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外出,引发轰动,一时间小道新闻铺天盖地,直接影响到方支柯团队的正常工作。
络磊他,在得知事态之后,赶来景詹所住公寓。正巧碰到洪宣成也在。
洪宣成受牵连最多,脾气却出奇最好。他目光温和,环顾房间里众人一圈。
“这件事,这样应付也好。等回头我找人处理一下。幸亏当时人们的注意点都聚集在支柯身上,要是景詹你也曝光了,事情就不好圆谎了。”
正因为两人没有一起暴露在聚光灯下,问题的解决才会出乎意料迅速。距离事件发生五小时后,经团队内部处理,在网络上已经翻阅不到对事件的大范围报道了。
此刻,洪宣成善解人意地,拉了拉身旁络磊的胳膊。
“那个,你们先聊,我们去外边坐会儿。”说话同时,就揽着络磊要往外间走。
络磊一心扑在景詹身上,尤其担心拖累方导会不会影响接下来两人“和平共处”。由此,偏就是没有洪宣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通透,嘴上支吾讲:“为什么要去外边啊?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喂,啊?……”
硬是被洪宣成半拖半拽带走。
房间内,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两人。
景詹似乎感觉到室内氛围的古怪,抬起手象征性挠挠了脸。
“怪不好意思的……又给他们添麻烦了……”
打断景詹意图大事化小念头的,是方支柯再认真不过的质问。
“景詹,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坦白的吗?”
从游乐场回到A市的家,一路之上,不知道是为顾忌有外人在场,还是心里本就介怀着,两人没有过多交流。这会儿,大概是因为事态得到缓和,方支柯打算翻阅旧账了。
可是,景詹并不理解方支柯上纲上线的情绪源于何?因为恶作剧险些将团队搅扰的人,是他景詹的无知小妹?事件发生当下,景詹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至少鲜明立场和他站在一起?
可这些所谓过错,都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啊。景詹也很为自己无能为力,只配站在稍远些的位置注意这边走向的行为,而深感难过。再说了,方支柯不也目光示意他不要靠近了吗?现在,突然闹什么情绪?
“什么话?”景詹讲。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爸妈他们根本不喜欢我?”
出乎景詹意料的质问。
“谁和你说的?”冲口而出后,瞬间又自己找到答案。“是小纭说的。她还和你说什么了?你听我的,她做事没谱,喜怒哀乐全表现在一张脸上。她说话不算数的。”
“可她和徐嘉乐讲话就很合拍,”讲到这里,方支柯忽然笑了一下,分不清是嘲笑还是无奈。“你是什么时候带徐嘉乐回老家的?”
“过年的时候。那时候……”
方支柯打断景詹拧眉讲出口的纠结万分的回复。
“那个时候我们刚分手,你大概很需要一个像徐嘉乐这样的男人,伴在身边,聊以慰藉吧。”
听出方支柯言谈里的阴阳怪气,景詹分辨讲:“这……我是带徐嘉乐回家过,在这点上我承认是我做事欠妥,但……”
“但我们的问题并不在于你是不是曾经考虑过别人,而是在于,”方支柯冲动打断景詹的话,不给景詹辩解机会的同时,用一种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断言讲。“只要是我,就无法得到你家人的认可。”
“谁说的?”景詹站起身。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让我好像一个傻瓜一样,”无时不凝视向心上人的双眸里,此刻一改温顺,取而代之的则是熊熊烈火。“乐呵呵的,还以为坦诚我们的感情一帆风顺。让我好像一个跳梁小丑那般,在你家人面前!”
“怎么会是跳梁小丑?我只是!想在没有说服爸妈之前,先不给你添多余心病。我想你应该和我是一条心的。我爸妈他们一时接受不了,我们就同心协力……”由于看到方支柯一双烧通红的眼睛,其间覆盖满满的红血丝,景詹几乎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变得结结巴巴。他难受的蹙紧眉,接下来的提问,每一个字都仿佛咬牙艰难。“为什么?你……这样抗拒我爸妈?”
方支柯尤其苦痛地转向房间一壁落地窗前,随着视线转移,对于景詹的提问他越加不满。
“我抗拒所有站在我对立面的人。你爸妈也好,别人的爸妈也好。我在‘爸妈’两个字上栽得跟头已经够多了!我讨厌这些冠以感情为由的牵绊。我讨厌。景詹!你听得懂吗?!我讨厌!
“如果一早就知道你爸妈不接纳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我会躲起来……我会企图躲避。”说着,双手颤抖掩面。不愉快的记忆窜进大脑,好像蚊虫的撕咬,让方支柯丧失了冷静。无处宣泄,便勃然地朝景詹大喊。“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什么大丈夫万夫不当的勇气!你为什么要逼我?逼我站在一个我并不想置身的风口浪尖?为什么要束缚我?!”
