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绣图赢得满堂喝彩,刘掌柜不无得意,摸胡须下台,扔给郁清和一个挑衅的眼神。
郁清和视若无睹,倒让刘掌柜有些挫败,转念一想,待他赢了刺绣赛,看谁还敢无视自己。
见过了锦绣阁的金银树,众人对即将登台的绣图也产生些许期待,伸长脖子欲观赏。
阿枝打开捧着的宝盒,与陆沅各执一边,画卷般缓缓展开在人前。
众人反应不如刘掌柜展示时那般大,聚在前头的诶一声,一个个都往前凑,想看得更清——
寻常赛时绣品多为花鸟虫鱼,此次的题目固然怪了些,也是在基本题材上发挥,诸如锦绣阁绣的就是树。
而绣衣坊不走寻常路,绣的乃是人。
绣品展开足够大,游客们看清,是一幅仕女游春图。
上面的女郎或织造围观,或晾晒丝布,而绣面上不止绣出女子轮廓,形态各异,惟妙惟肖,用直针缠针绣作,细腻精致,细密的丝线丝毫不乱,反而添就几分和顺。
美则美矣,只是……
“绣的极用心,可同比赛题目有什么关系啊?”
有人质疑,要知道离题更是比赛大忌,鲜少有人明知故犯。
酒楼栏杆外,绣娘们急着看清里面情形,可叹今日比往常人群熙攘,竟是挤都挤不进去。
身形灵活的绣娘从里边钻出来,累的喘不上气:“看清东家她们绣的了。好像绣的是……我们?”
绣娘们感动之余,香兰忧心不已,眉头久未舒展:“可这不是离题了吗?”
“姑姑,你知道题目?”
香兰摇头否认,脸色苍白。
质疑之人不少,随着一问越来越多人好奇,场上混乱。
楼上忽有人声打断:“我看这位姑娘呈上的绣品立意极好,何不先听听她怎么说。”
郁清和循声望去,只看见一袭白衣,戴着面具,多半是不想被人认出来,她报以感谢的目光,微一福身。
感受到评委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郁清和不慌不忙:“诸位莫急,先听我介绍这幅绣品。”
“实不相瞒,绣衣坊绣法出名,所用皆为苏绣。方才刘掌柜那幅绣品亦如是,只是分支略有不同。”
经过她这样一提,众人回想,似乎是有相通之处。奇了,各家绣坊的绣法绝不外传,怎会混淆。
刘掌柜面色铁青,怪不得郁清和不急,原来是等着给他挖坑。幸好自己早有准备,待会问起也能解释。
郁清和没有如他愿追问下去,转而讲解起绣图蕴意。
“彼时绣衣坊生存艰难,凭借苏绣才得以在海州有立足之地,自此绣坊改往日作风,时刻谨记绝不造假,信诺价值千金重。”
“人手招揽不足,我立誓不赴前尘,事必躬亲。幸而遇到姐妹们真心相助,成就今日之绣衣坊。苏绣深受主顾欢迎,正因其雅洁精细,融画于绣,也是绣衣坊欲在赛场,献给海州百姓的诚意。”
有人听到这,斜斜瞅了眼冒虚汗的刘掌柜。不必多问,谁是正主一目了然,绣艺混淆的谣言不攻自破。
“起初拿到比赛题目,我第一反应也是金银之物,可这与绣衣坊想要传达的观念相悖。金银固然贵重,但绣衣坊屹立至今,凭的是立诚,不负百姓信任,更因姐妹们携手相助,情谊岂不胜过金坚?”
众人醍醐灌顶,绣衣坊哪里是离题,分明是升华题目,看穿出题人的真意。
这题目也是内藏玄机,乍一看是金银财宝,实为情比金坚。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清除污名】
【名誉值高涨,当前为:70】
然而郁清和所说的远不于此,她朗声道:“我还有一言说与众人听。”
“苏绣精妙传神,色彩文雅,深受地域文化熏陶,并非一日速成。苏绣传承,靠的从来不是我一人之力,若有真心进修之心,通过选拔皆可来绣衣坊学苏绣。”
陆沅和阿枝随郁清和真诚行礼。闺阁多架绣绷,女子习针巧者众多,不止是技能,也为生存之道,若能于这世道帮上些许,此生无憾。
台下观众原以为绣法是绣坊机密,不曾想绣衣坊这般坦诚,此举深得民心。
待清算选票时,酒楼掌柜和面具白衣没有参与,并肩朝外走,后边来人追赶,“公子留步!”
阿枝递给白衣宝盒,传达郁清和的原话:“东家说,有人赏识是绣品荣幸,将此图赠予您,望莫要嫌弃。假以时日光顾绣衣坊,必为您亲自绣一幅图答谢今日出言。”
面具白衣未动,掌柜的忙不迭接过来,“好,我们收下了。代我们谢过你家东家。”
阿枝离开后,掌柜的撕下人皮面具,正是恒渊。
他抱着宝盒感叹:“魁首绣作,听说往年都价值千金,今年又有你出的古怪题目,身价足足翻了一倍不止,沈大人不要就给我吧,回京处处要用钱。”
“你这最后一句,人家姑娘方才白说了。”沈确抽走宝盒,半开玩笑:“这图不应当卖,该供起来。”
被贬他心中有难平,故而出此题,没想到有人猜中他的选择。
这头绣衣坊已是忙着庆祝了,外界贬损她们为商贾之流,但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更应活出个精彩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