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绪 第29章 二十九

真田觉得今天立海的生面孔有点多。

往年地区赛即将开始前，总有些外校学生来立海晃荡，美其名曰‘参观’，实际上是想探听立海的预选赛出战名单，今年也不例外，但奇怪的是，今年的生面孔以女生居多，走在去网球部的途中，真田就又碰到了两个，虽说他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但还是会有人上来问路。

“同学，请问你们田径部在哪里的？”当然，她们都是直接向身旁的幸村提问，甚至有些避开与真田的眼神交流，真田觉得自己应该没这么可怕吧，升到高中三年后，他明明已经‘和善’了许多。

“田径部的训练场在操场，就在这条路走到头右转。”幸村依旧笑的温和，对于指路有些驾轻就熟。这是今天第几个了？幸村看了眼她们身上的外校训练服，一时间竟不知田径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好，谢谢你呢。”收到确切的指路，两个女生向幸村道了谢，转身往操场的方向走去。

“第五次了？”

“好像是呢。”幸村的眼里写着感兴趣。“所以真田，九条这两天是有什么不同吗？”

“我不知道，她没再来网球部之后，上课倒也一如既往，但是很明显中村老师对她是笑容满面。”

“说来也是神奇，我这两天晨跑都碰不到她。”

“晨跑啊。”真田若有所思。“我想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碰不到她。”

真田与幸村的家，处在不同的两个方向，虽说都有晨跑的习惯，但两人早训之前并不会特地凑到一起，但说来奇怪，真田这两天出门总会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从家里的小路跑出来时，他的眼前闪过一个身影，定睛一看，是戴着耳机跑的飞快的十一。真田当时很震惊，他记得柳说过十一现在搬到神奈川住了，宅邸就在幸村家附近，可就算有晨跑的习惯，他也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在自家附近看到她吧。

真田认为自己出门的时间并不晚，但连续两天看到她的身影后，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松懈了。

“你是说，九条的晨跑路线加长了？”

“我出门的时候都能见到她，看起来她不仅时间更早，连距离也更长了，所以这大概就是你碰不到她的原因。”

“哦？”幸村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是怕她训练太重身体吃不消，结果免了的网球部训练反而给了她自己加练的机会，从自己家跑到真田家得有多少距离？幸村想了想中间要经过的站点和沿途的一整片海岸线，心中感慨万分。

“不会是之前给她加了太大压力，才让她逼着自己训练到这个程度吧。”真田想起前两天自己带头让人拿个金牌回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怕是有些罪过了。

“真田，我们也去田径部看看吧。”突发奇想的决定让真田有些惊讶，他看了看身上背着的网球包有了一秒的沉默。

网球部的地区预选赛今天正式开始，他们的对手并不强，所以今天的队伍也只有仁王和柳生在带，但是没记错的话，没去的人也是要正常训练的，现在去田径部，难道要放下自己的训练？

“去看一眼就回来，我给柳发信息了，他会先负责部活训练的，你不用担心哦。”

真田很想说自己不是担心部活，不过想想也还是压下了自己的意见，毕竟他知道的，幸村其实对九条是有兴趣的。有什么好反对的呢？作为朋友只管奉陪就是了。

所以当两人背着网球包出现在操场时，很惊奇的发现今天的田径部热闹非凡，看台上坐着几个不知从哪些学校过来的学生，此刻正细细盯着场上跑动着的那个身影，计时屏上的时间停止后，看台上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冷了下去，片刻后就有人坐不住了，率先起身离开了操场。

怎么回事？幸村与真田对视了一眼，显然还没摸清状况。

“九条学姐又伤一人心了，今天难道要创纪录？”西谷蹲在一旁，看到看台上又走了一人，他就知道又有个可怜人心中要受不了打击了。

“我又没做什么。”十一觉得自己很无辜，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是中村的问题。

时间回到两天前。

西谷那天提出要做个实验后，十一答应了，被追逐着跑完七圈半之后，对于跑步配速该是多少有点概念的同时，她也刷新了女子高校3000目前的校际记录。

原先如果说上杉是高中女子中长距离跑的强者，她们没法争第一还能试着争第二的话，如今这个第二她们大概也争不了了，因为中村在INS上发布了一条动态。

中村是男子中长距离跑的优秀选手，即便如今只是在立海任教，他也经常会参加国内的各类马拉松赛事，他的INS有许多人关注，其中不乏一些高校田径部教练，所以在看到十一跑出的8分50成绩时，很多人是本着不相信的心态来立海想亲眼求证的。

如果说原本他们不太相信一个从前听都没听过的选手能跑出这个成绩来，那在操场亲眼见证了十一的跑速后，他们的心都凉了，自然也就多了不少深受打击沉默离去的人。

十一对此很无奈，她只是在追逐赛中证明了自己是遇强恒强的类型，也并不是真的想这么打击其他人，但中村这么一炫耀，仿佛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一样。

再看看中村，这两天他已经笑的不能自已。

“还说要专心训练，我看中村老师现在乐得不知天南地北了。”西谷啧啧两声，虽说最近自己也顺带着被温柔对待，但他还是觉得中村正常一些比较好。

“分明这也只是众多项目中的一两个，哪有那么重要？”对此十一是不理解的。

“学姐可能不知道，从无到有是一种很难得的过程。”

“而且这还是从有到优哦。”西谷帮着补充了一句。“能在女子中长跑项目中打败上杉，就像在男子网球赛中打败幸村学长一样，所以学姐你觉得中村老师怎么能不飘飘然呢？”

