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的油灯忽闪忽闪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洞穴中的风吹熄,但每当即将消失时,火焰又似是灌入了生命重燃起来。
“小美人,你要是求我,我就放你下来,你觉得如何。”孙蒙如毒蛇般黏腻的声音在景知年耳畔响起。
景知年头上发冠早已不知所踪,发丝也被额头处的冷汗打湿,几缕散发紧贴着脸,脸色苍白无力,单薄的身子悬挂在半空,手腕早已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不断往下淌着血,昔日灵动明亮的眸子像一潭死水。
闻言,他无一丝血色的唇动了动,几不可闻地吐出几个字。
孙蒙眼中闪过欣喜,这小子总算是撑不住了,可惜了,不管嘴再硬再有骨气的人,落到自己手里,也撑不了多久,哪怕你是将军之子也一样。
他方才并未听清景知年说了什么,按下墙角机关,墙中再次响起熟悉的声响。
头顶链条缓缓被放下,景知年久违地感受到脚尖着地的安稳感,直至完全落地,他却没有力气再站稳,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孙蒙走近,高高在上地打量着瘫软在地的他,似乎是十分欣赏自己如今的杰作,满意道:“小美人,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景知年艰难地动了动嘴,明明已经如此之近,孙蒙却依旧捕捉不到他的声音,不由得弯下了腰。
孙蒙附身地一刹那,景知年眼中杀气浮现,一改方才虚弱不堪的模样,起身奋起将孙蒙扑倒在地,紧紧握住手中撩开,用尽全力勒住孙蒙的脖子,试图置他于死地。
但他忘了,孙蒙虽个子不高,身形瘦弱,可同为男子,他如今身受重伤,即使景知年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与他抗衡。
或许他没忘,毕竟他已经许久不曾进水,身体血液流失太多,他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快到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别的机会可以放手一搏。
孙蒙没想到景知年会跟玩这一招,一时之间陷入慌乱之中。
他被勒得干咳起来,呼吸也愈发困难,窒息感迫使他拼命伸手去扣脖颈处的铁链,却发现无济于事。
电光石火间,他瞥见景知年手上的伤口,他眼底闪过恶意,用力朝着景知年胳膊处的伤口按下,修长的指甲狠狠插了进去。
景知年伤口处原本干涸的血水很快被溢出的新鲜血液掩盖,他疼得浑身一颤,喉中发出一声闷哼,手中力气也随之减弱。
孙蒙趁此机会,猛然发力挣脱束缚,迅速出手卸下景知年的胳膊。
景知年闷哼一声,发觉自己双手已然脱臼再抬不起来,他眼底掠过一丝嘲讽,他等不了葛三金来救他了,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孙蒙摸了摸被铁链勒过的脖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嘶。”
他愤怒地抬脚踹向景知年的左肩,景知年被踢得狠狠撞在铁栏上。
后背猛然的撞击使景知年气血翻涌,他面色惨白如纸,再也按捺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他双手被卸,只能任由鲜血自嘴角流下,看上去狼狈极了。
景知年靠在铁栏边,没有力气站起,虚弱地看着孙蒙,从下往上看孙蒙显得更加瘦弱,如今的他虚弱得连个瘦猴都打不过了,难道自己真要咬舌自尽来自保清白,想及此处,他竟笑出了声。
孙蒙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人毛骨悚然:“笑吧,很快我会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是吗,孙大人除非现在断气,否则我怎样都笑得出来,所以孙大人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这个提议?”景知年如今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了,自然是不怕激怒孙蒙。
但孙蒙这次听完却丝毫没有反应,正当景知年心中纳闷这疯子怎么还不发疯时,便见他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把细长的竹签,他脸上浮现出让人胆寒的笑容,一步一步地朝着景知年逼近。
随着距离的拉近,景知年看清那几根竹签尖端还沾着一些已经干涸的血渍,他嘴角抽了抽,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突然!后颈传来一阵刺痛!
