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和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继续翻看账本,这段日子绣坊总算有了进账。
“东家,我绣出来为何这么奇怪。”
怎么绣花针到东家手里就那么乖觉,香兰叹气,拆线打算重绣一遍。
“先别拆,”郁清和秉持鼓励式教育,由衷夸赞:“金鱼绣的很好。”
“东家,我绣的是黄腊梅。”香兰幽幽解释。
郁清和沉默半晌掩饰,“是金鱼,在其神而不在其形。”
香兰收线时想起要紧事,“东家,新上任的知县似乎今日到。”
郁清和点头,“好,新知县……今日上任?”
“锦绣坊刘掌柜领着家仆,说去城门欢迎新知县。”
难怪今天格外冷清。
郁清和突然想起被自己遗忘的原书故事线。
即将上任的新知县,正是男主。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郁清和关门落锁一气呵成,直奔城门而去。
城门口乌泱泱挤满人头,越过重重人影,连片衣角都瞧不见,更别提看什么人。
香兰兴致盎然,郁清和望着人群犯怵,放弃挤过去的想法,兀自找家茶肆坐下。
“新知县深得民心啊。”
张罗倒茶的伙计得了赏钱,一时嘴快了些:“嚯,那可是上京派来的官。殿前为同僚仗义执言,圣上嘉许升迁正七品。”
郁清和点头,看破不说破。
男主以前官职小,却能常伴皇帝身边,司百官监察之职,非同一般要紧。
谁好端端跑这么远任职,官职再高也比不过上京皇帝身边升职快。
分明皇帝被驳面子,碍于民间颂扬之声不好发作,干脆挑个职位打发了,让他少来碍自己的眼。
哪里嘉许,明升暗贬而已。
郁清和慢悠悠转动茶杯,叹气。看着是下放地方当几年官镀金,但得帝王厌恶,没三年五载回不去。
她现在最大的梦想便是将绣坊开到上京。海州离上京有段距离,极少有人见过苏绣。
海州人士身着喜好清丽雅致,产销布匹以浅色为主,衬风景别致,人美景亦美。
上京风俗则不同,各家贵女钟爱富贵大气,一众珠围翠绕,穿的太素难免显得小家子气。
这么多年,海州行商前往上京销售布匹都无人问津,渐渐没人再肯碰霉头。
但郁清和看来,上京简直是块没有开发的大市场。她尊重海州喜好,接单子都用素雅苏绣绣制,但苏绣在颜色选择上本就斑斓丰富,倘若精心绣制,未必不如上京当地绣法惊艳。
郁清和还在精打细算,前边来了官差,宣读一段,围观百姓散去,人一窝蜂拥到茶肆,香粉汗味混杂,愈发不好受。
郁清和让座给老婆婆,起身寻找香兰打道回府,余光瞥到眼熟的小身影,费力挤在高个中间出不来。
她大手一挥将阿枝解救出来。
“许久未见,阿枝长高了。”郁清和一刮阿枝的鼻尖,掏出手帕给她擦汗。
阿枝露出个干净的笑,不等汇报训练成果,婆婆就冲过来拉住她。
“你干什么?”
四周百姓听到动静纷纷看来,郁清和收回悬着的手,尴尬不已。
让座的婆婆方才还温柔对她笑,此刻目露凶光,护阿枝在怀中。
阿枝欲张嘴,婆婆却紧抱住她,倒豆子般骂道:“我警告你,不管葫芦里买什么药,不许打阿枝的主意,否则我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和你拼了!”
一连串说罢,不等郁清和反应,就抓着阿枝离去。
阿枝很不情愿,时不时回头看,婆婆气上心头,生拉硬拽带走了。
香兰循声赶来,额上沁出汗珠,“东家,没事吧。”
郁清和摇头,暗示她别担心。
在场人有识得郁清和的,东家二字一出坐实身份,想她名下商铺倒台,无依无靠,说话全然不顾忌。
“那是个小郎君吧?听那老人家的话,莫不是郁掌柜没了靠山,勾搭哪户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也未可知……”
周边爆发出哄笑。
香兰破口大骂:“呸,哪个爱嚼舌根,要不来我们面前说?”
郁清和觉得有点好笑,拍拍住香兰的手,放大声音。
“心有明镜,自然无需理会旁人闲言碎语。他人眼中之我非我,而是投射自己的想法加诸到我身上,谁又知道说的是我,还是他们自己?”
主我与客我,皆非真实的我。她不在意旁人闲话,论起恶意揣测,何止这两句,计较起来没完没了,只管做好眼前事,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经这么一呛,开口的人混在人群里没再说话。
没了乐子看,众人很快散去,伙计这才上二楼雅座送茶水。
正想偷看,靠窗客人朝他看来,伙计忙悻悻退出去,才看见托盘上的赏钱。
不愧是豪客。伙计心满意足,给他们的可是视野最好的一间,推开轩窗,够将茶肆尽收眼底。
瞧够热闹,沈确才关了窗子。
恒渊还在喋喋不休,“圣上摆明要他死,何苦蹚浑水。”
沈确避而不答,专心抿茶。
恒渊眉目一挑:“来这么远的地方当官,你高兴了?”
沈确放下茶杯,正色:“触怒龙颜非你我所愿,却是我发自本心所为,不得不做。”
“你亲眼看见了,海州管理欠缺,是用人之际,这里需要我,而上京需要你。”
恒渊叹气认输,“我说不过你,好歹等你安定我再走。”
沈确如愿,笑道:“那便要任我差遣了。适才说话那个,可有瞧见?”
恒渊不解:“很是一般,人品智谋皆下等。可是要招至麾下?”
沈确转头:“我初来乍到,对此处不熟,请他来府衙喝茶闲谈。毕竟他一看就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