“哦？那这算是一种夸奖吗？”幸村微笑着发声时，西谷噌的一下就蹦了起来。

“幸村学长。”他没想到幸村也有这个点来田径部的可能性，这可把他吓了一跳，还好没有背后说人坏话，不然他觉得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学长怎么……也来了？”

“感觉田径部今天很热闹，路上都碰到好几波问路的人，所以想着来看一看我们亲爱的经理。”

“幸村，部长和副部长一起跷训算是史无前例了吧。”十一托着腮看着真田有些被戳中的样子，心下只觉好玩。

“今天地区赛哦。”

“啊是吗。”十一眨巴眨巴眼，她作为经理好像没去？

“仁王和柳生带队去了，虽然第一场赢下来毫无悬念，不过经理都忘了这回事，真的好让人伤心呢。”说着，幸村还故作伤心的摇了摇头。

“那下一场是什么时候？”分明是他们不说她也不知道赛程安排，但十一还是默默的将自己归为‘忙忘了’这一类，顺便问一嘴下一场的安排。“下一场，我一定不会再忘了。”

“是吗？可是怎么办，下一场比赛在土曜日呢。”

十一怀疑幸村是故意的，她甚至觉得他今天突发奇想来田径部凑热闹就是准备了话在这里等着她。“真田君，下一场真的安排在土曜日吗？”

真田愣了愣，没想到十一会从自己这里求证，但是他难道要说幸村其实是在开玩笑吗？悄悄看了眼幸村脸上的笑意，他的嘴巴张了张，都想难得的拖个长音了。

早知道不陪着来了。

“好吧，开个玩笑，下一场其实安排在金曜日。”没想到十一居然不上钩，幸村摊了摊手，他想如果现在是九条站在这里应该是会信的，但是九条也不可能过来跑田径，所以这个如果不成立。

“幸村也会开玩笑了。”十一笑笑，她就知道他在使坏。

“九条。”

“怎么了？”

“看到你在这里很适应，我为你高兴。”

十一沉寂了一会儿，片刻后露出了个笑容。“谢谢。”

在这个世界上，知道她不是九条的三个人中，似乎只有幸村把她当成她自己，信玄和相原更多关心的，则是九条的身体安危，十一不是不能理解他们，但多少会有些失笑。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被克劳德弄到这里来就好了。

十一其实并不想成天面对别人防备排斥的眼神，所以干脆从世田谷搬了出来，不过晚间入睡后，她还能回到那个精神世界与九条聊上一段时间，这是九条顶号上线后刚刚发生的改变。

如今的‘九条七绪’会走上运动员的道路，是从九条那得到同意的结果。十一本应当按照九条的人设生活下去，直到西塞落网的那一天，但在前两天，她得知了一件事情。

“你是说，我会消失？”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人的躯体自然不能容忍两个灵魂存在，那天她为了把你挤兑下来休息，已经违反了规定，所以如果再互换一次，她自然能重新做回她自己，但是你会消失。”入夜后与九条惯例会面时，几日不见的克劳德坐在圆桌边饮茶。

九条所处的这个精神世界，如今渐渐变得丰富多彩，她虽被困在这里，但似乎并不孤单，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灰暗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被花团锦簇包围的温暖阳光，仿佛这里只是个度假休养的圣地。

“规定？是谁的规定？”

“世界运行的规定。”放下茶杯，克劳德用手指轻叩桌面。“你的存在本就不合理，原本若只是你一直在现实中生活，倒也不会被发现异样，但就是那一次互换，上面监测到了端倪。”

“上面？你们神还有组织群体呢？”十一轻笑一声。

“也就是一个人负责几个世界罢了。”克劳德不想多谈，自然是一笔带过关于自己来历的事情。“为防止九条心绪动摇，我关闭了她与现实的视角连接，改成了你每晚入睡后能来到这里与她沟通，在西塞被解决之前。”

“是吗？”十一看了眼似乎被下了沉睡咒语的九条。“她不知道这些事吧？”

“没必要让她知道。”

“你就不怕我反水，留着西塞永远不解决，并且永远霸占着她的身份？”十一挑眉，故作威胁模样。

“你不会。”

“你怎知我不会？”

“我观察了你这么多年，早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你倒是把偷窥说的理直气壮。”泄了气，十一有些无奈。“克劳德，那我消失以前，还有机会揍你一顿吗？”

克劳德倒茶的手抖了抖，一不小心撒了半杯出去。“你倒是还记得这回事啊。”

“当然，毕竟我真的看你很不爽。”

叹了口气，克劳德复又抬眼看着已然坐在圆桌对面的十一，将面前的茶杯推了过去。“待你功成身退的那天，我一定会在这里等你，我承诺。”

与克劳德的对话是土曜日的夜里进行的，九条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到克劳德走后她才醒过来。确定了自己最后会走向消散，十一的心中一时竟非常平静，她想，这或许是自己既定的人生结局，只是晚来了一些时间罢了。

那还剩下的这段时间该怎么度过呢？

十一想起了答应中村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至少不能把这么大口锅留给九条，更何况比起九条原本文艺的生活，早就习惯了高强度训练的十一倒是觉得打打球跑跑步没什么不好的。

只当做个顺水人情吧。

将思绪抽回，送走特意前来‘看热闹’的幸村和真田，十一转过身，随时准备投入下一组训练。

对她来说也好，对九条来说也罢，当运动员什么的，算是她们都没有过的一种新奇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