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爷子心中有些怀疑,这景公子被送回来时候他可是正好撞见了的,当时他看到那幅景象差点没晕过去,他是知道景知年伤得有多严重的,那伤口皮开肉绽的,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啊,这大夫居然说没事,难不成是个庸医,害怕自己治不好人,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一旁的管家看出自家老爷心中所想,笑着上去帮大夫收拾起药箱,一边收拾一边问道:“大夫,那您看,这位公子多久才能醒过来呢?”
大夫行医多年,哪儿能看不出他们眼中的质疑,直接给了众人一记定心丸,轻哼道:“放心吧,最迟三日就能醒来,只是他醒来后得勤换药,否则伤口会迟迟愈合不了,老夫开个方子,你按着方子伤的药,用小火两碗水煎成一碗,还有这个玉痕膏,去疤用的。”
众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心纷纷放进了肚子里,不再担惊受怕,葛三金脸色这才好转了些,吩咐下人给了赏银,派人将大夫送了出去。
没人注意到,在众人看不见的一角,一抹玄色从门口消失。
忽然,一名小厮送来一封信,葛三金忙得连口水都没喝一口,刚坐下就见下人急匆匆地进来,不悦地斥责道:“什么信这么急,没看到这有正事吗!”
负责送信的小厮,将头埋得低低的,连忙说道:“大人,这是都城宫中送来的急信!”
“咳咳咳...什么,快拿给我。”他被这个消息吓得呛住,刚咽下的水被悉数咳出。
这个节骨眼都城怎么会送信,不能是陛下知道景知年重伤的事吧!不能啊!距离他发现景知年到现在也才几个时辰啊!
可若不是这件事,还能是什么事呢?
葛三金不疑有他,连忙抢过小厮手中信件,撕开看后,他脸色不断转变,看完后,抬腿便着急忙慌地冲出了景知年居住的这间小院,在出院门时还不小心踢到了台阶处,疼的他抱着脚龇牙咧嘴。
屋内的葛老爷看清这一幕,没好气道:“这孩子,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不知轻重。”
管家笑得慈眉善目,权当作没听见这位父亲甜蜜地责怪。
许是想到了什么,葛老爷又朝管家吩咐道:“让厨房今日多熬点鸡汤,我看三金都瘦了,定时公务太过繁忙了,你说这孩子,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啊。”
管家许是想到了,方才自家少爷跑出去时,浑身颤抖的肥肉,他嘴角抽了抽,迎合道:“是啊,老奴定会找机会替老爷转达您对大人的关心,让大人更加清楚老爷您的慈父之心。”
珠云翻了个白眼,她从小就在葛府长大,这么多年她就没见大人瘦过,真不知道老爷和管家这眼睛是怎么长的。
她本就是得知景公子受伤才来的,如今得知景公子无恙,她也放心了,想到白姑娘还不知道这件事,她赶忙转身便朝着白姑娘的院子走去。
白珏静静地听完珠云的转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珠云注意到白姑娘今日带上了景公子送的礼物,她有些惊喜,看样子白姑娘是原谅景公子了,她决定趁热打铁,捂嘴小声道:“白姑娘,悄悄告诉你,这金铃镯里的字,是景公子亲自刻的。”
白珏看清这小丫鬟眼中的狡黠,淡淡道:“我知道。”
珠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太丑了。”
“……”
. . . . . .
景知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混沌中,四周一片寂静,映入眼帘的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他试图发声询问此处是哪儿,却发现自己张开嗓子吼,一点声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在黑暗中不断地走着,不知过了走过了几个昼夜,竟没有一点疲惫,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孤独,试图摸索出一条路却失踪摸不到边际。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直到一道清脆的铃声传入耳中,他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忙循声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直到那铃声愈来愈近,像一把利刃,破开了他眼前的黑暗,随着黑暗渐渐褪去。
蓦地,一道刺眼白光在他眼前逐渐放大,直到变成一片眩目的光芒将黑暗全部驱散。
景知年许久不曾见到光,下意识抬手遮住自己的双眼,直到略微能够适应后,他才缓缓放下自己眼前的手。
当他再次睁眼时,眼前的场景转到郢国都城中的景家,除夕夜的院中,飘雪纷纷扬扬,入眼是一片纯白。
扎着高马尾,一身黑色单薄劲装的飞云腰间别了一把墨色利剑,剑柄处系着一束墨绿色的翡翠玉莲剑穗,腰间还挂了个与他气质截然不符的湖蓝色云福双喜荷包。
他身后跟着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姑娘,姑娘的脸被冻得红彤彤的,她身上的白色斗篷也在追赶中掉在了院中的积雪上,看起来与雪融成了一片。
少男少女极具朝气,欢快地在院中嬉戏追逐,笑声和雪球击落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景知年一怔,不待他多加思考,飞云注意到了一旁的他,一边躲开二华的雪球,一边跑至他的身边,回头冲二华嘚瑟道:“二花姐,你可小心点,别摔了!”
