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少卿被提审的同时,礼部尚书和太傅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重新选择考题,又考虑了防止考生舞弊的事项,月影还是协理,自荐负责考生的搜查事项和巡考,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皇上便同意了。
“法以严治,要是舞弊罚得轻,就算是一千次一万次考生还是会选择舞弊的,所以应该严惩才是。”月影说道,太傅赞同地点点头。“公主说得有理,可以按照不同的舞弊方式制定不同的惩罚,只是这还得让刑部来定。”礼部尚书说道。
两人又一同看向太傅,太傅坐的笔直,半垂着眼,发现没了声音才开口:“之衡说得没错,公主这次搜查出什么,可以详细整理一番,到时候可以依次做出对策,也好给刑部一个参考。”
“说来你们不信,舞弊的手段五花八门的,携带抄有文章的绢帛和纸张的,哪里都能塞,还有直接写在身上的,最可恨还有那代考的,最不应该的就是那些收受贿赂的。”月影一一说明,礼部尚书也不好意思地苦笑着,连表忠心:“公主放心,定不会再有收受贿赂之事发生。”
月影抬起眉毛,睁大了双眼,双手捂住心口,一副惊讶的模样:“孙大人怎么会如此做想,我自然是信过大人的,不过是举例子罢了。”
几人商议好基本的考生须知的告示,太傅又重新拟了考题送审皇上,月影则是在锦府令日夜不分的详细写着各考生舞弊的具体情况送呈刑部。为了能够尽快重开科考,几人都很劳累,礼部尚书好几日都没有归家,孙商艾也十分焦虑,这几日她尽量都顺着母亲,怕是以后都再也没有时间陪伴父母了,可母亲好像也感受到了什么,总是闷闷不乐的,也不再催着自己相看了。
“母亲,怎么如此忧愁?”孙商艾搀着孙夫人在院子里闲逛着,荷花开得正盛,不时有蜻蜓飞过。两人来到凉亭坐下,孙夫人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女儿已经十八,早就该出嫁了,不仅满腹诗论,琴棋书画样样都精,容貌也是秀丽非常,可是却迟迟不能定下如意郎君,她是个粗鄙之人,跟着夫君才一跃成为锦都的贵妇人,她不懂女儿的书也不懂女儿的想法,她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吓人,那位潘少卿因为贩卖考题收受贿赂竟然要被斩首,可怜一家子老老少少也跟着被流放至苦寒之地,命运果真是瞬息万变,现在自己的夫君也被委任为副监考官,万一做的不好,还不知会受到什么惩罚呢。
“没什么,在想你父亲呢,好几日没回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休息好。”孙夫人淡淡地说着,有些失神。
孙商艾安慰地握住母亲的手:“母亲不要担心,父亲不会有事的,父亲的人品母亲难道信不过?”
“可是,好像也有些人往家里面送礼的,这,会不会有事?”孙夫人焦急地皱着眉,垮着脸,露出十分后悔的表情。
“母亲,那些不过是他们官场之间的人情往来罢了,不能算作贿赂,况且有潘少卿的例子,想来父亲一定会更加尽心的。”孙商艾徐徐道来,给母亲倒了杯花茶。孙夫人慢慢喝下茶,一股花香萦绕齿间,也舒缓了焦虑的心情。
“那潘少卿实在是太惨了,一家子上百口人,还有孩子,不知能活下来几个。”孙夫人叹息着,孙商艾却是显不出怜悯,他们人口越多,贪得越多剥夺得百姓的血肉就越多,被他们间接害死的人何止上百呢。
“可是他们害的人也不少,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看着女儿义愤填膺的模样,孙夫人也收了话题,她也知道潘家没做好事,可是想到会死那么多人还是忍不住可怜,尤其是那些孩子,作为一个母亲,难免会感同身受,不自觉伤心,更何况宴会之间,自己还见过他们呢。
“我知道了,不管别人家的事情,我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母亲怜爱的眼神就是女儿最大的安慰,孙商艾感动地依偎在母亲怀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潘少卿行刑的那日,皇上特意命了太傅和礼部尚书为监斩官,不仅是潘少卿还有部分舞弊的学子,全部被压上了监斩台,不过几日,潘少卿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彩,他的头发糟乱,遮住了面容,身形瘦弱了不少,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已经不再害怕,一旁的几个考生却是哭哭啼啼的,不住哀嚎着,他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啊,早知道就不舞弊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当官又如何,还不如守在家里,什么没有呢。
