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死对头无情道后 第14章 第 14 章

明月被层云掩去，夜风吹动，树丛沙沙作响，水滴落在草叶上，滴滴答答的声音逐渐变得密集而有节奏。

下雨了。

夜宿山间，小楼听雨，梦山夜景清寂悠远，本来别有意趣，但戚如尘却无缘欣赏这样的美景。

司命的铃声在识海里响个不停，他披上外衣，推开门，雨丝密密麻麻地在山间织成一道水幕。

风雷雨雪，亦是天地的谕示，这样大的雨，就好像预告着某些事的发生。戚如尘撑起伞，赶往琅嬛峰的所在地。

他从前并没有来过梦山，对这里并不熟悉，夜雨中山路难行，但今夜的事也不能惊动太多人。

和天渊学宫各峰之间的传送阵不同，梦山云海漫溢，来往都需要乘坐云舟。戚如尘循着白日的记忆来到太微峰的渡口，雨水将云雾打散，原本停泊着云舟的玉台空空荡荡，唯有一侧的八角亭中有一个看守的小弟子，见到雨夜来人，连忙披上斗篷，惊讶地跑了过来。

“这位仙长，这么大的雨，您这是要去哪？”

戚如尘回答道：“我有要事，需要去琅嬛峰一趟。”

“琅嬛峰？”那小弟子不过筑基期，但想来接待过的人也不少，手中提灯闪烁，照亮了戚如尘静立的身影，他恍然道，“原来是天渊学宫的仙长，还请稍候片刻。”

戚如尘看着他跑回亭中，片刻后又跑过来，一脸为难道：“这位仙长，这几日仙门大比，各峰云舟被征调到了各处，尤其是我们太微峰，如今只有给寻常弟子所用的最普通的云舟，不知仙长可认识路吗？”

戚如尘不认识路，当然不可能自己乘坐云舟过去。当然，他会卜算之法，找路倒也不难，只是这样一来，路上恐怕会浪费不少时间。

见戚如尘凝眉不语，这小弟子也哭丧着脸，来者是客，出了这样的事，显得他们剑阁待客不周。

“今夜的雨太大，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否则御剑而行即可，不会有那么多人借用云舟的。”他干巴巴地解释道。

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雨，戚如尘等待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太微峰的渡口位于峰顶，夜雨淅淅沥沥，四下只有雨声，小弟子手中的提灯照亮了高台上立着的人影，一抹幽光在夜里显得尤为显眼。

戚如尘正要给百里樾发信，他不认识路，但身为天渊学宫大师兄的百里樾对梦山熟悉一些，即使他也不认识，总能找到一个认识路的人。

虽然这样一来，途中的变数就会更多。

就在他正要发信时，雨幕中一声鹤唳响起，有云舟穿过夜雨而来，那持灯的小弟子连忙抬头张望，讶然道：“有人来了……”

“咦，是凌霄峰的云舟？！”

片刻后，那云舟在玉台前停下，一位穿着剑阁弟子服的青年走过来，沉声道：“谁在此处？”

“裴瑛师兄！”守亭的小弟子连忙奔上前招呼道，“这位天渊学宫的仙长有急事，要去琅嬛峰一趟，不巧太微峰的云舟大都被借走了……裴师兄，你来此处干什么？”

叫裴瑛的青年对他点点头，又转眼看向了站在旁边的戚如尘，简单地解释道：“路过太微峰，看到这里有人，大师兄让我过来看看。”

“大师兄？”小弟子神情变得激动起来，眼巴巴地看过去，“我还以为大师兄在闭关，仙门大比他还会来吗？”

裴瑛笑笑，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戚如尘那边，问道：“这位是天渊学宫的道友吗？”

戚如尘直接报上了姓名。

“原来是戚如尘殿主！”

裴瑛语调一瞬间变得很吃惊，神情中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久仰大名……”

他行了个礼，正要说话，雨中再度响起仙鹤的清唳，裴瑛像是回过神，接着说道：“既然戚殿主要去琅嬛峰，正巧遇上了，不如同行吧？”

的确是巧，戚如尘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并不推辞，只对那小弟子点点头，就跟着裴瑛上了云舟。

飞舟在雨雾中穿行，戚如尘收了伞，看到裴瑛走过去，和那边站着的好几个白衣佩剑的年轻修士说话。

刚刚听那个小弟子说，这是凌霄峰的云舟，想来船上也都是凌霄峰的人。

凌霄峰是梦山剑阁的主峰，这位裴师兄应当也是阁主陆明珠门下的弟子，戚如尘正在思索，那边裴瑛又再度走过来，问了一句：

“戚殿主这么晚去琅嬛峰，是有什么要事吗？”

