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添欢喜 第3章 上山

把钥匙挂好，沈馨从王奶奶家回来感到一阵酸痛。姨妈平常要七八点下班，偶尔加班的时候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左右。

今天姨妈是下了个早班了。

沈馨换好衣服，躺在沙发上犯懒，姨妈“咔嚓”一声推开门进来了。

沈馨有些意外，爬起来看了两眼，实在是累的很，又葛优躺回去。

姨妈看到有些好笑，打趣她几句：“天天这么跑，那不得瘦成一道闪电。”

“在还没瘦成一道闪电之前，我的骨头就要散架了。”沈馨嗷了嗷，边揉肩边喊疼。

姨妈也没让她不要去，反而蛮鼓励她的。在她眼里，这对孩子来说是一场不错的历练，锻炼下韧性和耐性，比窝在房间里好多了。于是只叮嘱几句：“我屋里头有防晒，去之前记得涂好，晒伤了脸是一阵火辣辣的疼，你要实在懒得涂，就把帽子戴好。”

沈馨哎了两声，侧着头看电视。

姨妈把菜篮子里的东西一个个码进冰箱，招呼沈馨过来：“馨馨，姨妈厂里包吃，午饭晚饭你自己做可以吗？”

沈馨倒不意外，就算姨妈不叮嘱，她也会自己搞吃的。因为在姨妈还没回来之前，她的肚子就先开始叫了。

“没问题！”

沈馨时而躺卧时而正坐，比如这会，她盘着腿手里抱着一个软乎乎的抱枕呢，鼻子就被菜香勾了。

姨妈在外婆家不怎么施展厨艺，不是她不体恤两个老人家，是两个老人家根本不给她施展的机会。

在沈馨来之前，姨妈是独居女性，食堂的伙食差点或是吃腻了，就自己回家开火做饭。厨艺也是在这几年练成的。

“太香了，一定很好吃。”沈馨还没尝呢已经得出结论。

姨妈看她馋得干眨巴眼的样子，咯咯直笑。

“去洗手来，吃饭。”

沈馨与姨妈面对面而坐，两个人相处融洽，沈馨和姨妈谈田间见闻，也聊到两个捣乱少年。

“哦？”姨妈眉头动了动，“馨馨，去跟同龄人玩可以，但是一定不能轻易相信人，跟着别人跑噢。”

沈馨点头回应：“我知道的姨妈，我会注意着的。”

实在不是姨妈多嘴，沈馨被外婆托着给了姨妈照顾，现在算是她的监护人，忙是一回事，孩子教育是一回事，生怕沈馨在她这里住上两年，没被带坏就先被带跑了。

饭后沈馨抢着洗碗，姨妈也没和她争，由着她去。

姨妈的房间在一楼，旁边就是卫生间，沈馨洗碗的时候姨妈已经进去洗澡了，她洗完也就直接上楼去了。

沈馨的房间里，有一面大窗。

窗户朝外开，沈馨这会坐在床上对着窗前，倒能看到一轮明月。如果她有天文望远镜，她觉得她这里应该是个不错的观测点。

把床边的书理好，沈馨玩了会小灵通里的推箱子游戏，摸到手边的玩偶顺手抓了一个，今天宠幸的是熊妃，兔子妃被晾在一边了。

关灯，一夜好眠。

待到天明，沈馨又拿着馒头填肚子了，就着姨妈留的饭热了热，早餐午餐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那沙发背后也是一面窗子，来来往往的人都可以看到沈馨半个头。

王奶奶今天路过，先叫起沈馨来了。

“馨馨，今天还去上田吗？”

“王奶奶～”沈馨回头看她，面露难色：“今天恐怕不行了，我这胳膊疼了两天没好。”

这是不出王奶奶意料之外的，不常干农活的人，是容易肩膀手脚疼的。

“奶奶那有药，晚点你过来拿。”

“哎，好。”沈馨应道。

看王奶奶背着个筐子，沈馨好奇问道：“王奶奶，你今天去做什么？”

