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她只想躺平 第2章 第 2 章

蝉虫连鸣，景色宜人。

殷家连夜送了书信去京城，约莫过了十来日，收到回信。信上首辅一家态度温和，甚至好言劝慰殷老爷不要为了长女的事动肝火，并答应了让三小姐嫁过去。

殷老爷松了一口气，殷夫人见着张家并没有发怒，也放下心来，高高兴兴指使下人为殷若淳出嫁做准备。

小院里，殷若淳和殷沐霖对坐，身边两个丫鬟站着伺候。殷若淳将茶盏递给殷沐霖，道：“二姐姐是没看见我母亲着急的样子。说什么时间紧张来不及，打昨夜便没合眼。要我说，本用不着这么麻烦，府中给大姐姐准备的东西都齐全，我直接用就罢了。”

殷沐霖看了她一眼，笑骂道：“真不知足。你是夫人亲生的女儿，自然要格外疼惜。我们想这样还不成呢”

殷若淳低垂着眼：我宁愿母亲少操心，等我嫁出去后把日子过好就行。

殷沐霖佯装叹气：“你嫁给了心上人，可留我一个没定数呢。”

殷若淳忽然盯着她瞧了一阵，也笑，压低声音：“你哪里没定数？我也不瞒着你，前些日子我听父母商量，要把你许给杭州王大人家里。那王家世代做官，百年清流，郎君也争气，已然有官职在身，你还怕过不好日子？”

……王家？

殷沐霖愣了。她脑中反复盘算，怎么算也没想到这桩事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便有苗头。

按书中剧情，自己是在殷若淳嫁到首辅家中第二年才定亲，按照父母之命规规矩矩嫁过去，却没承想第一夜便连夫君面都没见着。

王家大郎君的确青年才俊，可问题是，他心中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他求娶殷沐霖，为的是求一个有正妻名头的女子回去摆着，因此殷沐霖守了一辈子活寡。

原本殷沐霖以为，自己帮殷若淳嫁到张家，便会改变事情发展。就算不改变，自己也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应对。

却没想到，不但剧情走向没改动，还变本加厉地把自己和王家定亲时间提前了？

今日太阳好，耀眼的光把树影斜斜摇到影壁上，光动影子也跟着摇曳。殷沐霖满心沉重，殷若淳看出姐姐不高兴，却不知为何，正想问，一个小厮却急匆匆从院子外边跑进来，一见着二女的面，便喊道：“两位姑娘，老爷晕过去了！太太叫你们过去一趟……”

殷若淳一下站起来，殷沐霖一阵心惊。按照书中剧情发展，没有这一遭啊。难道这也是连锁反应么。

两人赶到东院的时候，殷夫人正一把一把地抹眼泪，头上穗子在额上苏苏摩擦。见着殷沐霖来，一把握住女儿的手，哭诉起来：“今早朝廷传来消息，说你大哥和边关陈王谋逆的同党……已经下狱审问了！老爷一听这个消息，就晕过去了。”

“谋逆？大哥一向本分，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殷若淳不可置信，殷夫人哭得厉害，呜咽道：“谁说不是？这明摆着就是有人构陷你大哥！哪个天杀得这么丧良心，这是要断了咱们全家的活路啊……”

殷家长子殷兴，二甲进士翰林院出身，平日为人正直，不与朝中奸党派同流合污，行得正坐得端。这一点殷沐霖是知道的，这样的人，把君父礼数看的比性命重，怎么会和边关伙同谋反？

其中**不离十，就是殷夫人所说的陷害。

殷夫人拉着殷若淳哭了半天，殷若淳眼眶也微微泛红。出了这档子事，且不说她的亲事还成不成，要是殷兴真的被判定谋反，整个殷家估计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殷老爷才会气急攻心晕过去。

天色越来越晚，几个女人虽然心焦却也无计可施。殷夫人哭累了，也几乎要晕厥过去，殷若淳帮着下人把母亲扶回房中，从头到尾，殷沐霖没有多说一句话。

在原书里，根本没有这个情节发生。难道自己促成殷若淳的姻缘，真的是一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错事吗？

殷沐霖回到房中，在油灯之下枯坐，辗转难眠。今夜家里上下都分外的寂静，寂静中又透着些苍悲。殷家下人听到风声，纷纷议论自己是不是该早些逃离，一时间人心惶惶。

*

第二日，殷老爷转醒，却像老了十岁。

他醒来没多久，殷夫人就赶到床边来哭求，口口声声让他救救儿子。殷老爷连训斥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有气无力道：“如今，如今咱们家都难保全了，你让我拿什么去救他？”

殷夫人：“那也不能就看着儿子被议罪上刑场吧！老爷，谋反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啊……”

殷老爷哪里不知道，可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杭州通判，在杭州还能说上几句话，到了京城可就只能任由人踩死了。

