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死对头无情道后 第79章 割雪城

月至中天，四下一片寂静，只有铜壶滴漏时发出的轻响。

戚如尘睁开眼，眼前是鲛纱织成的金帐，帘幕重重，正中挂着一枚香囊，在烛火下轻轻摇动。

司命在他识海中说道：“主人，是那个女人将你拉入了梦里。”

戚如尘原以为是自己设置了梦占之阵，却不想，那梦中的鲛族修为并不在他之下，竟反过来利用了他的术法。

但据她所言，她在此地已有千年之久，若论修为，只怕和巫族太子也不相上下，戚如尘没法真正控制住她，也很正常。

只是，她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戚如尘取下发中金铃，运转天星诀，凝神观想片刻，却仍旧是什么也看不清。

他有些郁郁地放下司命，即使早已知道，只要是和司扶光有关的事，他一分也无法测算，此时仍然有些烦闷。

司扶光真的能拿到那样东西吗？

不知为何，得知这个消息，戚如尘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一种更加深重的不安之感。

司命安慰他道：“主人，你放心吧，你一定可以破解九重煞的。”

司命虽然只是器灵，但它的本体是蓝怀所赠，在戚如尘得知自己身世之后，更是对它的来历有所怀疑。恐怕这并不是蓝怀的法器，而是戚乘露留给他的。后来，戚如尘又利用它融合了幻海斩心剑的威能，司命这样说，他便知道，此事必然能够做成。

说到底，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解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诅咒吗？

戚如尘捏着金铃沉默不语，只是将头发系好，重新打坐起来。

天亮后，他便随着琅嬛宫的其他乐师一起，再次去了大司乐那里练习。这样两日过去后，戚如尘也弄清楚了，那日他在梦中见到的人，果然是割雪城主的女儿。

传闻这位名叫优昙的大小姐天生体弱，虽属灵鲛一脉，却并不能修炼。作为妖修，如果无法修炼，与凡人有何异？更何况她的病是胎中所有，即使灵鲛一族的天脉也不能治愈。割雪城势力不小，城主倾尽全力，也只能堪堪保住她的性命到十八岁罢了。

而曜山氏有一样镇族之宝，名为玄水金乌，能够为生人续命。城主想要保住优昙的性命，就只能将她嫁给曜山一族，再借用玄水金乌的力量，让优昙活下去。

而琼花庆会，不仅是优昙的生辰宴，也是让她和曜山氏少主见面的宴会。妖修不像凡人，有那么多礼节要讲，只要两下有意，就可以直接定亲。

这几日中，戚如尘也见过那位优昙小姐几面。只是戚如尘所见的她，却并不像梦中那样孤高渺远，难以捉摸，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鲛族罢了。

她既然身患重疾，无法修炼，究竟是为何有了那样高的修为？又是为何被困在无尽渊里呢？

在梦中，她断言戚如尘无法解开困住她的牢笼，恐怕真正的优昙也不会再见他。

难道只能等到琼花庆会那一天吗？

戚如尘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机缘降临，况且他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机缘还是两说。他思索片刻，正推开门，就看到廊柱下有人在探头探脑，见他望来，便躲到了柱子后面。

他握着玉箫，冷声道：“什么人？”

出言的片刻，一道凌厉的灵气也打了过去。

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讪讪地从柱子后钻了出来，她半边发髻都被打散了，一双圆眼睛望过来，不高兴地说道：“公子好凶。”

戚如尘神色不变，仍然是冷冷的：“你见到我躲什么？”

诸玉一边把头发绑好，一边喃喃地说：“……我，我没事做，想来找你说话，又怕打扰你。”

戚如尘凝视了她片刻，忽然说：“琼花庆会就要开始了，你是琅嬛宫的侍女，难道不用去帮忙吗？”

听到他这么说，诸玉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很难看，她没有看戚如尘，只两只手绞着裙摆，有些恨恨地说道：“她们不让我插手……宴会的事。”

“为什么？”

面前人神色瞬息万变，即使是戚如尘，也无法看清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她神色中仿佛带着恨意，又有一些不甘：

“自然是怕我做不好。毕竟，那可是大小姐的终身大事……”

戚如尘看着她的脸色，猜测道：“你不喜欢你们大小姐吗？”

“怎么会？！”诸玉立刻否认了，“大小姐那样美丽……只要是见过大小姐的人，都不会讨厌她的。”

戚如尘双手抱臂，靠在廊柱边，“那你为何这样不满？”

诸玉咬了咬嘴唇：“她那样好，我也想帮她的忙……”

她不让戚如尘再问下去，而是看向他，“公子手中的玉笛真好看。”

