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有事要说,还请你先不要怪罪才是。”赵芸像只小猫一样靠着周与烟,黏黏糊糊地说道。周与烟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妹妹请说吧。”
“那我可说了,”赵芸坐直了,看着周与烟,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出来:“这次去南城,我们遇到了韩公子,不知道姐姐可还记得他?”
韩公子,周与烟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初初离开南城,自己心情郁闷不已,又没有熟识的人,整日里愁思难解,便看着韩公子给自己的书信,总归有个念头,可是时间久了,自己遇到了这么多人,对自己都十分亲切,也时常鼓舞自己画画,后来帮冯大夫一起义诊发药、和吴致赵芸一起为白无霜祝寿、大家一起为慈安堂努力,日子一天天地明朗了起来,自己也不再感到忧愁,而韩公子也早已被遗忘了。
“姐姐?”看着周与烟陷入回忆,赵芸轻轻地唤着她,“记得,怎么了?”
“难道姐姐还在想着他?”赵芸着急地说道,生怕周与烟还对他恋恋不忘,周与烟被这直白的话语弄得有些含羞,“芸儿怎么说这样的话?”
“那是个花心大萝卜,娶了好几房妻妾,姐姐莫要被他骗了去。”
周与烟羞得用手帕捂住了脸,“芸儿怎么能说这种话?”
赵芸摇着周与烟的胳膊,想知道她的心意如何,“姐姐,好姐姐,就和我说了罢。”
“我与他只见过一面,虽然他写了信给我,但我也未曾回过,虽然我很感激他的安慰,但是也没有到倾心相许的地步。”周与烟偏过头,和小自己的妹妹谈论这种事,实在害臊得很。赵芸却是高兴地在一边拍着手,“那可太好了。”看着赵芸手舞足蹈地转着圈,周与烟知道她也是关心自己,不由得笑了。
第二天一早,赵芸带着轻快的心情跑到了吴府,吴致还是早早地便开始练武,赵芸也佩服他的毅力,奔波了这么一阵,要不是为着这个好消息,自己怎么也要睡到巳时才算,好不容易逃脱了白无霜的怀抱,赵芸一路小跑到练武场,远远地看见吴致便高兴起来,停下喘了几口气便又跑了过去,天气炎热,赵芸穿着淡绿色的纱裙一下子就坐到了练武场旁的石凳上,桌上还放着绿豆汤,赵芸给自己倒了一杯,便冲着吴致招了招手,吴致见了便跳了下来坐到赵芸身边,开玩笑地说道:“芸姐,才一天不见就想我了吗?”
赵芸没好气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又用手帕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你呀,也该正经些。”吴致大咧咧地露出一口白牙,笑着给自己倒了一碗绿豆汤,这里遮阴不好,赵芸也懒得再逗他,便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我问了与烟姐姐,她说对那个韩公子并无情谊,这下你可以好好表明自己的心意了。”赵芸说完见吴致还久久地举着碗,盖住了他大半张脸,便上前夺过他的碗:“喝完了没?”
“我知道了。”吴致小声说着。真是的,平常面对这些姐姐妹妹的,说话不定有多利索,讲起心上人便成了偃声的哑巴,不过这样也好,总归不能欺负了周与烟。
“反正我话说完了,你自己的事你也要多上心才是。”赵芸看着头顶的阳光,实在灼热得狠,便急急地走了。想来一个多月没有去药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打扫,师父一向不喜欢别人弄乱他的东西,怕是那些小丫鬟们也不会去自讨没趣,刚好来了,便顺带去打扫一下吧。
走进药房,没想到竟很干净,摸了一下桌面,一点灰都没有,难道是白姨让人特意打扫干净了,这样也好,自己省下时间来可以去药铺或者去慈安堂看看,不知道明苍她适不适应。刚想抬腿走,想起了师父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也不知道在外面如何,总该捎封信回来,怎么能如此毫无音讯,不会就此不回来了吧,赵芸越想越心烦,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能牵住师父的地方,就是这么一走不回也不是不可能。赵芸叹了口气,走进了内堂的书房,好些医书没有带走呢,还有那副银针总该是重要的东西,不该就此离去才是。
看着练习针灸的假人,还是那么傻傻地放着,赵芸轻轻地点着它,自言自语着:“你的主人都不要你了,还这样傻愣愣的。”假人一动不动地,没有回答赵芸的话。“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呢。”赵芸喃喃着,心里有些难过,但还是很快打起精神,将药房看了一圈,便准备离去。
才出门来,太阳已经高升,阳光有些刺眼,赵芸尽量找些树荫的地方低头走着,后悔出来时太过着急,竟也没带把伞。“芸小姐,您回来了呀。”吴十还是一副憨厚的模样,见着赵芸十分高兴,赵芸走时没有带上他让他好一阵失落,因此这些日子拼命练武呢。
“吴十呀,好久不见,看起来强壮了不少嘛。”赵芸站在树荫下看着吴十在阳光下的笑容格外灿烂,因着皮肤白,竟能反射出阳光,更显刺目,这一点赵芸倒是有些羡慕他,即使这样都晒不黑。
吴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些日子一直在练武呢。”说着,却又露出了失落的表情,“不过想来,芸小姐也不再需要我了。”
“怎么说这样的话,去义诊不还得麻烦你,难道是白姨有什么事情让你去干不成?”赵芸好奇地问道。吴十摇了摇头,惊讶地说:“冯大夫回来了,芸小姐不知道吗?”
