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绪 第33章 三十三

（临时会话组建立，视频发送）

真田和柳正在部活室整理明后天的训练表时，桌面上的手机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两个手机一起，响声此起彼伏，这让本来正在认真制定计划的两人面面相觑。

柳点开手机屏幕，一个临时会话组里消息满天飞，仔细一看，是仁王和切原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偶尔穿插着柳生的只言片语，他们三个人，聊出了三十人的感觉。

〔你们几个干嘛呢？〕同样看到消息的真田满脸黑线，忍不住提出问题。

〔真田和柳来了，快看上面视频。〕

消息上翻数条，有一个五秒的视频，点开一看，是幸村和十一两人，他们此刻正在台前点单。

〔？？？〕真田有些震惊的后仰，然后不敢置信的两指放大视频，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后，他咦出了声。〔什么情况？〕总觉得自己和柳忙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故事。

〔部长和学姐在约会呢！〕切原自告奋勇的蹦出来解说。

〔约会？他们两在一起了？〕虽说真田知道幸村确实对十一有些兴趣吧，但只一会儿不见就发展到了这一步，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他两在一起有什么好奇怪的，幸村再不进步，人就要被迹部薅走了都。〕仁王有些意料之中的淡定。

事实上这个群七个人，在真田和柳出现之前，只有切原特别激动，而他和柳生作为现场直击记者，反倒比较冷静，至于山口和吉村在哪儿，仁王表示不清楚，他们三人在这聊了这么久，那两个就仿佛根本不在线一样，居然一个泡都没有冒。

下午仁王是和青木约好了在咖啡店碰头，十一原先帮他牵了线说会出的书籍番外收录版今天到货了，正好他和柳生在外面闲逛，所以就过来一起等。不过青木还没等到，反倒是先等到了一起游玩的幸村和十一，仁王想，自己和柳生要不是反应迅速的躲到桌下，怕是就要被幸村发现了踪影。

“幸村有进步啊。”从桌下冒个头时，仁王低声感叹着。

他原以为迹部作为青梅竹马在感情上有极大优势，而自家部长这幅有兴趣却又不行动的样子实在令人着急，迹部都能上手抱人离开了，幸村才停留在指导人练球的地步，那想要追平与迹部之间的差距得到什么时候？

但当仁王在咖啡馆看到结伴同来的两人时，他突然惊觉幸村并不是毫无动作的，那也不算太无头，于是来了兴趣的仁王给青木发了条短信后，和柳生一路跟随过去，顺便还建了个群直播‘约会’动态。

切原此时正躺在床上，突然看到手机里蹦出的群组消息时还莫名其妙了一下，但当他点开详情看到是幸村和十一游玩的视频时，他一下就弹了起来。

〔仁王学长你在哪儿看到的？〕手指起舞，切原在屏幕上飞快的打下一串问话。

〔商店街呢，他们现在去花艺用品店了。〕不用想，这肯定是幸村的兴趣所在，约会若是拉着人去看花花草草，那就证明今天的出行是幸村在掌握主导权。

〔幸村还是这么喜欢植物啊。〕

〔九条看起来也很喜欢。〕

再次发送的一个视频，是十一手捧一个盆栽与幸村说话的样子，绿色的枝丫向外伸展，顶上隐隐冒出点白色的花朵。

“我的母亲从前，会在庭院中种满花草，她给我种的最多的就是这个，但是后来我有些疏于打理了。”

“看来阿姨也是喜欢植物的人。”

“不一定是喜欢，她最初是替家族培育一些有特殊毒性的植被，后来因为身体不好，就改养了普通花草，现在想来，应该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事吧。”抬手轻抚芽上的小花，十一仿佛能透过它又看见母亲的身影。“我很想念她。”

“你如果过的好，阿姨一定也会为你高兴。”

“来到这里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人真的会有下辈子，对我来说，母亲只走了半年，但对她来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如西塞一般重活了几十年，她这辈子会过得很好吗，她会不会还记得我，她会不会，其实很恨我。”

“没有哪个母亲会恨自己的孩子的。”

“但母亲是因我而死的。”

“十一，你不能陷入如九条一般的情绪怪圈。”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幸村定在了原地，这让十一也被迫停下了脚步。“一旦给自己画了个牢，就很难走出来了。”

“母亲离开后的这半年，我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她，从前听人说，逝去之人会在梦中再相见，可为什么她从来不来找我。”

“那十一听说过另一种说法吗？”

“什么说法。”

“灵魂在无处可去时，会停留在亲近之人的梦境中，直到转生离去，你从前从未见到过她，或许是因为她不想让你一直牵挂，所以很早就寻一个新生了。”

十一陷入了沉默，她回过头看着掌中的六月雪，白色的花苞如此显眼，就像将要冲破牢笼而出一般充满生机，于是她笑了笑。“没想到幸村也会说这些胡话，鬼神论你也信？”

