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戏落下工伤 第86章 13.警钟

师傅讲道：“你们这段感情，现阶段没有向外界公开。倘若有一天向外界公开了，你们都是名人，有计划过未来吗？”

现阶段的愉悦，并无保证是否可以延续至未来。尽管两人想要在一起的决心强烈，但强烈，仍无法抵御未知。更何况，两人根本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情。他们总觉得才刚交往，一心扑在对方身上，完全没有空闲或精力思考以后。

倘若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被感情占据生活以至无暇他顾，倒也讲得过去。青春即放肆嘛。可是，两人毕竟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在对待感情时，只有经过来人提醒了，才恍然大悟冒失马虎呢？

“我们……”支吾语言，最终没有说出什么来。

师傅见状，又讲道：“抛开媒体舆论不谈，景詹的父母又会不会接纳支柯呢？这件事，你又纳入考量过没有？”

“我……”景詹急于回答，回答的语言却哽在了喉咙里。

方支柯并不责怪景詹此时的语塞，当感情面对血淋淋的现实时，他们不过好像浮萍一般。他失落地垂下头。

师傅长叹一口气，走上前一步，严肃但又满怀期待的目光牢牢紧盯景詹。

“支柯他是我最宝贝的徒弟，当初他受得那些苦，遭得那些罪，我不想他再一次承受。如果再有一次，他会彻底垮掉的。你说你同他交往是认真的，你凭什么这么武断？凭一时激情？还是凭年轻气盛？当初，管源那么喜欢他，最后不还是令他心碎欲绝？你如今拿什么保证今后不会让他流一滴泪？”

景詹无言以对。是该纠结责怪师傅太过斤斤计较，还是该埋怨斥责自己连起码的保证都做不到？

师傅情知，他令小一辈感到为难了。也许，还会令景詹埋怨责怪他老顽固。他是顽固，经人提醒后，就对往事触目惊心起来。十分畏惧花费几年时间走出阴霾的方支柯，再次沦陷于阴霾。他了解自家小孩，知道他骨子里倔气不服从管教。

“我相信你们是相爱的，但毕竟年轻，只顾及当下，不考虑未来。”师傅拍板决定，“既然如此，师傅就替你们操心。这样吧，从今天起，你们暂时不许住一起了。在你们有条件向我证明‘你们不只是一时兴起，你们有解决感情关卡的能力，面对未来种种不可预知坎坷能够勠力同心协力奋进’之前，你们就陪在我左右，寸步不离。”

这未免强求方支柯他们了。

“陪在您左右？”方支柯下意识排斥，“可是，明天您就要去参加茶乐会啊。”

方支柯合计陪伴在师傅左右是不现实的提议，师傅却一语定夺。

“茶乐会如何？有哪条法律规定做徒弟的，不可以陪师傅参加茶乐会？”

老顽固不讲道理，蛮横不按常理出牌。想到这里，方支柯愤愤不平嘴嘟老高 。

“倒没有哪条法律规定……”

“过不了我这道坎，至少在我这个家你们两个休想为所欲为。要不寸步不离我左右，要不你们其中一个收拾行李该去哪去哪。你们选吧。”师傅变了脸色。

看师傅显然生气，方支柯他们愣怔半晌，内心权衡利弊。

“考虑得怎么样？”师傅催促。

两人投降。“我们陪你左右。”满是负气之声。

师傅功成身退，就要迈步走出房间。走了两步，听见身后没有脚步声，就回头问：

“……还等什么？景詹，今晚到师傅房间睡。”

景詹摆手讲：“我睡客房吧，不打扰师傅。”

“你是嫌弃我这糟老头？是，是是，”脸上假意微笑，阴晴怪气指摘说：“我家支柯白白净净，配得上给你暖床。我一把年纪的糟老头，不配睡你旁边。”

天啊，师傅怪气起来，简直可怕，令景詹蓦然回到了与师傅初识阶段。那个时候，由于种种原因，他看这个异国老头还挺恐怖的。于是乎，事事小心周到，深怕得罪人。后来，语言相通，他才理解到师傅为人和善，关爱小辈。

可如今。

师傅护犊子起来，简直要把景詹他当眼中钉、肉中刺看待。

所谓“寄人篱下”，可怜的景詹哪敢说一个“不”字。

“没。没有。我……抱上枕头。”

*********

宁静的夜晚，唯有窗外不间断响起的微风滑过树梢的声音。黑暗之中，景詹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发呆。窗外月色笼罩，月光好像清泉般流进屋内，照应在墙壁使之流光溢彩。

平时，景詹没有多留意过这异乡的夜晚。

大概今天遇到的纷乱杂沓的事件太多，身旁师傅早已睡着，景詹却迟迟没能入睡。这时候，他想起了师傅刚才一席话。

对待和方支柯的这段感情，景詹倾心相待毫无保留。原以为，这样的倾心相待足见真诚了。今天被师傅一通骂，才知道这远远不够。

从最开始，景詹意识到自己喜欢了，就立刻去追、去努力。并没有考虑过努力之后，得到了，将以怎样的决心去呵护。

简单的“对他好”三个字，根本不能给予两人足够的安全感。在这一点上，景詹恍然发现：一向小心谨慎、对事周到妥善的方支柯，竟然也从没有提醒过他。

是方支柯内心明白，表面倡导和平呢？还是，方支柯并没有足够信心，生怕一个唐突，一句提问，就会毁掉并不牢固堆积的感情围墙呢？

就这样，心里思绪纷乱，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很聒噪的景詹，由于害怕影响到师傅，愣是心里千千结，动作上连翻身都小心翼翼。这时候，放在枕边的手机发出亮光。

