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的时候,肖付惊看到钱忆杭,周小宣,何寻三个人呆若木鸡的神情,白婉只是往客厅里看,神情倒是显得很淡定。肖付惊看了一会儿才认出白婉跟何寻。
四年多没见了,何寻还是一头钢丝球,还是跟以前一样瘦,只不过长高了,穿白T,外面一件宽松的蓝衬衫。白婉留长了头发,妆容精致,简单的黑T牛仔裤,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上海?”肖付惊有些惊讶。
何寻看到肖付惊一身白衬衣,黑色西装裤,锃亮的黑皮鞋,一副职场精英的行头,差点都认不出来了。这还是他的惊哥吗?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肖付惊穿这白衬衣也不是很规矩,袖子随意堆叠到胳膊肘处,扣子只系到了第三颗,头发也没喷发胶,甚至有些凌乱。
“昨晚刚到。”白婉说。
要是换作以前,肖付惊肯定会多说几句,但现在他实在没这个心思,直接说道:“本来应该请你们进来坐坐,但我现在不方便,要不这样吧,明天,明天我请你们吃饭。”
白婉他们压根都没听他说什么。因为从他们这个角度能看到有个身材很好的帅哥躺在沙发上,小腹上的肌肉凹凸有致,一条腿放在地上,另一条腿斜斜地搭在沙发上,衣领还被撕开了一条豁口,露出了肩头,只是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额头上,看不到脸。
他们咽了口唾沫,可以想象刚刚的场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是,他对江钦的思念过度,便找了个人来发泄**。还别说,这人看起来跟江钦真有几分相似。
肖付惊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往旁边挪了挪,用身体挡住了。
“我们本来想去你公司找你,结果方林说你请假了。”钱忆杭握紧了拳头,斟酌着言辞说。
“嗯,我请了三天。”肖付惊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腕,刚刚跟江钦拉扯的时候用力太大了。
“三天?!”钱忆杭一行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
“怎么了?”肖付惊问。
钱忆杭又朝沙发上看了一眼,“我知道你这几年过的不容易......偶尔发泄一下也行,但你也不能乱来......”
肖付惊皱皱眉:“什么意思?”
钱忆杭朝其他人看了一眼,将后面的话咽下去了。何寻连忙打哈哈:“三天挺好,三天多好,不多也不少,那个惊哥,我们改天一起吃饭啊,今天就不打扰你了!”
他说着就拽了拽钱忆杭他们,一群人几乎是小跑着走的。
肖付惊将门关上后,背后传来声音。
“刚刚那是钱忆杭?”江钦问。
“嗯,还有周小宣、何寻跟白婉,放假了来上海玩。”肖付惊走到沙发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江钦。江钦半眯着眼,脸色绯红,领口被扯坏了,露出了白皙的肩膀和锁骨,或许是因为穿着黑T恤,显得锁骨那一处又白又诱人。
肖付惊抬手扯了扯衣领,偏头去看桌上的杯子。里面的冰块已融化成圆润的三小块,两片柠檬斜靠在杯壁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映着暖黄的光。
他原本想将杯子收起来,想了想却没动,只是将笔记本拿出来,坐在沙发对面开始浏览数据。
“你这样每天把我灌醉,我什么都做不了。”江钦低声说。
“就是让你什么也做不了。”肖付惊一边飞快地打字一边说。
江钦叹了口气,“你要是怨我,就打我骂我一顿出出气。”
肖付惊手指一顿。他曾经想象过无数次跟江钦重逢的画面,多是愤怒和质问,但当江钦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口。他太想他了,只想死死抓住。
“打你便宜你了。”肖付惊说,而后站起身走到沙发旁,垂眸看着江钦。
江钦眼前晃得厉害,但还是挣扎着坐起身,还没待坐稳,便被肖付惊推了回去。“江钦你听着,你现在是我的囚犯,给你酒就喝,给你饭就吃,老实点待着,听见没。”
“听见了。”江钦偏头看着地面低声说。
肖付惊浏览完数据,又建了一个金融模型,把后面几个项目的时间安排好,一看时间,已经七点了。
他抬头一看,江钦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眼神清明,身体也不晃。
肖付惊眉头一皱。这么快酒醒了?啧,他身体到底什么材料做的,这酒量提升的也太快了。
他飞速地在软件上点外卖,见江钦站起身。“你干嘛。”肖付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头。
江钦指了指洗手间,“上厕所。”
“哦,去吧。”
肖付惊仔细看着江钦的身影,确实一点也不晃了。他毫不犹豫地起身打开了冰箱,将伏特加拿出来。
吃饭的时候,肖付惊将一杯调好的酒推到江钦面前。江钦看都没看,拿过去一口喝光了。
“我能从包里拿件衣服吗,这件衣领坏了。”江钦试探着问。
“不能,”肖付惊瞥了那领口一眼,“就这样敞着吧,反正这两天你也不出去。”
“哦,那我去洗澡。”江钦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说:“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肖付惊站起身去卧室倒腾了一会儿,拿出几件换洗的衣物,“穿我的。”
这次江钦洗完澡出来,头没有那么沉了。肖付惊比四年前敏锐得多,立刻发觉了。他抱胸睨着江钦,“这次还是兑少了。”
江钦走到床边,“我可以继续喝。”
肖付惊看了他两秒,“算了。”江钦以为他就此罢休了,谁知肖付惊低头在书桌的抽屉里翻了一会儿,居然拿出了一副手铐。
“之前学校话剧组的道具,仿真的,挺实用。”肖付惊走过来,“坐下,手伸出来。”江钦只得照办,听话地把手伸出去。
肖付惊拿着手铐比量了一下,只拷了江钦的一只手,将另一个拷在床头。他拷完后退一步,心满意足地欣赏着:“酒没这个管用。”
江钦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银拷,“你留这个干嘛?”