“我从前不信。”但最近看着十一，幸村突然信了，这世界如果没有神鬼，十一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你怕是被日头晒晕了。”

“哦，那我晕倒的时候十一应该不会把我就这么丢在大街上任凭日晒风吹吧。”

“你可以试试。”

〔啧啧啧，幸村还会耍这种小手段呢？〕仁王与柳生蹲在远处的盆景后，这会儿只看到幸村往十一身边靠了靠，他们虽听不到谈话的内容，但却能看到幸村在逐渐拉近与十一之间的距离，这让他不禁有些感慨，亏的自己还担心他的进度，这么看来自己是白担心了。

〔学长你就不能再靠近点？我都听不到部长和学姐在讲什么了。〕切原捧着手机干着急。

〔你小子坐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开玩笑，他和柳生保持一路跟随都已经竭尽全力了，天知道如果被这两人发现了，会面临怎样的整蛊。

〔哎呀学长，辛苦你一人，造福千万家啊，这可关乎部长的终身大事，要好好把关，所以不要大意的上吧！〕

〔切原，你国语在这个时候反而进步了？〕柳吧嗒打了一排字发送出去。〔那你为什么小测反而不及格？〕

〔呃。〕切原在看到这句话时，浑身宛若触电一般抖了抖。

〔切原！你太松懈了！〕真田黑着脸点击信息发送。

〔副部长！我错了！〕即便是隔着屏幕，切原仿佛都能感受到来自真田的威慑力，于是他也不犹豫，非常迅速果断的道歉加土下座表情。

就在这时，一条群组视频连接请求被发出，发起人正是仁王，众人纷纷点下接通键后，看到了对面屏幕上笑的温和的幸村的脸。

“哇见鬼了。”切原一瞬间把手机丢了出去，属于他的那一格视频一下就黑了，他的手机摄像头正好盖在被子上，遮挡了全部的画面。

“切原~”悠悠的声音从手机里面响起，切原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爬过去小心的拿起手机，然后正对上了幸村的笑容，这让他有些尴尬又手足无措。

“啊哈哈，部……部长。”

“看来大家都在，都挺有闲情嘛。”

“咳咳。”真田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柳抬手扶额，没想到会被抓包的这么快。

“除了山口和吉村，其他人接下来一周训练翻三倍。”

虽然罚的狠了，但大家都像鸵鸟一样不敢吱声，特别是被抓了个正着的仁王和柳生。

仁王此时挺庆幸，还好大家一样惨，不然不是显得自己和搭档更可怜了嘛，本来跟随报道就充满危险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啊。仁王有些没想明白，他觉得自己和柳生已经很小心了，怎么就突然被发现了呢？他的眼睛转了转，然后落在了看戏般站在一旁的十一。

“仁王在咖啡馆里，冒头冒的好高呢。”

“哪有好高……你那时候就发现我们了？”仁王心中泛起了嘀咕。

“其实我对他人的关注目光比较敏感。”

“那你这一路是都在看戏啊。”

“这多有意思。”十一眯着眼笑。

仁王一口气憋着，只得自己咽下去，呵呵苦笑两下，接回幸村递来的自己的手机，他看了眼群聊，大家已经都不敢说话了，于是他也只能缩着脖子，挂断了群聊视频。

（群组已解散）

山口和吉村刚打完一场球，回到长椅边喝水时，发现静音的手机里似乎有什么消息，点开只剩了个群组解散的通知，他们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教育完凑热闹的这帮人，幸村与十一继续未完的行程。

捧着盆栽坐在海岸线前的步道台阶上，十一看着眼前火红的落日余晖，心中已经平静了下来。幸村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陪着她走了神奈川的大街小巷，直到最后坐在这里。

“心情好些了吗？”看着十一安静的侧脸，幸村双手交握放在膝前，然后轻轻开口。

“很难得的平静了。”收回神，十一略微低头，用手轻抚六月雪的枝芽。

“就是走的久了点，不知道对你的腿伤有没有负担。”

“没有负担，幸村别太在意了。”

“今天上药的时候，你没让我出去，而且给你缝针的，是个男医生。”

“嗯？”十一的头微微向左歪了点。

“所以你发现了吗十一，你其实，并没有那么排斥与异性接触了。”幸村侧过头看着十一。“而且我现在，坐在你身侧不过五公分的地方，比以前的距离会更贴近，所以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十一摇了摇头。“我这段时间在田径部，一直和男生组一起训练，他们是一群性格直率的学弟，而且没有恶意，所以相处下来后，我其实也没那么排斥别人了。”

“哦？看来十一得早点回来网球部了，不然不是要彻底成为田径部的一员了嘛。”

“幸村说话怪怪的。”又在憋什么坏？

“明天的赛程如何安排？”

“早上1500预赛，下午3000决赛。”

“一天两场，吃得消？”

