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棠避开他的目光,只看着手上的箭,耳边是姑娘家的声音。
“这便是那位孟大人?竟如此年轻,还……”
“还相貌不凡?你可是欢喜他?”
那姑娘被人打趣,娇嗔道:“我不与你说了。”
“别呀,再多说几句~”
“哎,过来了,别说了。”
孟明远走到宋舒棠身旁,但停在合乎礼节的地方,他拿过一旁的箭,随意轻松地丢过去,正中壶内。
“投的不错,但这是人家姑娘的回合。”九皇子走过去拿出壶内的箭,对他笑道。
“宋姑娘,对不住。”孟明远盯着她,似乎是很诚挚地在道歉。
宋舒棠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神色沉静语气冷淡:“无妨,孟公子不必道歉。”
孟明远心里被她神情刺了一下,但面上仍然如沐春风:“多谢姑娘,作为补偿我愿教姑娘一些投壶技巧,不知……。”
“孟公子好意我心领了,但还是不必了。”不等他说完,宋舒棠便开口拒绝。
九皇子见二人气氛奇怪,赶紧出声:“好了,景行,这是姑娘家的比拼,你参与进来算什么事。”
“殿下说得是。”孟明远走到九皇子身旁,不再看她。
萧怀目光一直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宋舒棠把手中的箭丢出去,不出意外的,没有投中,还差一点才能到壶内,她又拿起一支箭,依旧没有投中,这次远了一些。
尚瑛见状有些着急,大夏的投壶游戏分为两场,共八只箭,上下半场各扔四只。像这种人多的,一般是先通过上半场筛去一半人,再接着比下半场,根据投中次数来定胜者,若次数相同则那几位再比一次。
如今宋舒棠已扔了两支均未投中,要是后面依旧没投中便一定会被淘汰,而且一支不中也难免惹人非议。
在尚瑛思索着该如何帮忙时,宋舒棠又丢出一支,这次成功投进,尚瑛松了口气,总不至于输的太难看,又见宋舒棠丢出最后一支箭,正中壶内。
宋舒棠上半场丢进了两支箭,正好踩着线进入了下半场的比拼,依旧是排在最后一个。前面不乏有每支都能投进的,到了宋舒棠时,其实已经差不多决出胜者了,罗家的小姐每支箭都扔进了壶内,其他人大多是两支,投中三支都属于少数。
宋舒棠又站到之前的位置,这次很顺利,前三支箭都投进了,到了最后一支,旁边的人都紧张地盯着,她拿起箭,调整好位置,最后在扔出去时手腕微不可见地偏了一点,箭柄滑过壶的边缘。
尚瑛连忙走过来,安慰道:“没事,已经很好了。”
宋舒棠对她莞尔一笑,站到她身侧,让众人挡住自己。
萧怀朝罗梨走过去,笑道:“罗姑娘,这彩头便归你了。”
行宫中的宫女将那套头面递给罗梨身边的丫鬟,罗梨则是对着萧怀笑,双颊通红:“多谢公子。”
“姑娘客气了。”萧怀脸上也有点红,而后找了借口逃离。
……
又比拼了几次吟诗作画,宋舒棠均未参加,只在旁看着,消息打探得差不多了,觉得着实无聊,又不便离去,便以参观行宫为由出了院子。
“小姐。”夏琦就守在院外,见她出来连忙上前。
宋舒棠挥退跟着的宫女,和夏琦漫无目的地闲逛。
“小姐怎的这么早出来?”
“里面着实无趣,不如出来逛逛。”
夏琦四下看了一番,压低声音:“那可要提前回去?待小姐走了,我再去同嬷嬷说一声。”
“好不容易来一趟,将这里逛逛再走。”
“是。”
宋舒棠带着夏琦四处乱走,除了不能进去的地方都走了个遍,心中对行宫的布局也有了大致印象。
“小姐可是在找什么?”夏琦忍不住问道,宋舒棠逛园子既不看花草也不看山水,只去瞧建筑,墙壁,以及水池中是不是活水。
她摇摇头,看着差不多两米高的院墙道:“只是随意看看。”
夏琦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顺着看过去,便见七皇子姜永济站在不远处,身边没带任何人。
“臣女见过殿下。”宋舒棠微微屈膝行礼。
姜永济看着她,若有所思:“姑娘长得好生面善,像我从前一位故人。”
宋舒棠淡笑不语,微垂着头。
“那位故人也同姑娘一般不能说话。”他接着道,眼睛紧紧盯着宋舒棠。
宋舒棠面不改色,纠正他言语中的错处:“殿下恐怕认错人了,臣女并不是不能说话,若臣女不能说话又怎能同殿下交流。”
“可你之前确实不能说话。”
“殿下,臣女之前不过受了惊吓方才失声,又不是自幼不能言语。”宋舒棠耐心解释。
姜永济笑道:“我都没说那位故人是谁,姑娘何必急着否认。”
“殿下,臣女幼时您尚未回京,您回京时臣女已去了江州,臣女同您断没有可能相识,臣女不过陈述事实而已。况且,我同妹妹长相一样,您在京中几年都不认识臣女妹妹,又怎会认识臣女?”宋舒棠含笑看着他,话中带刺。
七皇子姜永济因为出生时和尚的一句话,从小养在淇州,直到三年前才能回京,这是他心中不能提起的地方。
姜永济似笑非笑,眼底带着冷意:“姑娘这几年虽不在京中,消息倒是依旧灵通。”
“殿下过奖,这不过是京中人尽皆知的事。”宋舒棠作出毕恭毕敬的样子。
“我那位故人名叫张三,不知姑娘可曾听过?”姜永济直勾勾地看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宋舒棠讶然:“殿下莫不是被人欺骗,怎会有人名字如此随意?”