“你管我留着干嘛,囚犯哪来这么多问题。”肖付惊斜睨着他,语气极其张狂。
“哦,那我睡觉。”江钦掀开被子进了被窝。
肖付惊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视线渐渐垂了下去,转身去洗澡。
浴室里氤氲着热气,肖付惊看着蒙了一层雾水的镜子,伸手抹了两下。他静静地站着,直到镜子又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自己的面容变得模糊,而后水雾渐渐散去,整个浴室的温度降了下来。
长时间的分离,两个人好像又成了刚认识时剑拔弩张的死对头,只是这次江钦选择了逆来顺受,而这种顺从更多是因为愧疚。
他不要愧疚。
回到房间后,江钦正靠在床头看手机,右手被拷起来了,他只好用左手拿着。肖付惊走到他身旁,将手铐解了。
江钦活动了下手腕,“怎么不拷了?”
肖付惊随手将手铐扔进床头柜的抽屉里,“不想拷了。”
“那我喝酒。”
“不用。”
肖付惊瞥了他一眼,“你以后也不用在我五米之内,你想去哪儿去哪儿。”
江钦突然有些慌,他将手机屏幕摁熄,坐直身,“为什么?”
“不为什么。”肖付惊将手放在衬衣纽扣上,犹豫着要不要脱衣服。他睡觉没有穿睡衣的习惯,都是裸睡,昨晚江钦直接醉死过去了,倒没什么,但今天两个人都是清醒的,现在这个局面,实在有些微妙的尴尬。
江钦沉默几秒,掀开被子站到他面前,“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他这几年在漠河长高了不少,原本肖付惊看他都是平视,现在却要仰着脸。
他就这么径直逼上前来,在灯光的照射下压迫感很强,肖付惊下意识往后一退。倒不是怕,这动作就是下意识的,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但在江钦看来,这一步基本可以等同于拒绝了。江钦看着他,心一直往下沉,“你说出来,我改。”
肖付惊见他有心情聊天,便索性靠在墙边,双手插兜,“你为什么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怕你生气。”
“为什么怕我生气?”
过了好一会儿,江钦才颤声说:“怕你不要我。”
肖付惊眼睫微颤,看了他几秒终于问出了他想了四年的问题,“你当年,为什么要走?”
“你爸妈......”
肖付惊将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打断他,“他们让你走你就走?”
“那些人很危险......”
肖付惊忍无可忍,拽住江钦的衣领,“我问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走!我当时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你就已经订好机票了,嘴上假惺惺的对我嘘寒问暖,实际上心里早就想好了要离开!江钦,你真够狠的啊!”
“我没......”
“你没什么,我说错你了?你当时就是这么跟我爸妈说的,我出院那天你就离开,你当时走的那么决绝,现在回来是想干什么?你回来做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给谁看!”
“我受不了!”江钦终于爆发了,抓住了肖付惊的手腕,“你知道我当时在那个铁门前,看到你躺在地上是什么心情吗!我想把他们全都杀了,然后再自己去死!我只要一想到你变成那样都是因为我,我就......”江钦的声音哽咽了,“我不该进入你的生命,对不起......”
“可是你已经在我命里了!”肖付惊喊道,“从高二,打雷那天,你扒住我家门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命里了!”
发泄的喊声在房间四壁冲撞,很快便撞散了,只剩下空调的冷气在滋滋地往外冒。
江钦第一次见肖付惊哭,他抬起手想替他擦擦,手撑在他脸侧,却突然猛烈地亲了上去。
灰色的窗帘拉到一半,被空调风吹的微微抖动。
肖付惊头抵在墙上,被亲的几乎喘不过气。
青春是一场场仓促的山崩,年少的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有时被砸疼了,有时天会黑,他们哭哭笑笑却总能幸存,或安然无恙,或一身伤。
他们是不死鸟,他们是盛夏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