然而,所谓的感情,不正是一方与另一方情感上的相互束缚吗?责任感是一种“束缚”,感情是一种“束缚”。冠以责任之名,以情感为纽扣,时而相互制约,谁也离不开谁。
大概,两人的感情观是相互违背的吧。
忍耐片刻,几个“好”字从景詹牙关里蹦出。极为艰难的,他抓住方支柯肩膀。四目相对,何其坦诚。他一丝笑意都不掺杂的脸上,目光凝重看向方支柯。
“好。那么由你告诉我,你拒绝站上风口浪尖,拒绝情感为由的牵绊。那么我呢?你要我为了你,和父母断绝关系吗?”
景詹尖锐的问题,瞬间让方支柯怔在原地——难道,是我太过逼人太甚?他警醒,自责,漂移开目光。他躲到一边去,说:“我会藏起来。”
“我并不想你藏起来!”景詹报复大喊,“我想得到身边人的祝福,我想就像我得到师傅的认可一样,你也可以得到我爸妈的欢心。为什么连徐嘉乐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对于你而言,就这么困难呢?!”
当下开口,转瞬就后悔了。景詹看到方支柯闷声闷气的笑了起来,微眯着眼睛,把他当作异类似地瞧。
“我怎么和徐嘉乐比?”讪然一笑,方支柯逼近景詹。似乎是为了加重言语间的戾气,他伸出手,用力推搡起景詹。“如果他经历过我经历的过往,他没准会比现在的我更加阴郁!更加讨厌感情之中的崎岖路!”
“所以呢?!”一把抓住方支柯推搡人的手。
手劲儿怪生猛的,抓得方支柯手腕隐隐作痛。方支柯就咬住牙,半晌眼睛眨也不眨。瞪视之下,红血丝更是成倍增长。明明没有多大矛盾,却开始想要干脆和对方打一架。
“所以不要拿我和别人做对比。”
“你考虑过……我们的以后吗?如果藏起来是一种办法,又能藏多久呢?我的爸妈不是影迷,不是粉丝,不是路人甲乙丙丁,我们还能藏一辈子吗?!”
终于是,泄了气力。禁锢松开的瞬间,手无力垂到身体一侧。没有宽慰,甚至没有一句道歉。方支柯怔了神,没有回应一个字。
没有回应,就是方支柯的回应了。他想逃避。大概,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就只剩下逃了。
他逃了。自己怎么办?尽管景詹屡次逃避,但在这段感情中,无论最开始,还是现在,仅外表看来,他无疑是投入最深、付出感情最多的一方。方支柯不曾证明,不曾反驳,到了产生矛盾的阶段,又开始拒人千里。景詹当然不是圣人,没有哪个人在一段感情中付出千千万万,会不想收获一分一毫。他没有方支柯想象中的慷慨大气,他想哪怕能换到一点宽慰,他也足够说服自己方支柯是认真的。可是……
没有。方支柯的行为自私而蛮横!——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景詹就控制不住抱怨向方支柯。
“你说不想我拿你和别人做对比,可你扪心自问,是谁在做对比?又是谁在拿心头的白月光和现男友做对比!?”
为什么,要映射他人呢?
为什么,明知提到别人,会激发更大的灾难。沉稳如景詹,却偏偏火上浇油呢?
他就是要刺激到我,就是要火上浇油!这样想着,方支柯冲口而出:“你胡说八道!”
再也没有理智,两人剑拔弩张。望向彼此的眼神,分明都恨不得撕碎对方。
“真的是我胡说吗,方支柯?你明明就是害怕!害怕面对同样的困境,我会步管源的后尘。可是方支柯!我不是管源,我不是!你也不再是十七岁时的你了。你究竟在畏惧些什么!?”
剧烈的争执声,无法避免引起室外两人注意。洪宣成他们推开原本就没有闭牢的房间门,探身进来。见到房间情景,惊讶到目瞪口呆。
“你们两个……是在吵架吗?”说着,洪宣成拉过自家搭档。“好端端的,怎么就吵起来了?我还指望着你们能够和颜悦色,把遭受意外的心情平抚一下呢。支柯,你去哪里啊?”
方支柯甩下众人,就欲走出房间。听见洪宣成在身后问,头也不回的冷漠回答。
“拍戏。”
深更半夜的,哪里有戏要拍?八成是大脑昏眩,吵架伤身。
洪宣成讲:“这么晚了,剧组人都散了。”
“早去一会儿。”方支柯顽固讲。
此情此景,络磊也懂事规劝。和事佬上身,拉了拉景詹衣袖。
“不……劝劝吗?”
劝?景詹心里冷笑,完全不搭理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方支柯。
“谁要管他。”
身后传出景詹负气的讲话声,方支柯听到了。听到了,就更加愤怒,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