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詹的再三追问下,方支柯将过往交代给景詹听。
事情的起因,源于高桥年轻时犯下的一个过错。当时,与男友正处热恋期的高桥意外怀孕。不负责任的男友一时间无法接受,两人拌嘴吵架,一气之下男方吐露要分手的想法。高桥在进退无路的同时,又被父母知道隐情。这下子,天仿佛整天翻了过来。在家里人再三逼问下,高桥由于害怕心理作祟,便说肚里宝宝是方支柯的。
家里人,本来就喜欢方支柯。高桥这么一说,事态倒有些许缓和。后来,被师傅他们知道,因为疼爱这个年龄最小的徒弟,也就默认了她一时失语的过错。
方支柯方面,因为失去所爱,而导致在情感方面空虚,他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还会和别人缔结感情,于是干脆为袒护小师妹,而对外宣称自己和师妹结婚了。
媒体方面,压根儿从最开始就没有质疑过两人婚姻关系。这也是自然的,谁家媒体会相信身为当红顶流的方支柯会“假结婚”呢?事情便一路顺风顺水发展下去。
在K国,世俗人的流言蜚语可能把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摧毁。方支柯善良的做法避免了师妹受这种摧残。直到不久之前,当初丢下人落跑的男人以成熟负责任的态度登门拜访,算是了结了与女友多年恩怨。两人本就相爱,他又极为诚恳地在师妹面前忏悔,师妹便原谅了他。之前被媒体拍到的高桥疑似出轨对象,才是高桥真正的丈夫,小艾的亲生父亲。
经过方支柯一番解释,景詹总算解开了内心疑团。
“原来是这样,那小艾有亲生父亲?那人现在在哪?”
一边解答疑问,两人一边向来时的方面折返回去。
“就是当初被狗仔拍到的高桥疑似出轨对象啊,其实人家两个才是正经夫妻。”
“可当时,媒体曝光高桥出轨,你那样伤心难过。以至于……”回想初识时方支柯举手抬足,尽显悲伤压抑的状态。“以至于卖醉,在当时还并不熟识的陌生人的我面前卸下包袱……”
景詹永远不会忘记,方支柯是怎样醉倒在他怀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又是怎样蓄满泪光。以至于,每当记忆的齿轮转动,他的心都是一拧。他曾经暗暗发誓要呵护脆弱无依的方支柯,极尽所能使他受损伤的心愈合。
想到这里,景詹才忽然惊醒,当时的方支柯其实不是在悼念失败的婚姻,而是在悼念亡人。
“……是了,我真蠢。”景詹苦笑讲,“差点忘记当时喝醉的你,嘴里喊着的是‘管源’的名字。”
那也第一次,景詹开始猜疑《入戏》的真实性。
“高桥可以和心爱的人破镜重圆,我内心也是高兴的。”方支柯这样解释当初自己的心理,并不责怪高桥行为是否给他添了不小的麻烦。
他总这样,事事为身边人着想,对外人太冷,又对自己人太热心。景詹有点心疼的,牵住方支柯的手。两人这时,已经走到离下午吃茶点不远的地方,周围偶尔经过一两个异国客人,他们并不以为然。
“我该说你什么好呢?善良,还是笨?”问过后,手动情的抚上恋人脸颊,细腻而温柔地触碰。“你知不知道,我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一直介意着。”
“我知道,”方支柯几乎冲口而出,话毕才又吞吐起来,“……所以你刚刚说愿意接纳小艾,真的出乎我意料。”
是有多爱,才会原谅所谓的“弥天大谎”,才会愿意接纳并不完美的对方?
“因为我喜欢你呗。”景詹笑笑,耸肩表示事实如此他也没辙。“这辈子恐怕就这么栽在你手里了。所以,拜托你对自己好一点。”
方支柯不能完全理解景詹的意思,后者就耐心向他解释。
“就算是为了我,”景詹眉头一拧,“什么叫作‘一辈子不会再爱了’‘就算名义上结过婚也无所谓’这样的话,太伤人了。”
即便是倾诉过往,景詹也接受不来方支柯妄自菲薄的语言。一旦想起,当初的方支柯对自己有多残忍,景詹就心痛难当。本以为,有过婚史的方支柯,曾试图多爱自己一分。曾看开过,曾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而适当尝试过婚姻,尝试过爱。试着让自己不再孤单,沉迷于已然消失的爱情。
然而,事到如今,误会解释清楚,景詹才恍然大悟:方支柯对待管源的爱,曾深入骨髓到何种地步。
这么多年,方支柯就一个人走过来了。没有尝试过爱自己,高于爱管源。他封闭自己的心门,不相信生命中会再次出现希望,出现光。连同失败的结婚,都是虚无缥缈的。方支柯他,对自己太残忍了。
经景詹点明,方支柯才了然——原来景詹这么在意他说的那些话。
“可是,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方支柯摇摇头,受景詹感染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如果不是景詹的出现,我可能会一直孤单到土埋半截……”
“不许你胡说!”说话的同时,景詹就猛地一下捂住了方支柯的嘴。
因为被捂住嘴,感情就只好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方支柯笑起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就这么轻而易举哄骗景詹开怀。
两人情不自禁,逐渐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直到……
“爸爸!”