是方支柯，发来了一则短信息。

【睡了吗？】

景詹立刻回复。

【还没。师傅的呼噜声太响了。】

【哈哈……】方支柯发来一个表情符号。

仅是一个表情符号，就一扫景詹纷乱内心。他侧躺，手里发光物体微微贴向枕头。虽然仅是文字交流，但他不自觉上仰嘴角。

两人插科打诨说了很多话。

然后，景詹提及了师傅。

【我在想，师傅他刚刚说的一番话。】

果然，方支柯那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景詹连续发出信息。

【师傅他是不是不信任我？】

【不是的，你别多心了。】这次，回复很快。而且是连续很多文字。【师傅他无疑是喜欢你的，他也赞成我们在一起。如果非要说师傅对这段感情持有怀疑，那也是对我，不对你。】【师傅他……怕我重蹈覆辙。毕竟，在上一段感情里我投入太多，也对自己太残酷了。】

黑光之中，光亮的文字顿时化身为无数道明晃晃的射线。景詹内心，感性战胜了理性，他飞快地打下一串文字。有些话，他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要一吐为快。

【支柯，一直以来我心里都困扰着一个问题。好多次，我差点就开口对你讲了。我想，你会不会坦诚，对我如实相告。我想知道，你还爱着管源，对吗？……】

光标静止在一串省略号之后。闪烁。闪烁。逐渐变成嘲笑景詹犹豫不决的刀斧手。

既是嘲笑景詹犹豫不决的刀斧手，也是预示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的刀斧手。

犹豫再三，景詹懊恼的按下删除键。

他反悔了。

他知道自己不敢。不敢面对已知的答复。他明明最清楚，方支柯是个情深的人。

【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在师傅面前好好表现呢。】

【好。晚安。】

【晚安。】

*********

景詹也许不知道，在与他互道晚安之后，方支柯更加难于入睡了。他怎么会一时忘记，除去情深之外，方支柯还是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的男人。屏幕上方显示良久“对方正在输入”，最后却仅是一句“晚安”，这怎么能不令方支柯怀疑呢？

有所怀疑，但不敢问。

放下手机，复又拿起来。方支柯看着手机屏幕发起呆来。

屏幕之上，男人待他温柔至极。十七八岁的年纪，他的眼里全是对方。没有对未来的遐想，即便是遐想了，也是满含对今后甜蜜生活的期待。曾经的他，是那样自信非凡，相信只要喜欢的人陪在身边，就会永远面临大海、春暖花开。

蓦然间，方支柯羡慕起当初幼稚但纯真的自己。

他翻出相册，调出与景詹在海边的自拍。因为工作性质，平时他和景詹不少拍写真照片。也许是对此厌倦了，私下里两人倒是很少拍照。这次来K国玩，不论是第一天登山远足，还是之后布置师傅寿诞会场，两人明明共同见证了很多美好的风景，可无一例外没有想过用照片的方式记录。所以，这不难导致方支柯手机里只有和景詹一张合照的局面。

就是这张照片，突然就设定为了壁纸。

光线忽得变暗。

方支柯迟缓了，怀疑了，犹豫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月色笼罩。不知道是不是K国夜晚的天空要格外澄清的缘故，方支柯举起手机，将美丽的满月定格在手机中。

调出照片，设定为桌面壁纸，选择角度，确认。

微小的一声响动，手机被主人丢弃到床上。

主人也疲倦地趴回了床上。

这时候，仿佛为了嘲笑主人的犹豫不决，手机再度亮起。黑暗之中，光明的月亮却照不明方支柯混沌的心。似乎被悲伤洗礼，他的耳边回荡起师傅的叮咛。

“你说你同他交往是认真的，你凭什么这么武断？

“凭一时激情？还是凭年轻气盛？

“当初，管源那么喜欢他，最后不还是令他心碎欲绝？

“你如今拿什么保证今后不会让他流一滴泪？”

当初，管源那么喜欢他，最后不还是令他心碎欲绝？

当初，管源那么喜欢他，最后……

当初，管源那么喜欢……

当初……

方支柯忽的一下，把被子盖过头顶。

被子里，发出窸窸窣窣好像哭泣的声音。

片刻后，窸窸窣窣的声响更加强烈。

“你爱景詹。”至少，方支柯知道，他是爱着景詹的。但这一刻，不间断的自言自语，不间断的告诫，不间断的保证。

需要保证的，大多都是我们无法保证的。

“方支柯，你是爱他的。

“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拜托你，看清自己的心……你渴望他的爱，你渴望与他相爱……

“你是……爱……

“景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