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陵隽阁,老夫人正在吃早饭,赵棉在一旁侍候着,见冯大夫来了也是很惊喜,急忙让开给冯大夫腾位子,简单的把脉问诊后,冯大夫又拿出一个方子,让今后先按照新方子服药,最近天气炎热,便不要多外出了,没事在院子里走走就行,赵棉连连道谢后应下。赵芸又和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准备去药铺里坐诊。正好师父在,也能指点一下自己,便死乞白赖地拉着冯大夫过去了。
“没想到你也会问诊了?”冯大夫打趣道,赵芸不满地撅起嘴,本来心里就没谱,还想受到师父的鼓励来着,偏他也这么说,见赵芸不高兴,冯大夫立刻换了语气:“我是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倒叫没人请我了。”
赵芸趁机赶紧提要求:“师父果真防着我,去那些达官贵族家里总也不带着我,”说着可怜兮兮地看向冯大夫:“师父,以后也带上我吧,你知道慈安堂缺钱,我在这里坐诊累死累活的也挣不了许多。”
“怎么?还缺钱吗,不是已经建起来了?”
“果然是孤家寡人不懂柴米油盐的昂贵。”赵芸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仰头叹气。冯大夫没好气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竟敢嘲笑师父。本来还想资助你一下呢。”
“哼,我才不要你的钱,将来要是提亲的贺礼都买不起,岂不是还要怪我。”赵芸哈哈大笑,见师父沉下脸来才收敛了笑容,赶紧上前哄道:“我说,以师父的才能不要贺礼也是可以的,师父大人有大量,不会真生我的气吧。”赵芸围着冯大夫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他看,冯大夫被看得心乱,赶紧拉开她,“我看你并不急,敢这样调侃师父,就继续在药铺里坐诊吧。”
“别呀,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带我一起去那些达官贵人家吧。”赵芸跟在冯大夫身后小跑着,她的衣裙在风中飘啊飘,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看我心情。”
一上午的问诊终于结束了,冯大夫坐在一边偶尔帮一下忙,看到赵芸如此熟练又耐心,心里也很是宽慰,只是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离她远点才是,不然总是没大没小地和自己调侃那些事,完全不知道害臊,真不知道是自以为年龄还小还是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个男人看待,不过想来自己已经二十好几了,虽说并不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但是在赵芸看来可能已经是个大叔了,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吧。
得知周与烟对韩公子无意,吴致既高兴又忧愁,原本鼓起来的信心也随之崩塌,生怕下一个被拒绝的就是自己,因而迟迟未敢去赵府,直到蒋寿传来消息,皇上已经决定重新组建一支棘红军,让他九月初去应选,这一去可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了,万一过个一年半载的,赵棉为周与烟定下亲,自己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扭扭捏捏地,让白无霜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初他父亲向自己示爱时可没有这么瞻前顾后的,也不知道是像了谁,便让绿柳给吴致送上空白的纸笔,总该要约周与烟出来把话说清楚才是。才拿起笔,吴致的心便开始不可控地狂跳起来,那声音好像大得如雷般,让他的脸红透了,写了一封又一封,不是字不好看就是觉得自己写得不好,墨块被磨了又磨,毛笔被沾了又沾,纸张被撕了又撕,时间也滴答滴答地溜走了,而那封信还是没有写下开头,吴致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他实在害怕开始,他一拖再拖就是不想挑明,这样他就可以永远有想象,永远不会被拒绝了。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不可不做的地步,就算身后可能是陡峭的万丈悬崖,他也要踏出那一步,万一是春暖花开的大地呢,总好过一生一直在悬崖边颤抖着行走好。写好了信,吴致将它装进信封,没有叫吴一他们,反而是让粉韵给周与烟送去。
休养了一阵子周与烟感觉好了许多,加之赵芸和吴致为了自己跑去南城辛苦调查了一个月,知道董公子是被人所害,就连那晚见到的东西也是有人假扮的,心里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也感受到自己是被人爱护重视的,所以很快打理好心情,决定要继续画画。而且慈安堂真的开始帮助到她人,那个姑娘听说也是个可怜人,后续人多起来各项费用肯定会紧张,便准备重拾自己给人画像的计划。
之前的事情多亏了隔壁摊的大婶,大婶也时常来画摊上看画,只是从来不买,周与烟知道她的难处,便想着给她画一幅画像,既表了心意还能做宣传,是极好的想法。
见粉韵过来,周与烟也很是惊讶,平日里自己很少见粉韵,一般都是见吴一吴三他们跟着吴致的,只偶尔地会在吴府里见到粉韵,现在她一人前来,不知道会为了什么事情。
“周小姐,这是我们少爷让我送来的。”粉韵说着,递上手中的信,周与烟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怎么?你家少爷说了什么?”
