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神的遗物 第3章 第三局棋

围棋双人赛是四人对局每一方一人下两人的棋，轮流一人一手不能交流，抢下罚一子，第二次罚三子，第三次罚6子，第四次则直接判负。

这就需要两位队员有着相当的默契。

塔矢亮和进藤光就不必说了，这两人经常能因为几步棋吵得不可开交，要让他们两个人下双人赛实在是让人有些为难。

社青春下棋又是出了名的不按套路，无论是谁和谁互相组成搭档都让仓田厚感觉没有一丝希望。

“算了，我再想想吧。”仓田厚难得有些苦恼，就算是表演赛他也希望不要输的太难看。

塔矢亮开口问道：“可是我们参赛的选手一共九个人，其中有一个人无法组队怎么办？”

仓田厚摇摇头道：“这个还要等主办方通知，他们决定表演赛的规则。”

“总之你们三个人还是要训练一下双人赛的制度，不要因为是表演赛就懈怠啊。”

“我们会的，进藤和社最近几天还是在我家练习，我们会尝试双人组队的。”塔矢亮回答道。

仓田厚欣慰的看着塔矢亮，他很相信对方，只要是关于围棋的事情，他从不松懈。

不愧是这一代棋手中的佼佼者，无论是前辈还是后辈都对他有着期盼和关注。

而另外一位被自己更看好的进藤光则在对方的光环下略输一筹，不过仓田厚相信总有一天进藤光能够让大家看到自己的棋。

棋院的领导说了一些场面话后就离场了，他们开这个欢送会一方面还是希望各位年轻棋手互相认识，互相激励进步。

去年辛苦一年在年后稍微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

于是大家就能看到仓田厚长在自助区大快朵颐，他吃下去的食物都化作了他身上的一部分。

“仓田老师是不是又胖了点。”

“嘘。”

“进藤你该多吃点。”仓田厚塞了一块蛋糕给他，“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衣服都不合身，人生的快乐就是吃下美味的食物。”

进藤光没有反驳无奈笑了笑，只能接过来，看着蛋糕上面漂亮的裱花为难起来，无论闻起来还是看起来都很好吃的蛋糕放在他面前不但毫无兴趣还有些隐隐反胃。

甜腻腻的气味冲向大脑，让他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并不是因为饥饿而是要将呕吐之意吞下。

“怎么，不爱吃？”绪方精次出现的地方总是会带上他身上特有的香烟气味。

“绪方老师。”进藤光被吓了一跳。

迅速恢复后问道：“您喜欢吃吗？”

他把手上的蛋糕用相当自然的手法递给了对方。

绪方精次停顿一下，似乎愣了一秒，但还是如对方所愿接了下来，“你这家伙还真是不客气啊。”

但他也没有吃，只是顺手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还没恭喜您，将名人头衔收入囊中。”

“现在才想着恭维我，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话虽然这么说，但绪方精次的嘴角诚实的勾了起来。

虽然他已经拥有“十段”，“碁圣”这两个头衔，但就影响力来说，这两个远远不如“名人”的头衔来的有分量。

今年“十段”和“碁圣”比赛还没开始前就拿到“名人”头衔，事业上的一帆风顺也让绪方精次春风得意。

“恭喜，又涨棋了。”进藤光并不只是为了恭维对方而已，他看了绪方精次的棋谱，他的一步跳下的相当轻盈，虽然有被挖入的可能但与以往的他并不相同，第50步的靠也看到了他在围棋上的野心，像是毒蛇一般紧盯对手，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将其绞死。

后面的治孤与官子几乎没有出错，相当漂亮的一盘棋，他能够得到名人头衔实至名归。

“哼，只是嘴上恭喜吗？”

进藤光听了这话有些茫然，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眼神是未消退的惊讶和疑惑。

R国人有时候的礼貌就是表面的客套而已，没有人真的会把这种浮于表面的问好当真的，所以当绪方精次真的计较起来，进藤光反而无措起来。

“走。”绪方精次说道。

“啊？”

“吃饭去。”

“啊。”

进藤光在绪方精次眼神的催促之下还是跟他一起出了会议厅。

其实这种聚会，以绪方精次的地位已经完全不需要参加，进藤今天见他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有别的事情才来的棋院。

但其实只是和相熟的人打了招呼。

现在又要去吃饭，真是任性。

“上车。”对方言简意赅的说道。

红色跑车就算在晚上也相当扎眼。

进藤光带着满腹的疑惑上了车。

车子很快发动，窗外的景色快速的从身边溜走，东京的夜晚灯火辉煌，只是坐在车上看着灯光看久了，就会有一种仿佛穿越时空一般的恍然之感。

“进藤。”坐在身边的人说话打断了他的想象。

“嗯？”