小艾高喊方支柯的声音响彻整个酒店过道,惊得抱在一起的两人旋即分开。跑到两人中间的小艾,一双小鹿斑比似的大眼睛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方支柯一秒镇定后,笑着摸了摸小艾。
“怕被好事者抓去把柄,在外边我们一直让这孩子叫我‘爸爸’。后来习惯了,也就这么叫下去没改。小艾,其实不应该叫爸爸,该叫什么呢?”
“舅舅!”小艾一鼓作气。
景詹被小艾一鼓作气的表情萌到,当即将小艾高高抱起。
“你这个缩小版的方支柯啊,不按套路出牌从舅舅这里偷偷汲取了太多优点吧?不行,回头我一定要求你妈妈,让她同意你做我干儿子。”
实在爱不释手了,之后回家的路上景詹一直抱着小艾,和小艾有说有笑的。见此情景,方支柯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打开心扉的景詹,其本质和小孩子一样——这样想着,再经过一段依依不舍的路程,方支柯将小艾送回了高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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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师傅家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在玄关处,两人一边换鞋子,一边高声向屋内人打招呼,说“我们回来了”。
“欢迎回来。”
屋内,林珊正在给师傅按摩肩膀。忙碌一整天,师傅称自己腰酸背痛的。
“孩子送回去了?”师傅问。
两人进到屋子里,经过师傅所坐木椅。
“嗯,平安送达。那师傅……”方支柯讲,“我和景詹忙一天也累了,就先回房间了。”
师傅闭目养神,讲:“好,回房间休息吧。”
两人先后登上通往两楼台阶,不出一会儿楼梯之上就没有响动了。
“一回家就双双钻房间里,一准不做好事。”林珊念叨说,“师傅,你就纵容他们这样啊?”
师傅是过来人了,见这次回家,景詹和方支柯感情热烈、不吵不闹的,挺欣慰。
“我看他们这样挺好的啊。”
林珊称“不见得如此”,她向师傅提了个醒:“当初我带男朋友回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换成支柯,您老就放心了?”
一句话,点醒师傅。他从椅上坐了起来,担忧目光望了望二楼房间。
“话不是这样讲,你和支柯都一样。”师傅心里合计,的确不能便宜了其他家小子。
“师傅身为长辈,关键时刻您得树威啊。”林珊见机怂恿。
与此同时,二楼房间。确如林珊所预料到的那样,景詹和方支柯没在做“好事情”。
仗着师傅家隔音效果好,一扇门后,时不时传出“支支吾吾”的声响和物体碰撞的声音。直到,门外传来剧烈的敲门声。两人都吓了一跳,慌忙整理衣服,景詹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表情严肃的师傅。
师傅打量景詹,目光停住在景詹衣领处。景詹被盯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得亏方支柯恍然想起刚刚自己做了什么,就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拉景詹远离师傅,而后慌忙给景詹把衣领往上拉了拉。
师傅以清咳两声示意,走进屋内。借此时机,他环顾房间一圈。
“看你们这次回来后的相处模式,是在交往中了?”
“嗯!”两人同时回答,看这意思好像是在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谈恋爱避免不了扯衣服”。
师傅不愧是师傅,老成世故,不为两人目光所视而动容丝毫。他继而问道:“是认真的,还是像上次一样扮家家酒?”
“是认真的。”
“即便是认真的,师傅也得提前给你们敲响个警钟。”
室内,气氛一时间凝重起来。景詹和方支柯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交流后依旧对师傅此行目的一无所知。眼下局面,师傅郑重其事,他们想采取躲避态度无疑是以卵击石。只好,各自保持端正态度,倾听师傅开口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