说罢,他躲到景知年身后,左右探出头,语气极其欠揍地气着二华:“哎哎哎,别扔,少爷前些日子可是着了风寒的,你这扔过来,王叔定要发罚你月钱了。”
二华捏紧手中新抓的雪球,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一时之间她被狡诈的飞云气得在雪中直跺脚。
景知年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一幕,不知怎么眼眶有些发酸,他穿到这本书中的时间左不过才两三个月,可如今他连做梦都是这些曾经对他来说只是寥寥几笔的人。
“少爷,一起来玩啊!”飞云突然笑着邀请他加入这场不公平的打雪仗,他刚想摇头拒绝,眼前景象却变得模糊,只剩下飞云的声音在空气中盘旋着。
“少爷!”
“少爷!”
景知年从昏迷中醒转过来,强烈的痛感袭来,如同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身体一般,这种强烈的不适使得他头昏脑胀的,好一会他才勉强适应过来,等到自己彻底习惯了这种难受的感觉。
他才尝试着缓缓睁开双眼,注意到床边有人,他想转过头去看清,却发现自己浑身被裹成了木乃伊,并且稍微动作幅度大些,便会牵动肩上的鞭伤。
于是乎,他只能一点一点地将头挪动,直到看清地上的人时候,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这一脸稚嫩的少年不正是方才梦中的飞云吗!
飞云稚气未褪的脸上写满了自责,他低垂个脑袋,跪在床前,虽说腰杆挺得笔直,但眼下的乌青肉眼可见,小脸也苍白得不像话,佩剑被他孤零零地放在一旁冰凉的地上,和梦中富有朝气的他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对比。
飞云听到动静,连忙抬起头,直到看见景知年正睁开眼看着他,他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只一刹,便又转换成了喜悦,他语气激动道:“少爷!你终于醒了。”
不等景知年回答,飞云便抓起地上的佩剑,站起身,兴奋道:“少爷,你先别乱动,我这就将大夫带来!”
景知年原始想开口阻止他的,终是没跟上他的速度,便看着因为久跪,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飞云快步离开了屋子。
忽然,他注意自己所在的地方,有些陌生,但是陌生中又带了一丝熟悉,他带着疑惑,眼珠子不断地在屋中转悠,半晌才环顾完了这间房内的陈设。
他眼皮跳了跳,不远处,昔日的紫檀八宝桌如今变成了一个桌腿明显短了一截的木桌,缺了的那块桌角如今被一本翻烂了的书垫着,这才勉强保持着平稳,墙上的名贵字画如今变成了葛大人的亲笔字画。
要问他为啥能看出来这是葛大人的字画,这就得问葛大人为何在署名处要写如此大的三个字,像是生怕谁不知道,这字画是他写的一般。
原先摆放琉璃灯盏的地儿如今摆放着几只生了锈的烛台。
若不是他认出身上这床冰纹锦被,是自己在葛府时睡过的,他还真没将这破旧的屋子往葛府那块想,要不是这屋内的布局大致还是葛府的布局,他一时半会还真没认出来,这是往日金碧辉煌的葛府。
景知年有些感动,这葛大人都把家搞成这样了,也没叫人撤下他身上的这床冰纹锦被。
要是景知年知道,葛大人其实是叫人来撤了的,但是奈何昏迷中的他死死地夹着这床被子,死活都扯不出来,最后还是眼见他伤口要再次裂开才松手,不知他作何感想。
当他醒来看见飞云时,他便知道,许方翼应当也来梧州了,否则这葛大人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将葛府改头换面,就是不知哪位原书女主是否也跟了来。
他感觉嗓子有些干,正想起身倒杯茶给自己喝,飞云便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快步走了进来,许是怕这大夫走太慢了,飞云主动帮大夫提了一路的药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庸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