景知年眼前视线开始模糊,眼皮此时变得沉重无比,不受控制地垂下,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那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铃铛声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
恍惚间,他看到孙蒙露出惊讶的神色后退了几步,他想回头看清来人,却眼前一黑,彻底闭上了眼……
孙蒙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这地牢中的女人,当他看清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面上布满了恐惧和不安。
白珏黑发玄衣,一步步朝铁牢走去,他生得一副倾世之姿,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嘴角勾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眸中情绪却是冰寒入底,眉间红痣在此时艳得发邪。
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上佩戴着蛇形银圈,闪烁着冷冽的寒光,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对做工精细的金铃,在看不见的金铃内圈中刻着淡淡的“白”字,刚才那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便是由此发出。
然而,真正令孙蒙感到害怕的并不是这突然出现在这地牢中的陌生女子,而是这女子身前密密麻麻的虫子!
这些虫子颜色、形状各异,或蠕动或爬行,数量之多令人毛骨悚然,如今这女人停下,金铃声消失在空气中,这群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冒了出来。
孙蒙看出这些虫子似是对这怪女人言听计从,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他心中充满了恐慌和不安。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颤抖着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白珏口中吐出一个发音特异的字,孙蒙听不懂,却发现这群虫子似是收到了某种命令一般,不再继续往前,停在了铁牢外。
孙蒙瞬间心里的大石便放了下去,语气中也带了几分试探,大胆道:“姑娘,你是南疆人对吧,我是梧州知府,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白珏闻言,轻笑一声,缓缓道:“是吗?”
孙蒙眼见有戏,心中也嘲讽起来,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搁谁身上都不例外,不过他面上却是分毫不显,诚恳道:“没错!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金子?珠宝?郎君?”
白珏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走进了未上锁的铁牢,也注意到了一旁地上狼狈不堪的景知年,当看到他身上一道道鞭痕时,顿了几秒,紧接着又注意到他双手下垂的姿势十分不自然,脑海中下意识闪过红妩说的话,孙蒙喜好男色、极爱施虐。
想及此处,他脸上笑容彻底消失不见,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问道:“你碰他了?”
话音刚落,孙蒙浑身一震,瞳孔紧缩,一阵寒意爬上他的后背,心跳如擂鼓,结结巴巴道:“还...还没,我没有碰景公子啊,都是我那群不长眼的属下做的,我进来时景公子就已经是这样了,景公子可是将军幼子,就算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他啊,姑娘你明鉴啊,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求你饶了我一命吧,我回去一定将那群对景公子施刑的浑小子千刀万剐啊!”
白珏冷声道:“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孙蒙早在发现这人是为了景知年而来的第一时间就悄悄将手中竹签藏至身后,他呼吸一滞,捏紧手中的竹签,手不受控地颤抖了起来,鬓边逐渐生出冷汗。
眼见这个怪女人一步步靠近他,孙蒙心中擂鼓大作,牙齿直打颤,注意到那群虫子还在铁牢之外,他心一横,眼中杀气浮现,猛然将手中竹签狠狠朝白珏面门插去!
白珏毫无躲闪之意,静静地看着孙蒙,仿佛是看在什么跳梁小丑,竹签在距离白珏眼睛只有一指间距停下,孙蒙诧异地看着自己无法前进一步的双手,浑身僵直,重重倒地发出一声沉闷声。
孙蒙这才反应过来,就在他抬手的一刹那,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两条黑蛇,一蛇给了他一口,吊在他下臂死死不松手直至他倒地之前这两条黑蛇才迸射到一旁,如今两条黑蛇纷纷从他左右两边顺着他的手爬直胸前,盘旋在他胸口上方。
孙蒙倒在地上,浑身无法动弹,睁眼便是两条黑蛇冲他吐着泛红的杏子,他大脑一片空白,脸色煞白,如坠冰窖般冷汗直冒:“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是梧州知府,朝廷命官,你快放了我!”
白珏捡起地上散落的竹签,打量一阵后走到孙蒙身旁蹲下,开口道:“你想用这个对他做什么?”
孙蒙看着眼前人一副好奇的模样,只觉得更加荒诞,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白珏猛然抬手将一支竹签插入他眼中!
“啊啊啊啊啊啊!!!!!!”躺在地上的孙蒙发出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白珏轻轻一挑,手腕处的金铃随着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孙蒙脑中维持清醒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一条黑蛇激动地在空中扭动,白珏将竹签递了过去,黑蛇立刻含住,许是怕另一条小黑蛇抢它的吃食,它连忙从孙蒙胸口爬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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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