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倾,故名之清遥。
宫中的邂逅不是偶然,她见上官世青与自己素不相识,连同郡主身份都相忘已远,失落伤感后决定顺势而为,变身随官,伴其左右。
故地重回,上官世青深受折磨的样子,像是离心丹发作。魏清遥不愿再忍,上前点住她几处大穴,并用离心功调和真气,以免引起内力反噬,加深离心丹的毒发。
“好点了吗?”魏清遥平静语气中透着关切,扶住上官世青时,手却触及到了她的假臂,梆硬的肌肉,触痛了她的心。
果然,上官世青缓和了许多,她疑惑不解地看向魏清遥:“尧大人内力深厚,不知师承哪位高手?”虽记忆缺失,可上官世青识得天下武学,行走江湖几年,虽隐居屏山县,但也没落下练武。
她只觉得尧倾武功深不可测,没有一招半式,什么都看不出。
“少时读书研究过,家母混迹江湖,得过指教,浅学几招而已。”
“原来如此,多谢尧大人。”
“上官大人这是旧伤还是?”
上官世青站了起来,拂去嘴角丝丝血渍,有意识地藏起左臂,她不想残缺的肢体暴露,更担心刚刚已经被尧倾碰到,心生疑惑。
“早期内伤留下的祸根,不碍事。时辰尚早,我想去卷宗室看看。”
“你刚刚身体不适,不歇会?”
“案急时日短,我也无需歇息,尧大人要随我一起么?”
“自然,离回宫时辰尚早。”
上官世青点头,她心系案件,急于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此案,从县上报郡,再由郡官报州府,最后抵达帝京天和院,完整卷宗应该都在这里。
所有案件的卷宗整理都由天和院的卜师爷完成,他出生帝京,喜欢占卜算卦,通晓京事,人称百事通。
卜师爷已是不惑之年,喜穿灰道袍鸡毛扇在手,八字长胡落至下颚,像极了算命师。卷宗室位于审堂之后,常年由四名府兵把手,两把铜锁钥匙,一把在卜师爷手中,一把给了上官世青。
过往密封总卷,分已破案和未破案两处,其中待查大案用黄色卷袋装着,卜师爷找出卷书呈上:“两位大人,屏山县矿金案所有记载在此。”
魏清遥抬了抬折扇,说:“你先下去吧。”卜师爷瞥了上官世青一眼,似乎在听她指令,好歹自己是天和院的人,这尧倾即便是御前的人,也总不能压过上官世青吧。
他眼珠转了转,决定看自己顶头上司态度而动,但上官世青已经拿了卷宗坐了下来翻阅。
魏清遥甩开扇子,轻轻摇摆,似笑非笑地说:“卜师爷还需本官说第二遍吗?”她看似随和,眼中却透着阴寒。
“小的不敢,小的退下了,二位大人若要传唤,吱一声就行。”他笑眯眯地后退几步,被魏清遥气场逼得无所适从,从来没有过,稍有不慎会掉脑袋的感觉,这位尧大人看来不能得罪。
待到卜师爷关门离去,魏清遥这才把眼神转向上官世青,她认真地伏案查阅,心无旁骛地看每个字的记载。她们几乎没有过这样平静的时刻,或是沉默冷对,或是轰轰烈烈,甚至生死相对。
忘了也好,忘掉一切,放过自己。
屏山县令突死家中,四次黄金上报只有记载,说是郡府来人上要直接押送黄金交给府衙,但府衙声称黄金的押送从未抵达过,文书都已获批,独不见金子去了何处?
当时派去的押送官也不知所踪,由于在参与开采的百姓家中搜到了碎金,便怀疑他们联合私吞了矿金,可又有人供词是,来了一支军队把金子运走了,就这支所谓的军队没有任何出入记载,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又因为搜不到其他黄金在哪,也无法给矿民定罪。
“看出什么了,上官大人?”魏清遥问。
“藏碎金的矿民定是心生贪意,小惩为戒便好,他们哪里有胆子私吞朝廷的万两黄金呢?这么大的容量,该要用马车商队运送才可,这么大阵仗的人和物,怎可能凭空消失?”上官世青抬头,说:“尧大人应该看过卷宗了吧?”
“嗯,上官大人有没有想过,如此庞大的金子可以做什么?”