事到如今，恐怕……恐怕无力回天。

殷老爷心中一阵悲凉，杭州百年殷家，竟然就要葬送在自己手中了吗？

忽然，他眼中一道光闪过，宛若绝境之中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殷夫人的手：“近日，锦衣卫同知祝大人是不是来杭州了？”

殷夫人愣了愣，脑中久久思索，好像是听到丁点风声。她点了点头：“……是听说从京城来了个锦衣卫指挥。”

殷老爷深深吸气，嘱咐殷夫人：“他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如今能救咱们家的，就是他了！我父亲和他父亲早年间有些交情，我现下有病在身，你今日务必要前去登门拜访，请他到府上来一趟。”

殷夫人有些迟疑：“我？我一个妇道人家……能行吗？”

殷老爷看她这副不成器的样子，简直要气背过去，连着咳嗽了好一阵，狠狠道：“你若是办不成这事，就找三尺白绫回来，我先吊死，你跟着来！”

殷夫人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当下就应下来，连忙回去梳洗，叫人套了马车，前往那指挥府上去了。

而这边，殷沐霖正抚慰殷若淳。昨日从母亲那里回来，殷若淳便像变了个人，也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地不说话。虽然知道她是女主，总会有好的机遇，但不知道为什么，殷沐霖瞧着她这模样，心中不是滋味，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京城张首辅家中肯定已经知道殷家长子的事，没有人会愿意和谋逆之罪牵连上。殷沐霖拉住殷若淳的手，你也别多想，或许事情有转机呢？

谁知道听了这话，殷若淳竟然笑了笑，“姐姐，我不是为了我的婚事发愁。我只是不忍哥哥就这样白白冤死。若是能换取哥哥清白，我一世出家为尼又有何不可？”

殷沐霖听了这话，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来。其实她和殷家人本来没有太多的感情，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打算，此时听到殷若淳这样说，没有很好的办法能够彻底感同身受，自然也就安慰不出什么。

二女静默着，一个妈妈面色惶惶走进来。她原本是想对殷沐霖说什么，可看到殷若淳也在，又把话咽下去。

殷沐霖平和道：“三妹妹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

主子都发话了，那妈妈也不再藏着掖着，道：“回禀二姑娘，王家.......今日王家来人登门，说是要退了和咱家的婚事。”

退婚。

殷沐霖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让那妈妈下去。

家有朝中砥柱重臣的首辅张家尚且要因为此事退婚，更别说王家了。殷沐霖心中没有难过，反倒生出些许庆幸——至少重蹈书中婚姻不幸这一关是过去了。

殷若淳瞧她没有难过的样子，问：“姐姐半点不伤心么？”

殷沐霖：“我和王家郎君本就没有情意，既然你都能看开，我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殷若淳低下头：“这世道对女子艰难，倘若被退过一次婚，怎么遭都要更难一些。姐姐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殷沐霖不在意这些，她指尖轻抚过衣裙，“横竖已经发生，倘若我们自己轻贱了自己，那才是真正难了。哪怕一辈子不嫁，我也不低人一等。”

殷若淳若有所思，可到底她才十六岁，虽然嘴上看得开，心中到底有些放不下如意郎君。殷沐霖瞧出来，笑道：“你也不必忧心，姐姐给你交个底，你是有好运气在身上的。”

殷若淳一哂：“姐姐怎么知道我有好运气？难不成姐姐也是会看相的高人？”

殷沐霖：“无需我会看相，但你只要记住，你能逢凶化吉就是了。”

废话。无论剧情怎么变动，总不能让女主下线吧？顶多就是在通往美好结局的道路上添些波折。

殷若淳被逗笑：好，那我信姐姐。

这边姐妹二人之间气氛总算活跃了些。殷府前面，两辆马车压着青石板砖，晃晃悠悠停下。

第一辆马车是殷府的马车，殷夫人下了马车，满脸堆起笑，朝后面那辆马车走去。后面那辆马车上迟迟没有动静，殷夫人等候了好一阵，才见一双枯槁苍老的手掀起车帘。

这是一个老妇人，行动显然有些不便了，慢悠悠下来，老态龙钟。偏生殷夫人对她十分客气，“路远了些，老夫人可有不舒服？”

那老太太哼笑一声，她虽然锦衣华服，容色却异常衰败：“什么夫人，我不过是我们公子的乳母罢了，你别太客气。”

殷夫人赔笑：“哪里哪里？都说祝大人母亲去得早，是夫人将他带大，和亲生母子有何差别？”

老妇人神情舒坦，似乎受用。她站在殷府外，望着文雅典古的院子，叹了口气，这么好的房子，若是一朝获罪，恐怕也要充官家喽。

殷夫人见状，帕子在眼角虚掩了掩，“是啊，这不是才求到夫人头上么？只要夫人肯在同知面前为我家说两句好话，一切都好商量。”

老妇人不再搭话，殷夫人给她引路，走进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