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死了。
褚穆带兵前来救驾‘晚’来一步,却亲眼看到梁州牧派来剿匪的兵跟山匪勾肩搭背,谋害了九皇子陈礼。
褚州牧立刻下令拿下了梁州牧的人和山匪。
一番打斗后,梁州牧的兵被抓的被抓、山匪被杀的被杀。
游安恭敬站在褚穆身侧,“褚州牧,不知我这份投效大礼,您可满意?”
“好胆!”褚穆欣赏赞道,“大当家愿洗心革面、改邪归正,本州牧自然欣然给予尔等一次机会。”
回铜泸寨后,游安整个人喜形于色。
曲壹倾见了,忍不住刺一句,“蛇鼠一窝。”
游安喜色一僵。
游安喜欢曲壹倾带刺的样子,但同时又很不喜欢曲壹倾身上那刺跟尖酸刻薄无异。
天下皆知褚穆不喜用世家子弟,除了一个表兄出身氏族,身边的几个谋士要么功名低,要么前是籍籍无名之辈,要么就是‘花瓶’,甚至还有中原和北狄的杂种奴隶出身的。
武将更是捡别人不要的统领,乡野小子,军奴。
“壹倾,你可以骂我、辱我,但不可以侮辱褚州牧和她的一众谋士、将领。”
“前人大儒不是也有言‘自古圣贤尽贫贱’、‘英雄不论出身低’,他们皆是匡扶正义、匡扶百姓的顶天立地之人!”
“哼,不用在我面前跟你主公表忠心、吹捧你的同僚,我又不是你主公,赏不了你。”曲壹倾脸色不屑。
“………”
游安觉得不能再事事顺着壹倾了。
面容肃然,“壹倾!”
“好,既然你说褚州牧和她一众下属是蛇鼠一窝,那我且问你,四年前,京都地动,是谁带走八万兵马立即迁都、抛弃数十万受灾难民?”
“又是谁以白丁之身、才年仅十三岁,不怕死、请命留下救灾?”
“而后三年时间里,东临国内业火教、苍天起义军打着救世的旗号,实则祸害百姓,干下的奸淫掳掠之事比之我们太怀山山匪的更多,朝廷为何不剿?”
“褚州牧彼时还是县令而已,管好一县百姓不就行了,为何要多管闲事、费心费力劝说其他诸侯一起铲除两大祸害?”
“是谁将凉州一处人口凋零、贫瘠之地,变成富裕、百姓安稳之乡?”
“还有一年前,是谁刀下救的那位夏皇帝?
“又是谁在得救、见伪帝及伪军暂退江南后,依旧不思勤政爱民,却强征纳税,为妖妃建观星楼?”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公侯贵爵,又在干什么?”
“制止过狗皇帝吗?”
“还是说,你们其实是暗中在等待时机,寻一个狗皇帝心情好的时候再劝?”
“劝不了呢?”
“狗皇帝一怒,公侯贵爵连死谏都不敢吧?”
“喔、毕竟敢死谏的言官,都被狗皇帝杀光了!”
“既见劝不了狗皇帝,那你们公侯贵爵又有为黎民百姓做了些什么吗?”
“我听说一个落魄伯爵家的粮仓里的耗子,长得硕大得都有猫一般大,陈米都堆成山,宁愿喂耗子,却不愿意施粥给活不下去的百姓?”
“呵呵……反正死的又不是你们王公贵族,你们当然可以一边说着忧国忧民,一边冷眼旁观、目不下尘!”
“壹倾,你以前有见过你家后门,下人倒泔水桶时的景象吗?”
活不下去的流民乞丐,最喜欢蹲的就是大户人家的后门,因为有泔水倒出府。
抢着吃泔水桶里的剩饭剩菜,那是流民乞丐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办法!
到底谁是鼠蚁之徒?
谁是真正的济世之人?
曲壹倾此刻还不清楚褚穆手下一众谋士、将领是有多厉害。
开国功臣,能当成滥竽充数的那等人吗!
韩瑾,虽为世家子弟,却因排行老二,最受家人忽视、家人偏心兄弟偏到胳肢窝;
但他性格坚毅,家里不管他、他也没就此堕落,反而努力奋进,十三岁就敢离开家里,不靠家里为自己打拼;
除外,有的身份一般,甚至还有奴隶出身。
例如达溪尢先生,他擅长军事诡谋,天下无双;
林泉,未来的户部尚书,即使是现在也是掌管分派着整个凉州的财政、粮草大权。
而在上一世,他们这些武将之所以打仗从没挨过饿(除特殊极端情况下),都是因林泉将粮草分配得合理,几乎不曾出过差错;
崔量是墨家子,造的物(水车),令无数农人再不怕洪涝灾害,造的攻城器械,是能令将领兵卒们打仗攻城时事半功倍;
聂容,人人都只看他那张脸,确实属实十分好看。
但聂容精通天文、下知地理,还懂《周易》,药学上的顶尖高手,因为有他在,凉州伤兵很大程度幸活下来。
而以后,褚州牧还会有更多名气上不大,却各有精通的谋士。
武将也是如此,纵使很多身份上都遭人诟病,但打仗上绝对是一把好手,又服从性强,马革裹尸也无悔!
而往往诸侯手下的文臣武将,多多少少都有矛盾。
凉州派系也不是没有。
但多数人直接掰开了说,是对是错也认,不会小人阴阳做派。
再不然闹过了,褚穆也不会偏心,简单粗暴的两边一起揍,揍到都认错为止。
游安曾也遭过他家主公的揍,揍完不说,还罚他与吴勉(未来出现的某个教书匠)大庭广众之下拥抱一个时辰,手拉手了一天。
那之后,游安哪里还敢起土匪的那套烂德性;
而吴勉也不敢仗文识辱人。
以两人为例,褚州牧手底下的文臣武将,哪敢起幺蛾子,就更不敢在正事上行谋私报复。
可以说褚州牧手下,是最和谐的派系。
曲壹倾脸色绯红,哑口无言,随后又变得茫然无措。
以身份看人,何其鼠目寸光。
又背后恶言贬人,岂不是与小人无异。
眼见曲壹倾茫然无措,像不小心做错了事的孩子。
游安当下又一阵心软,语气也软了下来,“壹倾……尖酸刻薄不是你,不要任由戾气将你变得面目全非……”
“是我毁了你的道,我将自己余生赔给你如何?”
顿时曲壹倾脸上更加绯红,似羞似恼,“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无赖至极之人!”
“喔,那大概往后你会天天见到。”游安语气平静:“所以壹倾,你要努力习惯我哩。”
曲壹倾拿游安的厚脸皮没办法。
而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瞬间变得无影。
另一边。
褚穆直接一道檄文传扬天下,斥骂梁州牧谋朝串位,杀害九皇子;倒行逆施与山匪同流合污,并证据列举一二三,最后伐益州是名正言顺。
益州州牧府。
梁州牧后悔惨了,又怒火滔天。杀九皇子他认,但跟山匪同流合污却是奇耻大辱的污蔑。
他出身高高在上、清贵的世家大族,会与低贱的山匪为伍吗!
皎月岂能与翔相提并论起!
怒过后,梁州牧要寻个发泄的口子,所以下令去将曾建议他以剿匪为名、暗杀九皇子的谋士抓来问责。
然那位谋士在知道檄文后,也是懊悔不已,心道他不该为急着出头立功,听了不知哪来的人的话,同时又深知他肯定要被问责的,便立马收拾包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