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凡记 第7章 （七）识暗矩

在荣嚖眼里，高中体育课相当于“自由活动课”，班上同学到齐、体委清点好人数后围绕操场慢跑两圈就可解散，体育老师在不在场都无所谓，因为上课流程不会变。闲逛的闲逛，买零食的买零食，各干各的。

解散后，篮球场的那几方地很快被几波男生占据，荣嚖找了一处空着的篮球半区，还在疑虑孟荑岚是否会带着代清媛她们一道来“练球”时，她便一身轻盈地来到了荣嚖跟前。

“代清媛她们没跟你一起吗？”

“她新交的男友正好也有体育课，两人正在一起聊天，其他人都去小卖部了。”

“噢这样……”

“就我和你练球吗？”

荣嚖指了指在石凳上呆坐的普济扬：“加上一个假陪练。”

孟荑岚闻言看向他，礼貌性地笑了笑。

两人站在五分线外，一边热身一边商量具体安排。荣嚖将篮球抛给孟荑岚，说道：“我从家里带的，有点旧，不过气还算足，凑合用一下。”

“好。”

孟荑岚接过球，退远了许多。她稍低下身体，双腿微弓步分开，快速地低空拍球后，开始灵敏地前后绕胯运球，视线始终平视前方，接着，她开始跑起来，假设前方有路障，有规律地换手运球，沿“S”线前进。

到三分线附近，她向上一跃，将球抛向篮筐。篮球在框边缘滚了一遭，最后还是掉了出去。

“好家伙，差点就成典范了。”

普济扬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荣嚖被小小地吓了吓。

“你是阿飘啊？走路没半点声音？”

普济扬兀自感叹：“太可怕啦，孟荑岚这人，长得漂亮，成绩优秀，运动能力还超神，‘三一流’多边形战士啊！”

“没话找话。”荣嚖怼了一句，然后对走过来的孟荑岚说，“你运球果然好厉害，不过投球还需要练习。”

“那，重点练投篮？”

“我也这么想的。”

两人相视而笑。

普济扬见状，只觉得自己成了个2000W的电灯泡。

“那继续练吧，我来当你的对手，来拦你的球。”

“好。”

她们正对练的时候，一个篮球从斜侧飞了过来，眼瞧着就要撞到孟荑岚，荣嚖飞快地拉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这边带。

球是躲过去了，人却撞了个满怀。荣嚖用左臂横搂着孟荑岚的腰部，右手捏着对方的手腕，全然一副护人心切的姿态。两人的间隙一下子消失，目光与呼吸交错，不知是谁的心跳似擂鼓一般响动起来。

清幽的香味与柔韧的触感让荣嚖感到慌张，她迅速松开了手，与之扯开一段距离后，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砸到？”

孟荑岚平静地望着她：“我没有事，刚才谢谢你了。”

“嗯嗯，没、没事，应该的。”荣嚖含糊其词，脸颊红了起来，不敢与她对视。孟荑岚看向自己的目光格外温和，但她明白这是自己错觉，她天生的眉眼深情，看什么都显得认真。

这时，一个油腔油调的声音打破了暧昧的局面——

“抱歉抱歉，球跑偏了！”

前来捡球的党格辉跑过来，热情洋溢地发出邀请：“组长和小岚要不要一起来玩球？”

荣嚖问他：“之前拜托你的事，有结果了吗？”

“噢，那个比赛啊，月假后回学校的当天下午，有场学生自己组织的友谊赛，男女混赛，不过不建议你们去，那场体育生人数多，大概率打不好的，可以等……”

荣嚖立马打断他：“好的就这场，说定了。”又转头问孟荑岚：“你怎么看？”

“跟你想法一样，就这场吧。”

“哎？”党格辉表示不理解，“何必呢？那群人打球很猛的，牛人也多，要是小岚受伤了谁负责？”

“我负责，”荣嚖果断地回应道，“谢谢你的好意，但再怎么劝都没用，时间不早了，还练不练？”

“好吧，”党格辉瞄了一眼孟荑岚，“你们真决定了？”

“对。”

