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这天没有专业课,时鹿上了两节选修课。
他们英美学院是国家高等艺术学院,在选课上比较自由。时鹿学的是服装设计,对绘画方面的要求并不算太高,但是时鹿觉得,艺术都是一脉相通的,她应该多学一些东西,这样才能打开自己的视野思路,才能促进自己以后的发展。
他们专业课老师也经常这么说,平时就经常鼓励他们去别的学院多听听课。
艺术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发散,千万别禁锢自己,一旦禁锢,路就走不长了。
时鹿上午上了一节美术史,下午又上了一节油画课。等老师说下课,时鹿便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她把资料本夹在腋下,放好凳子才发觉手指上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些颜料,不过,她没时间管了。
她还要赶去咖啡厅打工。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因为今天周末,去咖啡厅的人必定比平常还要多,所以她必须更快一点赶过去。
下课的铃声还没响完,时鹿已经从教室门口消失。
英美学院占地很大,油画系又处在离校门口比较远的地方,时鹿选了一条小路抄近道,通往校门口的小道上,落满了金黄的银杏叶,时间总是走得这么猝不及防,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夏天就过去了。
“时鹿!”
“时鹿!你等等我!”
时鹿走得匆忙,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她停住了脚步,回头,发现是吴宝凤。
吴宝凤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身材有些微胖,穿了一条不太方便的裙子,所以跑步对她来说不是个轻松的事情。等到了时鹿跟前,她额头上已经出了一些汗,单手捂着肚子弯下腰,断断续续道:“你怎么——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等气儿喘匀了,吴宝凤睁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是说让你等等我吗,你让我好找,我就去了个卫生间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时鹿没有回答,垂眼默默地看着吴宝凤,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她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时鹿,”吴宝凤继续道:“你本来就不住宿舍,我们平时都说不上几句话,你今天陪陪我,陪我去音乐社报名怎么样?”
“我没空。”时鹿直接拒绝。
对于吴宝凤,时鹿无法评价,这个人好像是天生的自来熟。
在这个偌大的学院里,时鹿总是独来独往,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她和其他享受大学生活的人不一样,她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交朋友。
可不知为什么,吴宝凤从开学伊始就喜欢缠着她,似乎默认她们已经是朋友。
“你陪我去吧~”吴宝凤轻轻扯了扯时鹿的胳膊:“你知不知道,今天沈朝辞在音乐社,我一定要见见他!”
提到沈朝辞,吴宝凤露出很夸张的表情,感觉下一秒眼睛里就要蹦出星星。
时鹿却没什么兴趣,简单道:“我不认识,我还要打工,你自己去吧。”
“你不认识?”吴宝凤很吃惊,对时鹿说要打工的话充耳不闻,仿佛只听见了前半句:“你怎么会不认识?”
时鹿没反应。
“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啊!沈朝辞,英美学院最具风云人物,以全校文化课第一的成绩考进来,既是学霸,人又长得帅,名副其实书香世家,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主任医生,外公是著名书画大家,一幅画能卖上千万,全校女生的最心动男神,沈朝辞!”
吴宝凤说得激动,一口气天花乱坠,时鹿这才想起学校里确实有这么一号人,大二,比她们高一年级,从前吴宝凤就总在她耳边唠叨这些。不过时鹿从不关心学校里的八卦,所以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沈朝辞?”时鹿问了一句。
“对!就是沈朝辞!”吴宝凤见时鹿终于有反应了,激动地又拉了拉时鹿的胳膊:“求你了,陪我去吧!”
时鹿没有动,只是对这个名字突然有了好奇,她想起那晚在咖啡厅遇到的人,也叫朝辞,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还是自己去吧,我对报社团没兴趣,我需要打工。”时鹿还是拒绝了。
吴宝凤见时鹿无动于衷,开始急了,实在没办法,快速转动脑袋她换了思路道:“你不是就想挣钱吗?那你更应该去音乐社看看了,多认识一些这号人,他们资源多,说不定就有挣钱机会呢,总比你打工那么辛苦来的好。”
原本想走的时鹿听到这句话犹豫了。
这世上能触动时鹿的除了时鸣就是钱。
最后,时鹿还是在钱的驱动下陪吴宝凤去了音乐社。她给咖啡厅的领班打了一个电话,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
沈朝辞这人果然名不虚传,吴宝凤也丝毫没有夸大其词。
等时鹿她们赶到音乐社报名处的时候,门口已经堵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数都是女生。几乎每个人都和吴宝凤是一样的反应,脸上散发着激动,眼睛里冒着星星。
见状,吴宝凤拉着时鹿的手赶紧跑过去排队,嘴里还嘟囔着:“来晚了来晚了!应该早点来的,果然都排不上号了。”
不过,时鹿没有任由吴宝凤拉着她往前赶,她停住往四周认真观察了一下。
感受到一股阻碍的力量,吴宝凤回过头,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我们想别的办法。”时鹿言简意赅。
“什么意思?”吴宝凤更疑惑了,她觉得再不过去排队,一会儿人会更多。
指了指远处的一则广告牌,时鹿说:“看到门口那个广告立牌了吗?”
