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车子一闪而过,掠起地上滚滚飞尘,等他人再一抬头,只能看见对方的车屁股,那一点红,随后,那一抹红,彻底隐入了黑夜。
梁戈气急败坏地看着,“祁恒朝真是不要命了,他妈的上面全是悬崖。”
连忙踩了一脚油门,跟了上去。
祁恒朝摇下车窗,晚风在惊人的速度下变得凶猛,风刮过脸庞,发丝在风中肆意飞扬,他的神情却十分冷静,只有眼底暗藏着汹涌澎湃的疯狂。
手和脚成为了他的武器,在此刻和车子融为了一体,他灵活得操控着车子,犹如一头猎豹在森林中穿行,十分熟悉森林的一草一木,从容不迫。
其实祁恒朝知道,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相反,他的心脏正随着呼啸的风声快速跳动,他甚至能感受到它狂跳的频率。
肾上腺素飙升,从心底里传来的愉悦和短时间内将一切都抛掷脑后的随心所欲让他整个人都如同踩在棉花上。
他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才梁戈和他说的路线以及危险地带,他有一个优点,就是记忆力好。
在刚才,他已经把重要的要点牢记于心。
傅靖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要快得多,他已经接连追上了五六辆车,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一抹墨色。
前面是一个大拐角,他并不清楚那边的路况如何,也不清楚弯度多少。
就在他拐了一个大弯之后,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墨色的车,可是他们的距离依旧很远。
祁恒朝扬起笑容,眼里是势在必得和熊熊燃起的胜负欲。
看得出来,对方的车技很好,他灵活的操控车子,驾驶在路上,就像是故意吊着祁恒朝一样,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又迅速地往黑夜里扎进去。
与苍茫夜色混为一体。
祁恒朝想起钟佰在最后对他的提醒,出了事,概不负责,缺胳膊少腿,全凭天命。
怕吗?
说一点也不怕是假的,毕竟谁不想好好活着,可是在这一瞬间,刺激和想要赢的念头占据了大脑,理智被扔在一旁,只有人类最原始的**在作祟,驱使着他的行动。
他右手一摇扶杆,脚下油门不停,轮胎擦过地面几乎要擦出火花。
他的心头也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一开始是一点,逐渐蔓延至他的五脏六腑,热气腾腾,将他的理智灼烧殆尽。
表盘上的指针不断往右偏移,速度依旧在加快!
近了,他再次看到了那一抹墨色,漆黑的车身神秘而诱人。
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崖边,一旦坠下,生死难测。
发动机已经烫得要命,轰鸣声嗡嗡作响,耳边除了风声和心跳声再也没有其他。
祁恒朝死死盯着前方,捏紧方向盘,手上青筋暴起。
对方应当是看见了他,始终以刁钻的角度卡着他的位置,不让他超车。
不得不承认,傅靖的车技了得,车子应当是改装过,速度和平衡兼顾,十分飘逸。
较量一炮打响,祁恒朝咽了口唾沫,眼神犹如利剑,能一剑穿喉。
梁戈拼了命地追了上来,终于看到了疯狂绚烂的红色。
梁戈是经常赛车玩的,他以为祁恒朝只想玩玩,结果他前脚和自己保证,后脚转眼就他妈的开始玩命!