“姑娘也是这样想的吗,我也觉得我被人欺骗了。”姜永济皮笑肉不笑,声音像淬了毒。
“舒棠!”孟明远突然出现在拐角处,朝她走来。
“见过殿下。”他行礼后又对宋舒棠道,“你长姐在行宫门口等你。”语气熟稔自然,就像二人感情深厚一般。
“殿下,我先同舒棠离去了,不便作陪,您自便。”
宋舒棠歉意地对着七皇子笑了笑,然后跟上孟明远。
直到走过几个转角,到了无人的地方,孟明远才停下来。
“姑娘回去吧,太子那边我去说。”
“多谢公子,劳烦公子也同我表姐说一声。”
“自然。”孟明远答应下来,转身离去。
宋舒棠看着他的背影,决心将所有事情说开,免得徒添误会。
“公子等等!”
孟明远顿住,回头看向她。宋舒棠上前两步,思忖后道:“我有事同你商量。”
夏琦闻言立即走到听不见声音的地方,同时四处观察有没有人途径此处。
“姑娘请说。”
宋舒棠看着他:“孟公子,我不知你是作何想的,但我确非良人,还望公子放弃。”
“宋姑娘,我确实心仪你,但你不能因此劝我放弃,这对你我都不公平。你如今不喜欢我,我认,但你不能不给我机会,更不能因为我的感情而要求我不能喜欢你。”孟明远认真道。
宋舒棠惊诧于他的直接,一时失语,片刻后才道:“我只是……只是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合作被耽搁。”
“姑娘有什么好担忧的,你我都不是感情用事之人,我心悦你并不影响你我合作,合作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将感情一事牵扯进去,这既不尊重感情,也不尊重合作。”
宋舒棠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宋姑娘,转过来,看着我。”孟明远注视着她,“你得看着我的眼睛才能知道我没有骗你。”
宋舒棠对上他认真的神色,一瞬间像被火灼了一般,退后几步低下头。孟明远,上前两步,抓起她的手,蹲下去看着她:“失礼了,宋姑娘。但我希望你不要逃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我虽不清楚你如今做的具体事情,但也大致能猜到一些。不管是你还是我,如今就同在刀尖行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我不想到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我的感情。
或许太唐突了,你会觉得我有些轻浮,可是,宋舒棠,我心悦你。”
孟明远看着她,眼中的情意几乎要溢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叫她名字,以往叫她名字都是为了解围,可是他也很想随时随地叫她名字,而不是时时刻刻守着礼节喊她宋姑娘。
“我父母感情内敛,从不直白说这些话,虽然他们彼此心意相通,可我母亲去世前依旧十分遗憾没能对我父亲说她心悦他。我不想留下这样的遗憾,我不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对我如此抗拒,为什么要抗拒啊?”孟明远眼中满是不解。
“我……”宋舒棠不知该如何说。
“你不必顾虑,我不会让这份感情对你造成任何困扰。我喜欢你,但你不需要回应这份感情,你只要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就可以了。只要你回头,我就在那里。”
宋舒棠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也带上颤音:“为什么?这多荒唐啊。”
孟明远温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怎么会。我一开始关注你不过是因为你曾经帮过我,所以我想做点什么事报答你。可是,越关注你,我的心情就越容易被你牵动,等发现的时候就陷进去了。
这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有缘由的,如果知道为什么,在我发觉自己喜欢你的时候就会抽身离开了。说来,还得坦白一件事。”
孟明远看上去有些难为情:“当初,你在道观的时候那几封信是我送的,还有那件衣服。”
“我知道。”宋舒棠稍稍平静了些,将他拉起来。
“你知道?”
“你那字迹一模一样,在我回来时就凑上来,很难不让人联想。”
“那时候是我不对,派人监视你,但你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此事。”孟明远语气急促,还带着些许无辜和委屈。
“我信你。”
孟明远眼中迸出光彩,小心翼翼问道:“那……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至少不要直接让我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