吴宝凤看过去,门口确实有一个广告立牌,应该是音乐社宣传用的,时鹿道:“我们从那里绕过去,装作是面试人员。”
“啊?”闻言,吴宝凤咧开嘴,眼睛眨了眨,很不认同:“那不是插队吗?”
时鹿没出声,她理解吴宝凤这种顾虑,道德感强的人确实做不出插队这种事情。不过她不一样,从小的经历让她明白,道德这种东西只会让她吃亏。
和插队比起来,浪费打工时间她更不能接受。
“那你在这排队吧,我自己过去。”
说着,时鹿已经离开人群,她从旁边的树林里饶了一圈,转到门口的广告牌后面。
吴宝凤才不想一个人排队,哪怕心里不太愿意,也还是紧跟在了时鹿身后。
广告牌很高,有两米左右,完全遮住了两个人,所以几乎没有人发现她们。
“要怎么假装啊?”吴宝凤有点做贼心虚,她掐着嗓子问时鹿,生怕别人发现她们。
时鹿手里还拿着刚才上课用的文件资料,她分出一半来塞到吴宝凤手里,说:“若无其事进去。”
显然,吴宝凤根本没做过这种事,完全无法理解时鹿所说的若无其事。然而不等她再仔细问清楚,时鹿一个人已经扬着头从广告牌后面走了出去。
时鹿腰背挺得很直,没有丝毫的心虚和害怕,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若无其事地朝门口走过去。
吴宝凤顺势赶紧一路小跑着跟过去。
竟然真的没有人怀疑!
马上就要成功了,吴宝凤悄悄捏了把汗,她在心里松了口气。却在这时有人喊住了她们。
“你们两个是谁?”
声音来自不远处的队伍,大概是实在过于心虚,听到声音吴宝凤瞬间顿住了。
她的心虚过于明显,于是队伍里的人当即反应了过来。
“你们两个在插队吗!”
这声音直接让吴宝凤冷汗直流,而队伍也在此刻喧闹起来。
“什么!有人插队!”
“谁插队?太没素质了吧!”
“我们都排了这么久了,怎么有人这么不要脸,竟然插队!”
……
队伍的嗡嗡声像是一根根刺扎得吴宝凤哑口无言。她愣在那里不知该作何解释,无助地看向时鹿。
时鹿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淡定地转过身,单手握着文件资料,用另只手敲了敲,波澜不惊道:“你说什么?谁插队?我们是面试的。”
队伍里的人有了几秒的迟疑,然而大家都不是傻子,有人问:“那你们的工作证呢?我怎么没看见?”
时鹿道:“在里面,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进去拿。”
说完,时鹿转身就要往里进。
“她骗人!别让她进去!”
队伍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便有人跑过来一只手拉住了时鹿。
“都是来报名的,很多人甚至排了快一个小时了,你说插队就插队,没有这个道理吧。”
时鹿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难缠,不知道是不是沈朝辞的魅力太大了,竟然不依不饶的。
“我说了我进去拿工作证。”时鹿试图把胳膊从那人手里扯出来,对方却丝毫不给她机会。
“放开我。”时鹿开始怒了,她最讨厌别人试图掌控她,眼睛里镀上了一层冰凉的冷意。
那人明显被时鹿的表情震慑住了,语气稍稍软了下去,然而依然没有松手:“你插队还有理了?”
“对!”这时,有更多的人涌了过来,她们纷纷拽着时鹿往外推,“没见过插队的态度还这么恶劣!”
人多势众,时鹿被众人裹挟着一路趔趄。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她!”吴宝凤见状跟了过来,她焦急道:“好了!我们不进去了!你们赶快放开!”
喧闹的声音过于混乱,吴宝凤的声音被淹没在一波高过一波的争吵中。
突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喧闹,让争吵的声音瞬间消失。人群顿时鸟兽般散开。
冲开人群,吴宝凤跑了过去,看到时鹿一个人蹲在地上,而刚刚她们用来藏身的广告牌碎了一地,其中一根长长的钉子正扎在时鹿鲜红的手掌上。
时鹿能感觉到吴宝凤就站在不远处,她忍着疼痛喊了一声:“吴宝凤,你过来!”
吴宝凤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被灌了铅,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又是怎么在时鹿身边蹲下,她胆子比较小,根本不敢将眼神放到时鹿的手掌上。
时鹿却说:“吴宝凤,你帮我拔下来。”
刷的吴宝凤整张脸都白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我——我不敢——”
时鹿:“没事,很简单。”
“我不敢——”吴宝凤摇着头拒绝,她猛地起身,道:“我——我去帮你找人!你等——”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又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吴宝凤的话,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是沈朝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