北川回了东京后，相原从集团里选了个身手很好的人专门负责幸村的保护工作，所以十一也顺势不再与幸村保持出入同频，能够专心布局抓捕西塞。既然防备永远防不完，那还不如主动出击解决这个大问题，这样所有人都能回归正常生活，包括她自己。

她最近与警视厅的金井和三上联系颇多，幸村能保持陌生人的相处模式也挺好，就是似乎网球部的人会比较可怜。仁王都能顶风作案似得再建个临时群聊，甚至还找了直性子的青木来打探消息，颇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无奈笑了笑，随着上课铃响起，十一将思绪收回，看向拿着教案进门的数学老师。

原本十一以为，与幸村之间沉默不语的陌生人状态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但放了学被等在角落的他一把抓住手腕直牵着进了网球部部活室后，十一看着他锁了门，转过身时眼中透出些不悦情绪。

〔幸村出手了！〕正巧目睹这一幕的仁王掏出手机，在群组里及时通报进程。〔他们在部活室，大家注意。〕

〔居然是部长先忍不下去啊？〕切原不禁感慨，但他更感慨的是另一件事。

〔切原你输了，这个月我和吉村的部活室打扫都归你包了。〕山口这一次没有错过群里的实况转播，他和切原私下打了个赌，就看这两人是谁先打破僵局，事实证明，他赢了，所以这也是切原郁闷的地方。

切原觉得很没道理，明明从前九条最主动，怎么这回反过来了？他亲爱的部长原来也会主动出击的吗，真是意外。

〔你两还压上注了？太松懈了！〕真田的额头此刻蹦了个井字，切原爱玩也就算了，怎么山口也跟着没正形。〔下午训练都给我先跑30圈！〕

〔啊？别啊副部长。〕切原和山口双双道歉土下座表情。

门内，两人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幸村先开了口。

“总觉得，十一很无情。”幸村本想憋着这口气。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有些生气于她什么都想要自己解决，所以才故意不和她说话，结果没想到她也能顺势当这个陌生人，这就让他更生气了。正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他不想亡，于是也只能泄了这口气，率先开了口。“你明明都答应过会试着相信我，为什么西塞的事情我们不能一起面对？”

“其他事都可以，但他的事不行。”

“那北川君的事呢？他既然是你保出来的，那你应该相信他不是会故意玩忽职守的那类人。”

“我相信，但这跟我让他回东京有关系吗？”十一并没有火气，她只是冷静的反问，且并未细说对北川的后续安排。

但在幸村看来就变了味，他只觉得自己心中窜起一股无名火，此刻很想宣泄出来，于是他的脸色难看了一分。“你心里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是个拖累？”

“我没这么觉得。”

“你让其他人保护我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我能在他手中自保吧。”

十一的眼睛微微眯起。

人如果夹着情绪说话，很容易说出点平时不会说的话，她觉得幸村现在就有些不太冷静，这与他一贯的形象不符。“幸村，我想你需要独处的空间。”

“我这些天学了擒拿术。”

“是吗？”对于这件事十一倒有些意外。

“所以你应该相信我一些。”说罢，幸村照着这些天跟真田练的手法向十一出了手。

幸村不喜欢被别人当成文弱书生来保护的感觉，原本如果是十一在身边，他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意见，但自北川之后，他总觉得自己是被什么人暗中看顾着的，这让他浑身难受，所以他才想要用行动表明态度。

然而，十一似乎是铁了心要将他排在事件之外，所以即便他跟真田学了三天擒拿，面对他像模像样的出招，十一也没有放水的意思。只一下，她便躲过他的手，一个过肩摔将人腾空转了一圈，但在落地时偏又用力拉住他的身体，以至于幸村只是被轻轻放在部活室的地面上，而她自己则是因为重心急急改变，在地上滚了两圈，长椅也被推着位移了一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正在门外偷听的仁王心下咯噔，总感觉有人撞哪儿了。

天旋地转后的幸村，此刻被放倒在部活室的地板上，身上没有传来痛感，他愣了愣，爬起时看到十一已经在拍校服上的灰尘。“你……”他总觉得自己刚刚是听到她撞在长椅上的声音了，但从表情上他看不出一点端倪。

“看来，幸村的擒拿学的还很不到位。”捡起自己的挎包，十一向门口走去。

“你不要走。”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

“身为网球部经理，无故多次缺席训练，如果你今天仍旧执意离开，那你自行退部吧。”咬咬牙，幸村冷脸说道。

部活室平时也是社团办公室，他们开会要用的表格和资料都堆叠在进门的右角，这点柳清楚，作为经理的十一自然也清楚。幸村放的话成功的让她回了头，她看了看幸村，沉默了几秒钟。“你让我退部？”

“即便今天面对的是正选，我也会这么说。”幸村心中憋着气，选择了不退让。

“……好。”抬脚走向资料堆叠处，十一抽出退部申请表，按下笔尖填完后，转身回到幸村面前。“我九条七绪，今日自愿退出网球部，从此以后场上不会有扰乱社团秩序的人存在，幸村部长可以放心了。”双手奉上，等到幸村接过申请表后，十一再也没有停留，旋开门锁离开了部活室。

仁王只觉情况糟糕，这个发展他属实没想到，虽然提早跑路躲了起来，但蹲在拐角的灌丛中他也不禁皱起了眉。

〔各位，九条退部了。〕想了想，他从兜里掏出手机，觉得自己有必要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幸村这一次，真的是翻车翻大发了啊。〕

〔？？？〕临时群组满屏问号，诧异脸×6收场。

十一退部的消息，在训练开始前的简短几句吩咐中被一语带过，宣布的人是真田，幸村肩披外套背对着所有人，周身空气冷了几分。他的手中握着球拍，拍柄上缠的手胶还是当时十一从黑店买来送给他的。

拿到退部申请书的那一刻，幸村其实就冷静下来了。

他想自己确实不该拿退部来威胁十一，他明明知道的，十一心中对西塞的忌惮有多深，而真的被威胁过生命安危后，他很清楚十一将自己排除在外的行为是为自己好，但为什么还能不管不顾的说这些伤人的话呢？

幸村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脑子不太清醒。

“幸村，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下。”部员们四下散去各自训练后，柳来到幸村身旁。“北川信，原本是因为家庭变故才在国中时辍学在外的，他昨天入学了山吹，从国二的学业开始补起，九条家全权负责了他的饮食起居，而这些，都是九条的意思。”

幸村的眼睛抬起，然后又低了下去。“你看，人不冷静时真的会思考错很多事情，柳可不能像我这样啊。”

“你和九条，要不要再好好谈谈？”

“我原本说她无情，但现在看来，拿了部活资金又逼她退部的我才是无情的那一个吧。”

“人都还在立海呢，怎么说的这么悲观。”

“这件事情她不让，我没办法啊。”

“所以你们到底因为什么吵架？”

“没什么。”幸村抬头望天。十一的事情只有他知道，他不能说也不会说出去，所以该怎么办，也只能他自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