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部落族彻底开战之后,都城也瞬间安静下来,恢复了以往的祥和。
百姓们会在每日的清晨了解一下讼师大会的八卦,以及前方的战局,对他们来说,虽然这些国家大事很重要,但依旧比不上自己的柴米油盐。
而程晚,作为这两件大事中的参与者,便过的辛苦多了。
除了要对抗伤风引起的咳嗽鼻塞,还要日日学习催眠之法,顾遥还是心软了,她不敢拿程晚做实验。
无奈之下,只能根据手札上的方法日日催眠自己。
梁烨这两日都在外面四处奔波,中午和晚上的时候便到程晚这里边吃饭边交流案情。
不过即便是这样,街坊邻里难免有些流言传出,就连盯梢的都要八卦两句。
盯梢甲:“讼师果然是下九流,身为女子不在家带孩子,还妄想在朝堂争出头。”
盯梢乙:“就是,还成天和男人厮混在一起,呸,还得老子日日在这蹲着。”
梁烨回来的时候路过这些人,全都听了去。
倘若换了以前,说了便说了,听过就罢。
可现在总觉得体内有一团火,驱使着他去会会那些嚼舌根的。
“各位大人,你们说这么大声,是真的不担心暴露吗?”
那两人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皆是一阵惊恐。
上面的人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隐蔽,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倘若被发现只能一死了之了。
但,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杀了眼前这个人。
那两个盯梢的眼神一对上,手悄悄探上腰间的匕首。
梁烨当然做好了打算,他将手上的钱袋子在盯梢的眼前晃了晃,又掂了掂其中的分量:“两位,你们也是讨生活,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有钱能使鬼推磨。
但花钱,只得到了程晚的谩骂。
当梁烨自豪的将这件事情讲给程晚听的时候,只听见程晚鬼哭狼嚎的叫声。
她鼻音很重,声音沙哑,使得叫声更加难以入耳。
“梁烨!你就拿这一半银两策反了两个探子!”程晚的心在滴血。
程晚许久不在都城,对都城的产业营收也并未上心管理,况且,讼师所给自己带来的红利也能满足日常花销,只是如今动了扩建飞竹苑的念头,便让梁烨去各家铺子收了利钱,顺便敲打敲打这些小老板,让他们莫忘了东家。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随即他又拿出了一张契纸:“你看,我和他们签了契约。”
这契约内容,只说那两人收了梁烨的钱,却没说明具体事由。
倘若最后他们拿钱跑路,只要被他们上面的人知道这张收条,定不会放过他们,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倘若他们拿钱办事,要牵连到自己,也是绝不可能的,因为连给钱的人名都没有。
一张收条,甚至还可以给他编上五花八门的罪名。
“妙啊。”程晚顿时消了气,梁烨在枫城简直埋没了他的才华。
若非撞破了那俩说闲话的盯梢的兵,梁烨其实也早想收拾他们了,一直找不到由头。
这些人紧紧的盯着程晚以及和她有关系的人,轮番上阵。
叶东篱离开之前,将这些人的点位,换岗时间都摸了个透,给几人提了个醒,这才让他们有恃无恐。
但也着实阻碍了他们的查案的脚步。
不过,他们不能查,自然有能查的人。
梁烨虽然和程晚一伙,但于他们而言,无足轻重,自不会太过于紧盯,便代替程晚在外走动。
“去找许茫的时候,恰逢陈夫人在家,她真的很热情,甚至还说了一些密辛。”
“哦?陈夫人又打听到什么了?”程晚有时候很好奇,即便陈夫人家财万贯,四海交友,可竟连宫内之事都了如指掌,实在令人佩服至极。
“当年太子出生之时,竟出现了七彩祥云,都说当今太子是两族和平的象征。”梁烨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不久之后,刚满周岁的太子突发恶疾,药石无医,找了个得道高人做法才有所好转。”
“你还别说,有时候玄学确实可信。”程晚以前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可是当现象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动摇了。
她毫无章法的踢着脚边的枯枝,脑中正在规划这刚买下来的院子的布局。
飞竹苑左右两边的院子一直无人居住,便索性全部买了下来,两家原主人也十分爽快,甚至给了一个与这个占地面积极为不匹配的低廉价格,想来也是信了一些谣言。
“梁烨,你有没有听说最近街上来了个老道士。”
“那老道士说,紫薇星再临,可定天下,亦可翻天下。简直胡扯。”
“当年我父亲的得胜归朝,便有人说他是将星转世,圣上遂赐下虎符,允他调遣三军,培养特别小队。后来父亲被截杀,特别小队和各路兵马并未能及时交接,所以最后回到朝廷的兵马连半数都不到。”
梁烨对此感到不解:“按理说,征兵的时候应该都会登记造册,怎么会找不到剩下的兵?”