他技术不差,在这条路也跑了不少,夜晚无形中给这场赛车增加了难度,他自己过弯的时候都心惊胆战。
好几次他眼看着要追上去,结果对方不要命地不减速反而加速,他都能看到对方的车已经顺着重力快要甩到悬崖边上。
车子都像要飞起来一样。
“操。”
他暗骂一声。
前面就是最危险的路段,车道变窄,是个大弯,两个车子要是同时经过,几乎都是擦着车身才能过去,而转弯角旁边,就是笔直幽深的山崖。
连个防护栏都没有,要是飞下去,一点缓冲余地都没有。
祁恒朝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头顶聚集,血液也开始沸腾起来。
近了,他的油门继续往下踩。
两辆车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心跳声刺激着鼓膜,发出咚咚的声音。
前面就是拐角,祁恒朝从始至终都知道,但他就像是个魔怔的赌徒一样,眼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只有那黑色的车。
近了,他加大码数,试图从黑车旁边超越过去,可是傅靖何其狡猾,他又怎么会给祁恒朝这个机会。
始终压着祁恒朝一头。
到了。
拐角正前方面是漆黑一片,没有路。
如果他们要同时抢着过去,那么必定会有一辆车被逼着往旁边退,坠落下山崖。
此时此刻,比拼的已经不是技术,而是两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也就是,谁更冷静,谁更敢赌。
谁不怕死。
傅靖的眼神越来越认真,他的眼里闪过诧异和惊讶,在下面的时候,他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毕竟据他所了解,祁恒朝并不擅长户外运动。
当他在后视镜看到那抹张狂的红色的时候,他是意外的。
但是他向来不轻易认输,他在国外比赛的时候,也就是凭着不怕死的精神干掉不少人。
他试图甩掉后面的车,可是对方始终穷追猛赶,像一头难缠的恶狼,紧紧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对方绝不是传闻所说的那样,相反,他有着精湛的技术和高超的心理素质。
傅靖凝住气息,就在前面,近在咫尺,他的手心竟然在此刻冒了汗。
两辆车贴的过近,就差一点就要贴在一起。
傅靖飞快地扫了一眼后视镜,看见了身后的情形。
红色在黑夜里夺目得过分,而祁恒朝的头发在飞扬,露出了他饱满精致的额头,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十分认真,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
那一瞬间,傅靖竟然愣了神。
就是这个机会!
红色法拉利以极近的距离擦着黑车掠了过去。
就像是电影的慢放镜头一样,一切都慢了下来。
傅靖捏紧的指尖和紧绷的下巴,擦过地面冒出火花的轮胎,耳边呼啦呼啦的风声,祁恒朝眯起来的狭长眼睛,和他嘴角胜券在握的弧度。
梁戈瞪大的双眼和嘴里惊慌的叫声。
呼。
空气都变得沸腾起来,整个山像是被火星子点燃,燃起熊熊火光。
下一秒,一切归于平静。
山间依旧漆黑,什么都没有变化,没有砰地落下去的车辆。
只有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三个人都是如此。
一向冷静的傅靖都捏紧了方向盘,牙关紧咬。
车子迅速地减速,在地上激起一串火花,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盯着那一抹灵活拐过弯的红色跑车,暂停的呼吸才渐渐归于平静。
真是不怕死。
山头上,晚风瑟瑟,温度比山脚低得多。
终点的旗子被吹的乱晃,发出哗啦的声音。
终点早早有了人在守着,他搓着手臂,嘴里嘟囔着真冷啊。
钟佰低着头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他先上来的,这条路他熟悉,没花多长时间就上来了。
但是夜里看不清,所以他估计其他人上来的速度会比平时慢点。
忽然,旁边的男生开了口,十分激动,“佰哥,有人来了!”
钟佰眯起眼,看着远远打过来的车灯。
倒是比他预计得要早,逆着光看不清车身颜色,他还在思考,里面有谁胆子大,敢开这么快,毕竟在山路上开,稍有不慎,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难不成,是傅靖?
之前就听说他在国外喜欢赛车,胆子也大。
思绪被打断,车子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他眯了下眼,再睁开,霎时瞳孔放大,表情惊讶。
那辆车,红色的,在车灯映照下鲜艳夺目,他记得开红色车的,只有一个。
旁边的男生显然比他更激动,他嘴巴都张大了,“不是吧,这是,祁恒朝的车?”
他们玩赛车的自己有一个圈子,他刚才还在和下面的人打电话闲聊,调侃祁恒朝是过来丢丑的,毕竟之前,他几乎不参加这些比赛,就爱拉个大提琴,整天对林墨嘘寒问暖。
红色的法拉利减了速,依旧是往前冲出去好远才停下,轮胎在地面上摩擦,车子才缓缓停下。
他们站在旁边,衣服被车子飞驰而过带来的风吹的飞起,这回他们看清楚了,这就是祁恒朝,肆意张扬的笑容,一张脸被风吹的白里透红,还有兴致冲他挑起了眉。
“卧槽,祁恒朝居然拿了第一,我不是看错了吧,佰哥。”
钟佰要淡然一点,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停下来的红色法拉利。
接着,呼啸而来的车子裹挟着寒气而来,就慢了那么十来秒。
迅速地划过终点线,旗子随风摇摆,墨色如夜的车出现在他们眼前,往前冲了出去。
车窗紧闭,一如车主本人的气质,禁欲而神秘,切断了所有窥探者的视线。
“这是傅靖的车吧,这车子我看上好久了,贼拉帅。”
钟佰旁边的男生话挺多,接着又疑惑地说了一句,“怎么傅靖还落在祁恒朝后面?”