粉韵笑着摇摇头:“少爷什么都没说,只让我把信送到小姐手上,那我就先回去了。”
送走粉韵,周与烟看着手中的信封,上面空白一片,没有写什么,但是却用浆糊封得很牢。周与烟拿着信迟疑着,猛然惊觉他竟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虽说平日里也帮了不少忙,但是自己一时之间竟有些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次的帮忙让他知道了自己不那么光彩的往事,一下子倒有了隔膜,生出些不明所以的意味来,竟不好主动去见他答谢。而现在,他的信却先来了,比自己要早,也比自己要坦率。
慢慢打开信封,还未展开信纸,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好像是蚂蚁在心里面挠一样,周与烟猛地用手捂住了信纸,不敢去看,只是那封信好像烫人一般,灼烧着周与烟的手,催促着她早点看完,几乎是一目十行的,单单是那几个含蓄的字眼,周与烟便已经明白了,诋毁的话她听过许多,动人的话也一向不绝于耳,只是这样拙劣又青涩的文字,格外让人心动。从很久之前,周与烟便知道吴致喜欢自己,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永远那么执着又飘忽不定,可是那时候她心中满是愁绪,无法再做他想,后来,大家熟悉以后,也只当做朋友,周与烟想这样便很好,她实在是害怕那些不可靠的、玄之又玄的感情,她本以为,她不说,他也不会说,可是没想到,在彻底了解自己之后,他反而是说了出来。
周与烟的心有些乱,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更不敢再去看那封信,她甚至有些生气,为什么他要打破这份平静,本来一切都很好的,现在她却要做出决定。浑浑噩噩地度过一天,大家都发现了她的异常,也估摸着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都心照不宣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晚上睡觉时,周与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面总想着那封信,自己没有看全,但好像是提到了河边之类的话,怕遗漏掉什么信息,思虑再三周与烟还是起床点了烛火,又重新看了起来,原来是约自己后日去朝乾河边。
天热,我会在酉时等你,如果到戌时你还未来,我便知晓了你的心意,那就让风带走这一切,我们仍如往前,还是朋友。
关上信,周与烟看着那轮明月,心中染上了一层异样情怀,仿佛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又像是被吹散的云彩,不能使她安静下来。日子好像是给自己立了一扇门,每分每秒地拉着自己前往,时刻叫嚣着让自己快点打开它。如同流沙般,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周与烟还是有些退缩,不敢跨出那一步,她有些累了,不想将感情变得复杂,或到达无可挽回的地步,或许就像他信中所说的,就算自己不去,他们还能一如往前,她相信他的人品,他会这样的。
“姐姐,姐姐,怎么了?”看周与烟在正堂起起坐坐的,赵芸忍不住问道。
周与烟咬了咬唇,又坐了下来,极力掩饰着:“没事啊。”
赵芸也没再多问,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告示上,她准备写一些告示贴在慈安堂还有两家铺子上,也好让人知道有慈安堂这么个地方能够投靠。周与烟凑过来看,赵芸便详细地给她解说了一遍,只是还没说完就见周与烟有些神情恍惚,便关心地让她回房休息。
“不碍事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看日头,大约酉时了,具体的时辰还要看看刻漏。”赵芸抬头观察了一下,又问:“怎么了?”
周与烟支支吾吾地又坐了下来,看她这个样子赵芸也猜到了一二,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外人总不好插手,便把告示拿着准备去一边的侧厅里写,也好给足周与烟单独的空间来思考。可谁料到赵芸前脚在侧厅坐下,刚铺开告示,周与烟后脚就跟着进来了,赵芸都不由得被她的举动给逗笑了。“怎么了姐姐?”
“我一个人待着心慌。”周与烟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可是看着这个专门为他们打造的侧厅,因为百妖图,他们在这里度过了快一个月的时间,那时候大家是多么高兴,她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长久下去,心里难免泛起酸涩,不可预知的下一步,该怎么才能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