“砍柴。”王奶奶笑了起来，眼角皱纹弄作一团：“砍柴哟，馨馨上过山没有呀？”

沈馨顺着王奶奶的话，摇摇头，全然不知自己已经上套了。

“砍柴很好玩的，就是费点力气，刀起刀落，一个比人高的树就倒了，还有劈柴，把截断的木柴放在木桩上，一劈一个准，劈好了回去生火做饭，那柴火饭是最好吃的啦！这山里头，路上还有不少野果可以采来吃，暑假，暑假不就是地果成熟的时候吗！”

沈馨听着王奶奶讲得绘声绘色，颇有上当苗头。

“地果？地果是什么呀？”

“就是地枇杷，没吃过野生的吧？走，去尝尝。”

对孩子来说，吃的无非是最有吸引力的。王奶奶想到自家小孙女整日不是吃就是睡，有些好笑又宠溺的摇摇头。

沈馨让王奶奶等等，她回屋里迅速抹了个防晒，出来时，接过王奶奶递过来的草帽子，才知道王奶奶今日是算到她要出来的，不禁失笑。

“王奶奶，你是连哄带骗把我骗出来的呀。”

王奶奶纠正道：“哄是有，骗倒没有哟，等你去就知道，奶奶说的不假。”

沈馨扶着王奶奶来到田里头，蒋鹭和李魏宏正在一边偷懒，三个人目光相聚，两个男生脸上黢黑泛红，肯定是烈日下晒出来的。

沈馨皱眉，他朝蒋鹭喊道：“蒋鹭，你过来一下。”

蒋鹭长得高，腿也长，大步流星就来到沈馨旁边，没过一会，蒋鹭皱着眉头走了回来。李魏宏没被点名就没凑过去，这会看着蒋鹭盯着手上的东西研究，忙问道：“说什么了？”

蒋鹭走了过来，把手掌摊开：“她说，让我们涂个防晒。”

沈馨随着王奶奶越过田坝，来到另一侧的后山。山脚下，王奶奶对沈馨道：“这根棍子给你，走一步探一步，要打草惊蛇。”

沈馨似懂非懂，光顾着点头。

王奶奶把裤脚束好，又指挥沈馨用草绳把裤脚绑紧。

一切准备就绪，王奶奶带着年轻人也不准备深入，刚踏上山呢，就被后头的李魏宏叫住。

“哎，沈馨，是这么叫吧？”

李魏宏瞥眼看蒋鹭，得到蒋鹭的点头之后，叫的越发大声。

“沈馨！王奶奶！你们是要上山吗？”

沈馨望着山脚下的李魏宏等人，点了头，后面担心他们看不见她，轻轻扯了下嗓：“是呀，怎么啦？”

李魏宏两眼放光，看着蒋鹭。

蒋鹭能不让他去？只说一句：“我也一起。”

李魏宏两三步跑，也跟了上来，“我们也去。”

王奶奶巴不得年轻汉子来多点呢，一个个手里都递木棍，“都悠着点脚下。”

王奶奶眼尖，知道哪片是别人家的，哪片是没人的。带着几个年轻人，真出事王奶奶可负不了责，于是挑了个离山脚几十米的地方，精挑细选木柴，便指挥蒋鹭和李魏宏动手了。

一个背筐里只有两把斧头，王奶奶一把，给了蒋鹭和李魏宏一把。

蒋鹭和李魏宏最怕王奶奶腰闪的，但老人家身体好，老当益壮，非要自己拿一把，剩蒋鹭和李魏宏面面相觑。

蒋鹭直言：“你去。”