“矿金是稀贵之物,提取黄金后都该入国库,十万矿金所含黄金不下万两,万两黄金多则可养军两年,少则可抵郡府的一年赋税。”
魏清遥望着她,饶有笑意地说:“你说对了,养军。”
这两个字代表什么,可想而知,上官世青看向门外,沉音说道:“尧大人,此事只能心中猜测,不能妄下定论,若真的养军谋反,牵连甚广,恐怕要生灵涂炭。”
“你怕什么?谋反必当诛,况且这些年乱臣贼子还少么,动乱还少么,有多少人不服遥帝在位,你我心中了然。”
她到底是何人?当真什么都敢说。
这些谋反之事怎能挂嘴边
上官世青忙说:“尧大人,我们还是围绕矿金案先查,先别妄加揣测,以免引火烧身。”
“连令状都敢立,上官大人还会怕这些?”
不能称之为怕,可现在什么都不确定,不能被误导,必须先明确调查方向。上官世青沉默不语,收起卷宗起身。
“不开心了?”魏清遥问。
“尧大人何出此言?”
“见你不语。”魏清遥忽而想起,上官世青本就话少,两人平心静气聊一件事,都甚是少见。
上官世青在皇宫多年,陪伴太后,规矩至上,恪守条例,古板严苛,严于律己,自然对这些话十分忌讳。犯上之言要不得,言传祸事更不行。
“距矿金案的发生已有一月过半,足够将矿中的金子提炼而出,除非永远藏着,否则这金子必定会流入市面。”
“可你如何区分普通金子和矿金?”
说话间,上官世青竟从怀中掏出一块矿金石,一半为青白石,一半灿灿发亮。魏清遥瞳孔微收,伸手拿过转了转,指腹轻擦黄金边,娓娓分析道:“这色泽比市面的黄金稍淡一些,你从矿山带来的?”
“尧大人别误会,办案之后我自会上交。”
早年的上官世青为先太后杜庭曦铲除祸患时,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她那双沾血的手,无论对错,不管是谁,只要有太后命令,天神地仙她也照样斩杀。
可现在,不过就是在屏山县一个村子待了两年而已,竟会为了毫不相干的人,独自上京。是她小看了上官世青,还是对其了解不够深?
魏清遥轻轻掂着矿金石,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上官大人无需急着解释,此次你回京是有备而来,倒是没有看出来上官大人不仅爱护百姓,还有断案之能,心思之细腻,叫人刮目相看。”
“尧大人过誉了,一切因矿金而起,自然要带着线索,皇上既命令了破案时间,我心难免着急。”
“你说得也是,若非你朝夕相处的村民受此害,你都未必会回来,这里也没有令你心牵之人。”魏清遥吟吟低声,颔首垂眸,不知所想。
上官世青竟感受到了失落和悲意,加以解释道:“我来帝京确实为了村民,这么多条人命起码不能妄送。”
“你无需多解释这一句。”
尧大人似乎有点生气?上官世青疑惑不已,不记得故人往事,或许难免伤人,莫非她与自己也是旧相识?
她不想问,也不敢想,毕竟丹药每发作一次,都伤筋动骨,痛苦难耐。
从走进天和院开始便心绪不宁,面对尧倾更是无法从容。
但魏清遥却转身过来,情绪恢复如常分析道:“这矿金石你带来此确实妙哉。”说罢她指间一紧,石金分离,碎在掌心,碎石滑落,唯剩下被捏扁的纯金,只有半甲大小。
这内力......矿金不过拇指般大,她却不费吹灰之力捏碎,上官世青向魏清遥投去敬佩高手的目光,正要称赞,她抢言道:“此金色泽浅而软,不难分辨,若要查就彻查,尤其各大钱庄酒庄客栈以及那些大商铺,必要时可以动用帝京商会,一日之内,便能有线索。”
上官世青忽然明白宫内为何要派尧倾协助自己,摸底排查还要暗中进行,光靠天和院这点人不可能完成。若这波矿金真的已经提取使用,定会流入帝京,真有居心叵测者,毕竟在帝京也有所根基。
希望只是贪污而已,莫要牵连太广太深。
“下官这就去安排人手,尧大人与我一同去天字钱庄可好。”
魏清遥抚了抚下颚假须,应该不会被认出,当即点头:“好,商会和其他搜查人员我会安排,你且先去。”
“有劳。”
上官世青忙不停跌去安排两对人马,制定暗查策略。一旦办公事,她似乎又变成那个铁面女官了,面无表情,话不多说,安排便会即刻行动。
魏清遥见她忙碌身影,恍若回到当初,在凤鸣宫第一次见到上官世青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多么讨厌这位固执不懂变通的女官,只有自己知道,谁能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可悲之事,谁又曾想过两人会变成今日这般样子?
更文啦,昨天加了个晚班没有更新,现在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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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