钟佰没说话,往那边看了一眼,乌漆嘛黑的路面停着两辆车,墨色的那辆车完全隐入黑暗,看不清,红色的隐约能看见。
借着打开的车灯,能隐约看见车旁站了两个人。
钟佰又想起前几天听到的传言,视线移开了。
旁边的男生叽叽喳喳,已经开始在群里汇报这个惊天大消息。
祁恒朝在车里坐了一会才下的车,剧烈地刺激和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快感,让他处于不真实的感觉中。
闭上眼睛,靠在背椅上沉沉呼了好几口气,他才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心跳,整个人就像是经历过劫后余生,其实拐弯那时候,他也是在赌。
幸好,他赌赢了。
否则现在来的车,应该是救护车。
手心都有点发麻,过了一会他把手从方向盘上挪开,才发现上面已经沾上了汗。
他笑了,像个傻子一样,觉得浑身舒畅,笑得整个上半身都跟着颤抖。
睁开眼的时候,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左侧方已经停了一辆墨色的车。
他知道,对方应该已经到了一会了,他后半截的时候,傅靖一直跟在他后面,几乎是贴着他车屁股开的。
他撩了一把头发,下了车才觉得有点冷,这山头风大,刚才开车的时候没觉着,现在静下来了,才感觉到寒冷。
走了过去,他敲了一下对方的车窗,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
一开始没人搭理,他有耐心地又敲了一下,随后车窗才缓缓降下。
对方的侧脸出现在祁恒朝的视野里,此刻看起来锋利无比,下颌线流畅得如同画室里的雕塑。
祁恒朝头往前凑去,身子往下伏,把手放在车窗边。
“傅少,我赢咯。”祁恒朝眼睛弯起,嘴唇红润,像个讨糖要的孩子。
原本清润的嗓音带着上扬的调子,就像是在撒娇,让人听得心里向杯羽毛挠过了一样,痒痒的。
傅靖终于侧过脸,分了点眼神给对方。
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刚才疯的不要命,现在又和个狡黠的小狐狸一样。
“?”
无声的询问,他当然记得,在山脚时对方所说的赌约。
“傅少,能不能下来说呀,好烫。”
祁恒朝撇了撇嘴,往后退了一步,的确是烫的,车子在高速行驶的情况下疾驰,发动机都要烧起来了,整个车身都散发着热气。
傅靖犹豫了两秒,骨节分明的手的手指移动,准备开门。
在这之前,傅靖凝眉看了一眼对方,语气生硬,“不要再这样说话。”
祁恒朝忍不住笑出声来,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好。”
傅靖站在了祁恒朝右侧,隔着一米的距离。
祁恒朝侧过头,风把对方的夹克吹得鼓起,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丝也被吹乱,倒是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疏离。
他的眼睛是真的好看,深邃的眼窝,双眼皮不过分明显,就连褶皱都恰到好处。
祁恒朝忍不住想,造物主有时候真的不太公平,有的人生来就拥有优渥到其他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条件,甚至连表面的皮相都是顶好的,即使单靠皮相去评判一个人很浅薄,但是人都是视觉动物。
总是能一眼注意到最美丽的事物,它们天生就具有吸引力、
兴许是祁恒朝的视线很明显,傅靖忍不住紧锁眉头,这个人总是用这种视线注视他。
浓烈到他无法忽视的地步。
“你想说什么?”
祁恒朝收回视线,可能是黑夜太具有蛊惑性了,他居然盯着对方的脸出神。
“你离我太远了。”
祁恒朝低声嘟囔一句,就像是情侣之间的抱怨,语气自然亲昵。
看见傅靖恨不得立马拂袖而去的样子,他终于不再开玩笑。
“我赢了赌约,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傅靖不是出尔反尔的人,输了就是输了,他自然也不会赖账,他当然不会承认,当时他是因为看了一眼祁恒朝才晃的神。
“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