“给我一支烟。”

进藤光低头找起来，储物箱中放了一支香水和口红，大概率是绪方老师的女朋友留下的吧。

中央扶手箱里放着几个发圈，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一边翻找一边问道：“绪方先生，烟盒并不在这里。”

“啊。”绪方精次这才恍然道，“我放在外衣的口袋里了，你帮我拿一下吧，打火机也放在一起。”

“好。”进藤光应道，伸手去掏对方的口袋。

离的近的这边没有。

进藤为难起来，如果要伸手去够另外一个口袋的话，那自己的手臂就一定会穿过绪方老师的身体，这种动作是不是太冒昧了一些。

他们之间本来也不是很熟。

早知道这么纠结就不上车了。

绪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进藤光这才小心的凑过去，他希望自己没有碰到对方。

离对方越近，他越觉的紧张，绪方精次身上的古龙水味和烟味混在一起形成了他身上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手臂虽然没有碰到对方的腰腹，但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绪方精次的身上的温度正透过衬衫源源不断的传来。

进藤光迅速收回手，手中捏着烟盒和银色的打火机，他觉得自己半个身体都有些发麻，脸上的温度也在逐渐升高。

“咳咳。”他咳嗽两声，“我，我拿出来了。。

“嗯。”绪方精次像是看不见他的局促一般，偏了偏头示意他把烟给自己。

对方是大前辈，曾经又帮助过自己，做这点小事当然没问题。

只是不知为何进藤光觉得有点怪，浑身上下紧绷起来，将香烟的滤嘴放进对方口中。

又拿出打火机生涩的打了两下。

“啪嗒。”

“啪嗒。”

打火机在摩擦之中产生了电火花，却没有升起火焰。

绪方精次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

进藤光感觉自己脸颊发热，总算是在最后一次火焰升腾而起。

绪方微微偏头，让对方能更精准的点燃自己的香烟。

烟丝被橘黄色的火焰燃烧着，进藤看见前辈叼着香烟正头过去，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丝燃烧的细小声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呼。”

进藤光观察到对方的表情因为尼古丁而变的更加舒缓的表情，大人们似乎都喜欢它，比如自己的父亲，休息日的时候经常会叼着一只烟看报纸，吞云吐雾之后，仿佛所有的烦恼都会跟着吐出的烟圈随风而逝了。

绪方精次的派头看上去更足一些，吸一口烟后再将它夹在指缝中间，搭在跑车的方向盘上。

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事业上春风得意的年轻人。

绪方精次抬眼扫了一眼后视镜，进藤光神情放空的盯在某处不知道想什么。

他以前的皮肤健康光滑而润泽，像是新鲜的饱满果实，不用尝就知道是甜蜜丰沛的。

现在却苍白的可怕，眼周附近的的毛细血管都从皮肤下面透出颜色来，眼下也带着淡淡的青紫色，那是休息不好的证明。

“最近熬夜下棋了吗？”绪方又抽了一口烟，因为这个原因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嗯？嗯。”进藤光错开眼神，看向窗外，发出了两个无意识的音节。

不知道是应了还是发呆没听见随便应付。

“你以现在的状态去下KLS的话还是会输的。”

进藤光猛地握住自己的手，两手交错用力。

“大脑得不到充分休息的话，计算也会变慢，你面对的是世界上年轻的顶尖棋手，而不是围棋会所把围棋当**好的普通人。”

“你快一分，在棋盘上失误就会越少，赢的几率才会越大。”

进藤光听着绪方精次的话，垂下了头，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

只是自从佐为离开，他就难得能睡好一个觉，夜夜惊醒到无法入睡。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睡着的话是不是至少能够和他道别呢？这些想法如同藤蔓一般深深的扎根在他的心底，藤蔓上又长出坚硬的刺，深深的刺在他的心上，只要微微触动这些念头，那些尖刺就能扎穿他的心脏。

让他鲜血淋漓。

就连每一次心跳都让人万念俱灰。

他的脑海中无法遏制的开始回忆起那一天，从头到尾，从起床的天气，到遇到的每一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和绪方先生下的那盘棋。

“总觉得是在和Sai下棋。”喝醉了的绪方先生是这么说的。

还吓了他们一跳。

其实他的确是在和佐为下棋。

那天是五月五日的男孩节，外面挂着鲤鱼旗，自己在二楼的房间一眼就能够看到。

有时候偶尔睡着，也在梦里飘满了这种五颜六色的棋子，佐为好似躲在它们中间似的，但那些旗子层层叠叠，拨开一个就会再来一个，无数条环绕在身边无法挣脱。

惊醒时看到漆黑一片的房顶竟觉得有一丝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