党格辉看她那么坚决，无奈地叹了口气。

四人来到了另一个半场区域内。有几个人在那里投两分球，一个接一个轮流上篮。党格辉和孟荑岚加入了他们，荣嚖和普济扬则在一旁观望。

一开始孟荑岚的失误还偏多，过了几场后积累了经验，动作便愈发连贯活络、潇然自如，中球率很快升了上去。

当他们开始练三分线投篮的时候，孟荑岚的精准度却陡然降低。一个留着狼尾中短发的体育生主动上前教她投球技巧，那人很耐心，边说明边示范，从拿球要领到身体应该如何使力，再到投篮时应该注意什么细节，都一一作了详解。

临近下课，打球的人变少，两人专门挑了个场地练习，那个体育生指导完后，轻轻松松将球扔进了篮筐，捡球回来后让孟荑岚也试着投球。

普济扬看了眼一旁的荣嚖，说道：“那男的长得有点女性化啊。”

“那是女的，”荣嚖提醒道，“不要刻意去看别人的胸。”

“那不就是，”普济扬想了想，说了个词，“铁T？”

“噗！你说话怎么比我还雷人？”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有些磕巴：“可、可是她的那些动作还有穿着，很像男生，呃，还有其他方面……”

“那照你这么说，每个留短发、打扮中性点的女生都是T咯，还都是铁T，那我改天剪个头发你是不是也要把我当成铁T？”

普济扬听起后彻底闭口不言，看表情似在深思。

荣嚖亦无语。她很后悔当初给他灌输了这个“圈内词”，不然的话对方也不会傻啦吧唧地以为拉子群体里除了T就没有其他特性的人了。

“哎！”他突然喊了一声，“她们来真的了。”

“看见了。”荣嚖盯着孟荑岚的动作，时闪时进，用虚招试探对方心理，待对方露出半点破绽，就果断地破除了防御，利落进球。

“孟荑岚主攻，那个女生防守，两人对垒哎，跟你和孟荑岚刚才练得一样。”

“我知道，看见了，眼睛还没瞎。”荣嚖逐渐烦躁起来。

“岚姐看起来完全不像业余的。”

“因为你和我完全就是业余的，”荣嚖缓道，“那个妹子没使真本事。”

普济扬看到荣嚖径自朝党格辉那边走去，大声道：“毕竟是训练嘛……哎！你去哪里？”

“啊？要我陪练？”

“对，有种感觉，那女生没认真起来。”

“可是组长，我是男生，跟她对练不方便啊。”

“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打算让她上场？”荣嚖蓦地发问，“玩篮球的男生有不少，照你这么说，是个男生都不好意思的话，那你们跟她组队打比赛获胜率不就是百分百了？因为哪个男生也不忍心去跟她抢球。”

党格辉挠了挠脑壳，犹豫了半晌，拍了拍巴掌招呼同伴们过来。“这是我们队的几个主将，你跟他们讲通了，我自然也答应。”

荣嚖面色淡然地问他们：“你们怎么看待那个短发女生的？”

“你说高雁？她酷拽酷拽的，球打得很好。”

“拽姐嘛，必须的。”

几个男生纷纷笑起来，都表示这个词用得很形象。

“你们跟她打球时会顾虑她是女生吗？”

“呃，不会。”

“很好，接下来跟孟荑岚打球的时候，把她看作是留长发的高雁就行了。”

“这怕是有点行不通吧，她俩都不是一个类型的，怎么比？”说话的人是向展，他完全不能明白荣嚖这番话意义何在。

“怎么不能比了？你们也看得出孟荑岚有天赋，个子长的高不掉队，没准练一段时间篮球能玩得跟你们不相上下。”

向展听后顿时语塞。

“那这样吧，”党格辉作出让步，“这几周体育课让小岚跟我们一块训练，这期间我会观察她，要是进步较快，与我们磨合得来，那月末的那场比赛就让她当主要队员，怎么样？”

“行，我同意。”

“不是我说，她是个女生，又是个新手，怎么跟体育生比？”向展不大乐意道。

“哎呀呀，非正式的嘛，别把胜负看得太重，”党格辉拍拍他的肩膀，“嚖姐说得对，高雁不也是女生嘛，行了行了，不要纠结，就这么决定了。”

看到他们开始分队切磋球技后，荣嚖这才松了口气，她重新坐到长凳上，静静地望着篮球场，目光栖久之人仍是孟荑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