李魏宏知道蒋鹭是来陪着上山的，不愿意动手，两眼笑眯眯的，他比蒋鹭更喜欢尝新。

沈馨背了个筐子，现在已经到蒋鹭身上了。

有李魏宏和蒋鹭在，沈馨是半点手都没插上，除了树要倒的时候帮忙踹了几脚。

王奶奶找了野生蔓藤捆柴，斧头就落到了蒋鹭身上。山里比外边阴凉，但是蚊虫也是最多的。

王奶奶眼疾手快，一巴掌拍/死好几个。

李魏宏和蒋鹭毕竟是生手，王奶奶嫌两个人太慢，又把斧头抢过去。蒋鹭有些好笑又无奈，和沈馨一起站在边上。

沈馨东张西望四处瞧，王奶奶许是看两人空手干站着，才想起什么来。

“馨馨，在找地果吧？”

王奶奶朝蒋鹭喊道，手上的动作是半点不停：“小鹭，你知道地果在哪吧？带馨馨去摘点地果来吃。”

蒋鹭“哎”应声，扭头就往山上面走去。

王奶奶补加了句：“注意安全！”

蒋鹭走在前面，手上用木棍四下胡乱打打。一点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叶子晒了下来，沈馨抬手遮住，只露出视野的部分。

蒋鹭也是才想起什么，把防晒霜递给沈馨：“还给你。”

沈馨这才抬眼打量他的五官，“擦过了？”

“嗯，”

蒋鹭是偏过头的，又是背着光，沈馨看不太清楚，但是也能隐隐约约看见他的半边脸上，一白一黑不甚均匀。

“你没擦好，”沈馨抬手指了下：“这边，没抹匀。”

蒋鹭闻声皱眉，拂手擦来擦去，直到沈馨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手上动作才停。

他也不知为何感到有些丢脸且不好意思，自己给自己打圆场：“女孩子的东西，我不太会用。”

沈馨把防晒霜塞进他手中：“我家里还有，你们男孩子虽然皮糙肉厚，但是也容易晒伤吧，每次下田前涂一涂，脸就不会泛红了。”

一句一句把蒋鹭听愣了，沈馨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收下，又说了一句，“拿着吧，我家里还有。”

蒋鹭默了默，揣进裤子兜里。

沈馨是不太会找地的，蚊虫又多，她一路上光跟蚊虫对着干了，蒋鹭每次回头，她都能给出不一样的惊喜。时而蹲在地上抱着脑袋，时而躲到树木后面，有几次干脆待在原地不走了。

蒋鹭叹气，走过去把她拉起来：“快到了，忍一忍。”

是沈馨失策了，她觉得下次一定要把家中的六神花露水带出来，与蚊虫决一死战！蒋鹭见她没说话，慢慢悠悠站起来，又怕她矫情起来，万一哭了怎么办？

他抬起手，手指在帽檐上摸了摸。

沈馨撇着嘴幽怨呢，手上忽然多了一顶草帽，奇怪——她不是带着帽子吗？

“拿着，挡住脸，”

沈馨抬起头，对上蒋鹭的目光。

“抓着我衣服。”

顺着往下看，蒋鹭已经自觉的把衣角扯出来给她，就差她接过去了。

沈馨抹了把汗，心下感激起来。

“蒋鹭，你真是个大好人！”

小姑娘笑嘻嘻的，把蒋鹭夸得怪不好意思，一路上没怎么吭声。

蒋鹭手上打着草，顶着大太阳，额角上也冒出了汗，当然，沈馨把脸遮得严严实实，自然是没注意了。

走到一处地儿，蒋鹭脚步顿了下来，低下身子四处打量这个藤状植物。叶子摸起来坚韧，有着粗糙之感，掰开茎干，露出乳白色的液体，蒋鹭眨了几下眼。旁边有条石头缝，蒋鹭把枝条扯出来，上面挂了一连串地果。

沈馨不知道何时凑了上来，两人仅隔着几个拳头大般的距离。

“这就是地果？”

“你见过？”蒋鹭问。

他刻意往旁边悄悄挪步，和沈馨保持距离。

“没有，我看你拿着不放手，就猜到了。”

蒋鹭二话没说，把背后的竹编筐放下来，正打算沿着茎叶找呢，一眼望去：“好家伙，都是。”