戚如尘望了他一眼，回答道：“是。”

裴瑛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回答地这样简短，又问：“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即使站在檐台下，也有细细的雨丝飘过来，带起一阵凉意。戚如尘将沾湿的额发拂开，轻轻捻了一下手中的水珠：“不用，多谢你带我一程。”

裴瑛看向他，摇了摇头：“戚殿主太客气了，若说谢，是大师兄注意到太微峰渡口这么晚还有人，才让我过来看看的。”

剑阁弟子口中的大师兄当然只有那一个，戚如尘正想说话，就看到裴瑛看向他身后，神色有些讶然：“……大师兄？”

是司扶光？

“我有事交待你。”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人惜字如金地开口。

和十年前相比，他的声音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那声线中蕴含的感情几乎是判若两人，若说从前，司扶光是三月春风一样温柔，如今，就仿佛比天雪山上万年的冰雪还要冷。

戚如尘下意识回过身望去，他却已经转过身走远了。

隔着茫茫雨雾，那个人的身影竟然有些看不分明。

“戚殿主，我先过去一下。”裴瑛神情有些抱歉地对他说了一句，就匆匆地追上去了。

戚如尘有些莫名，但也没有放在心上。过了一会，立在远处的那两人交谈结束，裴瑛再度朝这里走过来，远远地喊道：“戚如尘殿主，琅嬛峰就要到了！”

戚如尘上船时，本来没有声张，此时因为裴瑛这一声，船上凌霄峰的弟子纷纷朝这里望了过来，唯有那道白衣束发的身影，依旧静静地立在远处。

他往前走了两步，云舟上垂下的灯火，照亮了他的侧脸，茫茫雨雾在他的脸颊上映出一层柔光，就连眼角处有些邪异的花纹，都好像变得婉约起来。

“我知道了。”他朝裴瑛点了一下头，朝不远处缓缓走过去。

“戚殿主……？”看他走向那边，裴瑛的语调不知为何变得有些迟疑。

即使是夜里，只要戚如尘想，他也能将这里每一个地方看得清清楚楚，但唯有站在远处的那个人，在他眼中却始终有些模糊。

潇潇夜雨，独立舟中，那道墨发白衣的身影，竟然显得有几分清峭孤绝。即使司扶光并没有开口，他也感觉到了那种拒人千里的气质。

戚如尘不说非常了解他，但他印象里的司扶光，也绝对不是这样的。

他停在离他身侧几步的地方，有些疑惑地望过去。

两人这样近的距离，凭借司扶光的修为，只要他不是瞎子，都不会无法察觉。不知何时，雨势变得小了一些，濛濛的山烟和雨雾中，戚如尘看不清他的神情，司扶光也全然没有转过来和他说话的意思，好像根本不认识他这个人。

他将幻海斩心剑送到了天渊学宫，既然今天遇见了，戚如尘原本是想要和他道谢的。

他正想开口，就在这时，云舟微微一晃，琅嬛峰已经近在眼前。

看来此时并不是谈话的时机，戚如尘不好耽搁，只重新撑起伞，刚走出几步，就听到有人叫他的声音。

他回过头，裴瑛大步从另一边赶过来，一边送他下船，一边说道：“戚殿主不熟悉琅嬛峰罢，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戚如尘不置可否，只跟着他往前走。

像是看到了刚刚的情景，下了云舟后，裴瑛低声解释了一句：“大师兄在闭关，那是他的一道分神。”

“戚殿主和大师兄从前认识吗？”

戚如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我找你们琅嬛峰主，崔雾雨。”

裴瑛仿佛是没听清，有些不解地重复道：“崔师姐？”

想来以崔雾雨的身份，她重新出现在剑阁弟子眼前也不过只有半年左右，大部分剑阁的人都不一定认识她。

无论如何，现下最要紧的是另一件事，戚如尘收回思绪，对面前的人点了点头，“走吧，我想她那里应该很热闹。”

裴瑛自然听不懂这话，但很快，来到凤景阁前的他，就明白了戚如尘所说的意思。

明明是雨夜，这里却灯火通明，值守弟子各个神情严肃，将门前围得水泄不通，显然是有什么事已经发生了。

“这是怎么回事？”裴瑛有些迷惑，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戚如尘。

“你会知道的。”毕竟对方是陆明珠门下弟子，戚如尘顿了一下，对他说道，“多谢你送我到这里，剩下的事，就不麻烦了。”

听到他这么说，裴瑛也并没有走，戚如尘也不在意，拦在门口的守卫看着他两人，显然有些意外。

“……裴师兄？这位是？”

“我是天渊学宫的戚如尘，你们代掌门在里面吧，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