戚如尘手中把玩着引凤天回，淡淡道：“是，这可是一样好东西。”

诸玉变脸如翻书，又甜甜地笑起来：“是的，我一看到公子，就知道大小姐一定会喜欢你吹奏的乐声。”

戚如尘不置可否，又想起进入割雪城之前，他用引凤天回击退海灵时，司扶光对浦蛟煎熬的神色视而不见，面不改色地说他吹得很好，不由感到有些好笑。

诸玉看着他，讶然道：“公子，你笑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戚如尘抿了一下嘴唇，不再胡思乱想，“优昙小姐很喜欢歌乐吗？”

诸玉说：“是啊，虽然外面的人都知道我们大小姐身体不好，无法修炼，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大小姐的天赋有多么好，灵鲛一脉天生擅长歌唱，大小姐比族中所有人唱的都要好。”

她凝望着天边的彩云：“以前，大小姐经常坐在小楼的窗前唱歌，割雪城里，听到大小姐的歌声的人，没有一个人不沉醉其中的。”

“后来，大小姐就不再唱歌了，因为城主说，大小姐身体不好，唱歌也是一件消耗心神的事，应该要少做。”

真正的优昙再也没有这样的顾虑了。那天夜里，若不是她的歌声，戚如尘也不会被引到她的幻境里。

这样想着，他漫不经心地说：“若是她能和曜山氏的人联姻，就不必担心这些了。”

诸玉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大小姐根本就不喜欢曜山氏的人！而且，如果她真的和曜山氏的人联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眼角忽而流下眼泪来：“那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听不到她的歌声了……”

戚如尘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前两天，她和他说起这件事时，并不是这样的态度，然而不待他问，诸玉就提起裙摆，飞快地跑走了。他立即追上去，却只看到那抹粉衣身影消失在廊角后，再一转眼就不见了。

黑衣青年双眼微眯，立在花墙下默算了片刻，有些意外地说：“这个小丫头果然不简单。”

司命应和道：“不错，主人，她和这个幻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戚如尘一点头，自他第一次见到诸玉时，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他望着手中玉笛，引凤天回是造化之灵，或许四界造化之力，在冥冥之中也互有感应。不然，诸玉为什么会对它那样在意？

他找不到诸玉的踪迹，就像当年在月河秘境，多番都难以找到幻海剑尊的真血一样。只是不知，她在这个幻境里，究竟是金碧，还是应寻呢？

第二日，琼花宴会正式开始。

作为要在宴会上表演的乐师，一大早，戚如尘便和琅嬛宫的其他乐师一起，被大司乐带到了城主府。据说曜山氏的人已经到了，戚如尘听到其他人窃窃私语，这位少主的排场也是非同一般的大，竟然带来了几百人，不知是来做客还是抢亲。

“大小姐那样漂亮，若说那曜山氏的少主因为她的艳名心动，也是很合理的呀。”一名抱着七弦琴的女乐师说道。

旁边另一个人跟着插话：“说的是呢，不过曜山氏乃是妖部之首，听说那位少主也是俊美无俦，真是这样的话，那不是怎样的女子都随便他挑吗？”

抱琴的乐师不以为然道：“你如何知道那少主长什么样？”

旁边一个帮乐师抬箜篌的小丫头凑过来，眼睛亮闪闪的：“嘻嘻，曜山氏的人进入城中的时候，我家姐姐拉我去偷看了一眼，虽然我们割雪城美人多，但我没见过比他好看的人。”

“真的吗？若是不假，那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大小姐！”

那几人低声说话时，戚如尘忽而感到一道有些强烈的视线。一转头，就见诸玉神色扭曲，恨恨地瞪了一眼那几个说话的乐师一眼，端着什么东西走了。

她不是说，有人不让她在宴会上做事吗？

戚如尘正想着这件事，四下突然一静，他抬头一看，大司乐冷着脸走了过来。

她依旧用那双无神的眼睛，将面前的人统统扫了一遍，这才说道：“客人已经到了，城主有令，命我带你们过去。”

“记住，今日的宴会，是割雪城万中无一的大事，不能有任何闪失。”

戚如尘慢吞吞地跟着其他人站起身来，走在队伍的最末。沿着小径，一行或抱琴，或抱琵琶，笙箫的乐师在侍女们的指引下从侧门进入宴会。宴中虽坐着许多客人，但却并不吵嚷，酒香混杂琼花香的气味飘散在风里，众人只是低声交谈着什么。

乐师们被安排坐在宴席一侧奏乐，琴笛笙箫的声音逐渐轻轻响起，戚如尘将引凤天回抓在手上，正犹豫要如何蒙混过关时，宴上忽而出现一丝骚动。

他不由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首座中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