沈馨顺着他的话去看，她脸颊被热得红润，“太好了！大丰收呀！”

蒋鹭笑了。

筐子放在两个人中间，两人分头去摘，地果要采红红的，青了的蒋鹭说没熟。沈馨很听话，也不怎么乱跑，就在蒋鹭视野范围内摘着。

两个人见好就收，装了有半筐多就收手了。

回去的路上沈馨也不怕蚊虫叮咬了，自个儿剥开地果外皮，吮吸里面果肉，在后面吃了起来。

蒋鹭没见过这么馋的，刻意慢下步子，与她保持两三个身位，既不越界，也能看人。

王奶奶已经把柴砍好了，和李魏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就等着蒋鹭和沈馨回来。

王奶奶手是真快，李魏宏砍的两手发麻，拿斧头的手现在还是颤的，王奶奶却跟着没事人一样，实在令李魏宏佩服。

看到蒋鹭和沈馨下来，李魏宏是最激动的，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走了，可以回家了。

蒋鹭看李魏宏那快焉了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唇角就勾了勾。李魏宏哪不知好兄弟心里在想什么，逮着人就薅脑袋。

王奶奶上前问道：“有没有受伤呀？”

看到沈馨摇摇头，王奶奶才放下心来。

一人一捆柴，扛着也好背着也好，眼见太阳快落山，一行人就这样稀稀落落的下山了。

把柴背到王奶奶家门口旁边的空地，王奶奶赶紧招呼他们仨去洗手，过去喝糖水。

最累的当属李魏宏了，他靠着椅子半捏半就他的手臂，蒋鹭坐的板正，沈馨只帮王奶奶提着东西进来过，还没怎么打量过，正四下看。

一样是二层楼，王奶奶的屋子里，白墙上，住得久了难免有些斑驳的痕迹，靠着门的墙微微掉漆，餐桌后面那堵，应该是小孙女涂涂画画的地方。厨房很大，烟雾滚滚，沈馨在外面看，猜测里面应该是搭了一个灶屋。

王奶奶从屋子里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绿豆糖水出来，笑来笑去，怎么看这仨人怎么顺眼。

“都辛苦了，奶奶一大早起来熬的，都喝点。”

李魏宏不客气了，拿着碗就舀了满满当当，也不管烫不烫，呼噜咕噜下肚，最后把碗一放，大声说着：“爽！”

蒋鹭嫌他丢人，自己盛好以后，又给他添了一勺。

沈馨只舀了半勺，她虽然累，但也不至于很累，回来的时候吃了不少地果，现在嘴里还是甜甜的，肚子还是饱饱的。

王奶奶坐在主桌，看着几个意气风发的孩子心里免不得高兴。兴许是听到楼下有说话的声音，楼上“踢踢哐哐哐”的，不一会儿，王奶奶口中一直念叨的那个小孙女——沈馨就见到了。

小孙女约莫十岁，站在台阶上，从上望下来。她扎着两个麻花辫，辫子毛毛躁躁，头发丝都出来了。她一手扶着楼梯扶手，另一只手抱着几本漫画书。

长长的睫毛上下起落，圆圆的眼珠子左右撇过，最后对上沈馨的眼睛。

小姑娘嘴巴微翘，沈馨猜的，应该是他们声音太大，打扰她看书了。

王奶奶看到小孙女有些高兴，乐呵呵的把小姑娘引到他们仨面前。

“这是我孙女，姚姚，现在还在读小学三年级，开学就四年级咯。姚姚，来，”王奶奶把她的漫画书接过，顺手放在桌上，“这是蒋鹭，叫蒋哥哥，那是李哥哥；这边是沈馨，你要叫馨馨姐姐。”

姚姚点点头，刚刚下来还没好气，现在看着仨人面目和善，气才顺了一点。

王奶奶把她支到旁边的位置上去，也给她盛了一碗，小姑娘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

沈馨上下打量这个小孙女，看着小女孩凡事都写在脸上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