“当年大阖初定,急需用人,虽有部分士兵确实登记造册,可大部分都是我父亲沿路征来的,皇帝天高路远,他们才不会管,只会听大帅的指令。”
程晚继续道:“所以虎符可以重启当年鼎盛之军。”
梁烨:“但有一个前提,洗刷程将军的冤屈,让所有人都清清白白的上战场。”
“是这样。”程晚站在杂乱的院子中间,她的思绪也如同这些枯木杂草,全都交缠在一起,让人无从下手。
梁烨却是个实在人,二话不说,便开始上手整理,也算是为花出去的银两做些劳力回报。
艳阳高照,绕是程晚这般站着不动,背上都沁出了汗,梁烨更是大汗淋漓。
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急切的声音:“我乃户部文书,请问程讼师在不在?程讼师?程讼师?!”
一声比一声响亮。
程晚从隔壁院子探出一个脑袋:“户部找我何事?”
“程讼师,是景大人让我来找您的,让您快去刑部!”
刑部?何吴这两日一直在刑部,如果有事发生,那便是何镇。
程晚和梁烨赶到刑部大牢的时候,牢房里正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她走到何镇近前,查看了他的伤势,已然奄奄一息。
何吴抱着何镇一脸无措,见到程晚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快叫大夫。”
“已经差人去找顾瑶了。”景云上前道。
那审讯之人是刑部左侍郎,刑部尚书整日装糊涂,不参与党争,右侍郎苏暮乃圣上眼前红人,自是前途无量。
而那些有野心之人,倘若想要上位,便要找个依靠。
刑部左侍郎便是遵太子令,对何镇审讯,见他不从,便上了大刑。
大理寺卿闻讯赶来的时候,何镇已经奄奄一息,何吴则被刑部的人强制关了起来,若非大理寺卿及时赶到,怕是连何镇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景云奉命普查都城人口,寻刑部协查,谁料被他碰上这事,便唤了人给程晚通风报信。
大理寺卿眼神冷峻,满脸威严,可愤恨依旧气得他不自觉的双手握拳:“你身为刑部左侍郎,竟然刑讯逼供,知法犯法,为大阖律例所不容!”
那人仗着背后有太子撑腰,甚是目中无人:“大人,律法有言,对待极恶至人,可施以威慑,我不过动了一点点的刑,让他思路清晰一点罢了。”
“你这是把人往死里用刑。”
“大人,莫要胡说,从大理寺接手此人之时,已神智不清,只有一口气了,怎能把责任全怪刑部头上。”
“厚颜无耻!”
“大人,您说话可要当心,您已至花甲之年,莫不是想以身殉职?”
何吴脑子嗡一声,下一秒手脚不听使唤,直接冲上到了那左侍郎面前,给了他一腿。
直接将他连人带凳子踢翻在地。
他捂着肚子,满脸狼狈样,气急败坏道:“你竟敢殴打朝廷命官,给我抓起来!”
几方大有动手之意。
那何镇本就还吊着一口气,现下又看到何吴有被擒之势,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睛直直的看着何吴,欲用手去够她,但何吴被刑部侍卫举刀拦住了步伐。
父女俩隔空对望,何镇终是饮恨而亡。
何吴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也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刀,一步一步挪向了何镇。
那左侍郎起来整理好自己,看到何镇没了气,像是松了一口气,对着侍卫挥挥手:“快点把人抬出去,顺便把这女的给我关起来!”
“等等。”
“何意啊,程讼师?”
“大人,这俩人我都要带走。”
左侍郎没有回答她,只是不屑的看着她,看她能说出个什么理由来。
程晚继续道:“何镇身故,对你们即没有价值,也没有威胁,大人权当做个好事,全了一个女儿的孝心。”
左侍郎想了想,既然已完成上面交代的事情,一具尸体而已,给他们也无妨。
“可以,但是何吴必须留下。”
程晚摇了摇头:“何镇一案是我的考题,已上报朝廷备案,圣上也是知晓的,讼师大会是圣上极为看重的盛会,如今我的考题,在你们刑部死了,这是蔑视朝廷和圣上。”
景云听懂了程晚的话中之意,接道:“我今个在此,也算是做了个见证,倘若左侍郎不肯放人,那明天陛下的桌案上便会多一本参你的折子。”
一位官员如果被参,事情属实,便是三年不得晋升。
左侍郎好不容易找了个依靠,定不会自断前程。
他眼珠子滑溜的转,贼眉鼠眼盯着何吴:“只要她退出讼师大会,我便不追究她的责任。”
讼师大会规定,讼师团队必须是同一讼师所的讼师,且至少三人。
这是不想让程晚参赛了。
毕竟即便是同一讼师所,也没有人愿意淌叛国案这趟浑水。
“好,我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