赵芸心中一喜,转而又生出些不快,很快又像吃了酸梅子般,十分委屈,师父回来了却没要告诉自己,反而要从旁人的口中得知,“可我刚去了药房,没有看见啊。”
“咦,我刚从夫人那过来,见冯大夫也后脚出来了,”吴十往后一看,只见不远处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个人,只是繁茂的枝叶盖住了他的上半身,“那不是。”吴十用手指到。
赵芸犹疑地走过去,见冯大夫正在树下看着树叶,翠绿的树叶一如往常,没有缺损没有枯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师父好有闲心啊。”赵芸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冯大夫尬尴地笑了两声,“来的这么早。”
真是没话找话,平日里要求高,常有比这早得很的,怎么说这样的话,不过此时还是不先和他置气了,倒要问问有没有找到什么好法子。“师父,我们去药房吧。吴十,我们先走了。”
回到药房,看着干干净净的四周,想到自己刚刚如此为他揪心就又生出几分气来:“我道怎么如此干净,原来早回来了。”
“可不要乱说,我昨晚才回来的,再说我临走前的话你是一句没听,叫你不要去义诊,叫你好好留在药房学习——”
“那你呢,说好两三月的,这都大半年了。”赵芸不满地说道,说完又顿觉语气不对,尴尬地玩起手来,冯大夫也忍不住干咳了几声,赶紧说起自己这些日子的发现:“本来想早点回来的,但是师父他老人家说遇到一个和老夫人很像的情况,专门去察看了许久,只是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保养得当的话,对于身体影响不大,就是记忆会越来越差,我还带了几副方子,到时候让老夫人试试。”
“那就好,身体康健就好,姑母每日里陪着祖母,时常出来走走,我们有空也会去陪伴祖母,好歹家里人都认识。”虽然没有找到医治的法子,但是能够保证身体健康也很好了。“师父,有个地方我想带你去看看。”赵芸兴奋地说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想和冯大夫分享,感觉有许多的话要说。
冯大夫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去,赵芸已经是大姑娘了,很快就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了,要是还是成日里和自己一起,难免会被人误会。但是赵芸丝毫没有注意到冯大夫的犹疑,直接上去拉他的袖子:“师父,快走啊。”
“我,我还是——”
“好啦好啦,别磨磨蹭蹭的了。”赵芸拉着冯大夫就往外去,“我去就是了,快别拉了。”
走在路上,赵芸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讲起吴十陪着自己去义诊、碰见买豆腐的小娘子被打骂、众人齐心协力凑钱修建慈安堂还有碰见荣明苍的事,说到兴处,一下子高兴得哈哈大笑,一下子气恼地跺脚,冯大夫只是默默看着她,小小的人儿长成了大姑娘,一举一动虽然还是那么天真烂漫但是心智却是成熟了不少,短短半年多,没想到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感觉好像自己不在她也能做得很好,想来走的时候自己还很是担心,如今看来是不能小瞧了她。
转眼就来到了慈安堂,赵芸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然后又回头招呼着冯大夫快进来,冯明苍正在前院扫地,见赵芸来了也急忙上前,“明苍,”赵芸亲切地握住荣明苍的手,“可还习惯?”
“这里很好。”
“等会儿你忙完了,我带你去置办几件衣裳,我的衣服短了,你穿着不合适。”赵芸看荣明苍还是穿着昨天的衣裳,才想起来没有给荣明苍准备衣服。荣明苍却摸着纱裙笑道:“这件衣裳很好,哪里要买新的,若有什么旧衣裳拿几件过来换洗就是了。”
“好啦,就几件衣裳,不要与我客气了,你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赵芸高兴地拉着荣明苍的手来到冯大夫面前,“这位是我的师父,你叫他冯大夫便是,我学艺不精,我师父可厉害了。”
荣明苍微微欠身,“这是明苍,我的朋友,现在是慈安堂的管事了。”
冯大夫微微颔首。见两人互相也不说话,弄得赵芸倒有些尴尬了,“明苍你可吃过了?”
“起的早,已经吃过了。”荣明苍说。
赵芸关心地看着她,“起那么早,是不是水土不服啊,想我初次去南方,也是睡不好吃不好的。”虽然一直没有问过荣明苍家乡何处,但是想来应该离锦都有段距离的。
荣明苍摇了摇头,“并非水土不服,来时天黑了,我想早点起床看看慈安堂的全貌,高兴的。”
“那就好,要是需要什么,尽管来赵府或者药铺找我,等下午我们去买衣裳,我带着你到处走一遍可好?”赵芸说着,荣明苍感动地应是。“那我和师父先去见见祖母,母亲、蓝儿还有姐姐她们万一来了,也不用惊慌,她们都是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