月影特意约着孙商艾过来观看,她们挤在人群里,听着人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看着台上跪着的一排人,又看向坐着的太傅和礼部尚书,太傅还是很镇静,在主位上看起来威武非常,礼部尚书大概没看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眼神不住地飘忽着,一下子看地一下子看跪着的罪人,一下子又看向太傅。孙商艾注意到父亲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心下有些不忍,只好把眼神别过去。
很快时辰便到了,八月的阳光很是耀眼,拥挤的人群让人有些燥热,大家一边凑着热闹一边又不敢往前,刽子手扛着大刀,刺眼的寒光让人不禁咋舌,莫名感觉脖子微微发冷。可能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潘少卿还是忍不住发抖起来,他缩着脖子妄图逃过惩罚,可是刽子手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直接走上前拉起潘少卿的头,手起刀落,十分快速,刀刃上留下森森血痕,潘少卿的头掉落下来,滚了滚,留下一道血迹,人群低低的惊呼着,旁边舞弊的考生更是吓得大叫起来,可是刽子手没有丝毫放慢速度,反而是将刀上的血迹一擦,快走几步继续行着刑,不一会儿,几个人就都身首分离了,孙商艾闻到了血腥味,胃里不住地翻腾着,月影见状扶住了她的手,又遮住了她的眼睛,轻声安慰着:“没事,我们走吧。”
离开了一个多月终于是回家了,赵芸迫不及待地就扑进了苏雨晴的怀里,看着赵芸略带憔悴的模样,苏雨晴有些心疼,拉着她坐下看了又看,“真是累着了,我瞧着怎么瘦了不少。”
“母亲太过忧心了,我过得很好,姑父也待我很好,只是不太适应那边的气候和口味罢了。”赵芸安慰着苏雨晴,“那一定没有吃好,刚好我们许久未吃顿好的了,我让翠竹去招颐楼买几个好菜来。”
“母亲,不用破费了。”赵芸阻止道,“慈安堂花费过大,我们吃食不甚要紧的,与烟姐姐怎么样了?”
“在南风阁画画呢,好多了,只是听说你去了南城,着急了一阵。”苏雨晴站起身,拉着赵芸便往南风阁去,还好,周与烟看起来一切都好,只是比之以前更加忧愁了。赵芸悄悄走近想看一看周与烟画的什么,见是一副春雪图,带着料峭的冷意,一派萧瑟。
赵芸站了好一会儿,周与烟竟都没有发现,只是看着画出神,“都已经八月了,姐姐怎么还在画雪?”赵芸轻声说道。周与烟听见声音,蓦然回头,看见赵芸站着自己身后,立刻湿了眼眶,站起身抱住了赵芸:“你怎么能不说一声就走了。”听着周与烟略带哽咽的声音赵芸心里泛酸,也伸手抱住了周与烟:“好姐姐,是我的错,还请姐姐不要怪罪才是。”
“我是怕,万一,你也沾染上什么东西,要我可如何是好。”周与烟继续说着。赵芸安慰着她坐下,又让明翠去喊来赵棉,几个人坐下,赵芸站在中间,便开始手舞足蹈地讲起在南城的经过,特意省略了自己的辛苦,蓝儿在一边兴致盎然地听着,不时提问不时气愤不时鸣不平不时又叫好,说完,赵芸喝了一大碗的茶,坐到了周与烟身边:“姐姐,现在该知道都是那黄家的在作恶,而且他们一家也得到了报应和惩罚,果真是恶有恶报的,姐姐也该明了了。”
“孩子,真是辛苦你了。”赵棉感动地握住赵芸的手,赵芸笑得大大咧咧:“姑母说哪里的话,我们是一家人,谈什么辛苦。”
“是,是,不过还真是要和吴公子道谢了。”赵棉说着,苏雨晴连忙接话:“说什么道谢,我们两家人来往,往后有的是相聚的日子,孩子们互相玩耍,自是有感情的,我们就不搅和了,只由得他们去便是。”
“还有件事情,是一定要和母亲、姑母还有姐姐说的。”赵芸高兴地说着,大家也有些好奇,纷纷望向赵芸,“回锦都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位落难女子,她无家可归,我便将她带回了慈安堂。”
“真的?”苏雨晴十分惊讶,没想到竟如此凑巧,刚好慈安堂各项事宜都完成了,前几日才雇了一个婆子,就是连饭菜也不缺的。“多亏了大家,我略看了一眼,一切都准备好了,我还怕不能住人呢,谁想连做饭婆子都雇好了。”
“只是不知道姐姐还愿不愿继续帮我呢。”赵芸撒着娇,杏圆的眼水汪汪地看着周与烟,周与烟心里感动,又看到慈安堂真的开始帮助到她人也是十分欣喜,便欣然地点点头。
傍晚,赵芸来到了周与烟的房间,见周与烟还在画画,“姐姐也该歇一歇才是。”
“就是补了一点,马上就要歇下了。”周与烟说着,把画拿给赵芸看,是白天的那副雪图,白茫茫的天地之间,雪花覆盖的枝条上悄然冒出一朵火红的花蕾。“怎么现在过来,有什么事吗?”周与烟收起画看向赵芸。
赵芸没有回答,只是坐下来,看着桌子上的茶道:“茶有些凉了,明翠你再去沏一壶来吧。”明翠看出来两人可能有话要说,便识趣地拿着茶壶走了出去。周与烟不禁掩面低笑,不知道赵芸想说些什么,竟要把明翠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