“那总不能摇旗跟中村老师说我不行了，他本来就要气炸了，再这样一次不得直接把我生吞了啊。”十一想起了中村今天的反应，以及平野夹在中间极力平衡的模样，也说不清到底更对不起谁，反正总归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没关系，反正加起来也就需要跑个14分钟不到，问题不大。”

“青叶的上杉同学，知道昨天那个人是因为她出手的吗？”

“不是她指使的，没必要说出来影响她的发挥。”何况她又不缺这个打击对手的方法。“不知道幸村还记不记得，我刚来立海的那天，真田跟我说的话。”

“真田？”幸村不知道十一说的是哪句话。

“北野裕子的行动也不是幸村你指使的，那人对上杉来说，就像北野对你来说一样，除了同校，大家并无特殊关联，所以又何必迁怒于人呢。”

“十一这是又提醒了我欠九条的东西。”幸村有些忧愁。

“那我不是故意的。”耸了耸肩，十一的指尖摩挲着盆栽的瓷质花盆表面。“上杉同学是个脾性直爽的人，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热爱跑步，她没做错什么，也在一无所知时真诚的将我作为对手，所以即便只是顶着九条的身份行事，我也觉得明天有必要认真和她比一次。”

“即便只是作为九条七绪？”

“我现在不就是九条七绪吗。”

“倒也是。”站起身来，幸村看了看落日的余晖，心中突发一想。“十一坐过脚踏车后座吗？”

“啊？”

“我去借辆车，带你追一下落日，新奇体验，你肯定还没试过。”说话间，幸村的视线放在台阶下的一辆脚踏车上，“你在这等我一下。”

“等下幸村……”还想拒绝，但幸村似乎打定主意，并没有被她叫停，于是十一就这么看着他跑了出去，与不远处的那对男女商量了一下，很快，他便推了一辆脚踏车回来。“你肯定自己早就决定好了。”

“我可不会承认的。”拍了拍后座，幸村一脚踩在了脚踏板上，另一只脚像个车架撑着地面。

“我可以不坐吗？”

“不可以。”

“总觉得哪里不对。”僵持了一分钟，十一叹了口气，捧着盆栽，她侧坐在了幸村的车后座。“这可以了吧。”幸村这才满意的踩下了踏板。

海岸线的风光很美，十一护着怀中的六月雪有些沉静。

母亲生前为她种的唯一的一丛，后来也因为她被处刑而无人打理了，所以母亲真的是因为早早投生才没有来到自己的梦中吗？如果真是这样，十一倒是希望母亲这辈子能够拥有幸福的家庭，即便没有大富大贵，至少也要平平稳稳，就像她在晨跑时见到的那对即便白发苍苍也依旧牵手漫步的老夫妻一样。

“您说滨崎商店吗？从这条路走到头右转就能看到了。”

“好，谢谢你了年轻人。”

十一抬头望天时，侧坐着的身体因为幸村突然刹了车而惯性的向他靠近了一分，然后她听到他似乎在给谁指路。从他的背后探出脑袋，十一看到一个穿着素色印花连衣裙的女人站在车头边向他道谢，只一眼，她便忽的从后座跳了下来，然后鬼使神差的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那女人的手臂。

“怎么了姑娘？”女人有些疑惑的挑了眉，她看到十一的眼中腾起了雾气，脸上则挂着笑，似是看故人复归的那种欣喜。

“感觉您，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妈妈，她为什么拉着你。”女人的身后，躲着个扯着她裙角的小女孩，许是有些怕生，女人问路时她怯怯的躲着，但看到十一伸手拉住母亲又会强打精神想要冒头帮忙。

“没事，只是妈妈可能会让姐姐想起什么故人，和姐姐再说两句就带你去找爸爸哦，小安稍安勿躁。”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女人只是温柔的解释着。

“阿姨，我可不可以问问，您……生活幸福吗？”

女人微微怔了怔，但思考到十一或许是把自己当成了某个相貌相似之人，她便也只是顿了顿，然后微笑着回应。“我有一子一女，与丈夫结婚十五年，一直很幸福哦。”

“我……可以抱抱您吗？”

“嗯？需要我拍拍你的背吗？”

“如果可以的话，很感谢您。”小心的张开双手，十一抱住了眼前这个如母亲般温柔的女人。

她心中一直牵挂着的事，今天过去似乎也能放下了。

送走了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十一紧紧捧着栽种着六月雪的小花盆，望着女人牵着孩子离去的背影时眼中略微盛着些不舍。“幸村，你说的或许是对的。”

“阿姨的事吗？”幸村看出了十一的怪异，似乎是有人问路之后开始的，所以刚刚那个人就是吗？幸村望着人远去的方向，在脑海中回忆着刚刚看到的面容形象。

“她看起来过得比以前好，而且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你觉得不好吗？”

“不，我觉得很好。”母亲获得了新生，也拥有了自由，这对她来说就足够慰藉了。“今天的落日，追的很有意义，谢谢你了幸村。”

“啊。”幸村只得笑笑，虽然，他原先的目的其实并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