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到候车,许臻才有机会停下来歇口气。她打开消息,古凝落给她发来:姐姐到了车上吗?
许臻微微笑了下:还在候车。
古凝落“哦”一声,就没再发消息了。
许臻放下手机,从袋子拿出本子写下一点感想。
登上高铁,古凝落没再询问她的境况,她也就没再说话。在车上打打游戏,听听歌。最后写点小故事作点小曲,就算消耗掉整个高铁旅程。
分明是坐了许久,还睡了不少时间,仍然觉得疲惫。找到学校把东西摆放好精力也完全耗尽了。她换上睡衣倒在自己铺好的床上就睡过去了。
约莫一个钟头,剩下的五个人陆陆续续地走进寝室。需要放东西的她们不可避免地要放好东西,从而发出各种窸窸窣窣的声响。许臻浅眠,这样一折腾很快就被吵醒了。但是精力也恢复一些,倒是没多大的起床气。即便有,许臻也不会允许自己表现出来的。
接下来是普通的寒暄。每个人都带了自家城市的特产。其中有两个人的城市重复了。好在她们带来的特产种类不甚相同。
气氛很是友好,室友们都热情并且有礼貌。许臻暂时性放心,不过她向来擅长把人往最坏的方向想。大家都是人,难免会有点私心,缺点。故而在一开始就把人想的不算好在她看来比较明智的。把期待降到最低,那么后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使自己的情绪失控。
保证自己能够在绝大部分时间理性,是她处事的准则。
大学生活不痛不痒地进行,许臻没有参加社团,没有把众多精力放在出门和人多交谈,而是找到安静没有人经过的地方作曲编曲,哼唱。专业课专注地听,自己觉得重要的即使老师没说要记也会记下来。
下课她就会查看消息,看到古凝落发的就会回。但是由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专业课上,加之剩下有大块时间都一心扑在作曲和编曲上,有时也会练习课上老师教授的发声技巧。太过投入至于旁若无人,更别提手机上不会响铃的消息。古凝落经常有所期待,又落空。再得到延迟回复。
渐渐地,古凝落也忙起来,不再那么多频次地给许臻发消息。许臻见状,就主动给她发消息,即使远不及原来古凝落的频率,她做到了曾经不曾做到的。这一点古凝落也发现了,由是会和她继续分享生活中的点滴小事。
某天,许臻在浏览器查找字读音时不小心点进了一个广告。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红色感叹号。许臻顿感不妙,急忙摁返回键想要退回原来的安全界面愣是没有成功。页面只是在反复告诉她“系统崩溃”,“系统崩溃”。她被逼无奈,使出最后的招数,点回到桌面键。可惜手机早已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一个震动,彻底黑屏。
许臻人也傻了,对着手机一通乱摁。又是晃又是敲的,还是一点动静没有。她迫不得已去到学校手机店修理手机,店老板告诉她这个机型已经过时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修复。只能换一台手机了。
许臻又问能不能将联系人恢复,店老板摇摇头,道;“这得靠您自己的记忆了。”
怔愣着从手机店出来,她还是难以置信。这部陪伴她五年的手机就这么报废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接收好了这个事实。联系人无法恢复这件事她只得凭借模糊的印象写出三到四个数字,却怎么都拼凑不起来。索性放弃,转而想古遥韵的消息名。太过复杂,想到四分之三时卡壳。怎样都憋不出来了。
颓然倒回椅子。面前放着的一摞书没心情看。许臻的眉头拧成倒八,手动揉开,只能再寻机会。
现在更重要的是目前要考的两门专业课。
古凝落发出七条消息,一丝回应也无。许臻就和人间蒸发般不见踪影。她蹙眉,想着也许是她太忙了,临时有事情要办,所以这样没有回音。她强行安下心,赶紧投入进初三的总复习中。
古凝落睡前看一眼,没回;第二天早上看一眼,没回;第二天放学回家看一眼,还是没回。她在这高期待低回报的过程中对于许臻一定会回复她消息的信心中愈发受挫,最终转为无比的失望。
逼自己做完订正完学校布置的所有作业,还强行练习两道适合自己的题目。又强忍想看手机消息的冲动钻进浴室洗完澡,深吸一口气打开界面——
一如既往,什么也没有。
泪花翻涌出来,急忙擦去。都这么大的人了,哭什么。
古凝落如是提醒自己,决定不再管。拉上被子关上灯就躺下睡觉。
睡梦里,她想了千万种许臻不回复她的可能。越想心越凉,方向越朝离谱靠近。最后记忆里及其模糊的身影向她走来,温柔摸着她的脸说: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只是忘了你而已。
直接惊醒,大口喘气。总感觉额头不舒服,手一抹,原来是惊出的冷汗。
怎么会做这种梦,她怎么可能用那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嘲笑着批判自己的荒唐,随手抽三张纸擦去额头上不再冒出的汗水。再冷静一会儿,躺回去接着睡。
接下来的日子里,古凝落逐步习惯联系人里有个杳无音讯却令她惦念的人。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曾经的天真和快乐慢慢消失不见,沉稳在她的心里留下刻痕,成为她的标签。
同时变得多疑敏感。
似乎害怕原来的事情再度重现,她在和他人相处时都会刻意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但这种距离是隐晦的,不易察觉。故而这些年下来,对她印象好的人不在少数。
高考考的中上游,考了个很不错的音乐学院。毕业出来之后她认为适合她的,只有一个琴行的工作。
选择琴行老师是她尝试其他音乐教育工作后深思熟虑的结果,是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的更为轻松的工作。古遥韵知道后虽然不是太满意,但是默许了她的选择。
自己的人生尚且如此,女儿能比自己活的更开心有何不可?
入职一年,收获了带孩子来琴行学习竹笛的家长好评。琴行也因着她有了一点点知名度。平常的一个周六古凝落挎包走在大街上,心里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有赶紧回家吹空调这一个念头。
匆匆朝前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香气从鼻尖绕过,快成残影的侧脸为尘封的记忆抹去灰尘。古凝落猛地回头,对方貌似并未察觉,掠过她的目光走远了。她收回视线,平淡跳动极慢的心突然加速,无法安定。
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怎么会是她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她兑现当时的承诺。
可是同样是这么多年过去,难保她不会回来呢。
她懊恼于自己的不沉稳。只是一个猜测就把自己兴奋成这样,若是真人来了……
童年的记忆萦绕心间。她不可能记错的,那种花香,只能是她……
世间人千千万,偶有相同香气也无可厚非。
思及此她的情绪回落,前一秒还无比的激动化为乌有。垂下眼睫,研究今天学生出现的节奏问题。
许臻回到了青露。
一方面是她的新公司在这里,另一方面是她来履行约定。
尽管时过境迁,两人都已大变样。
这么多年了,落落还好吗?
到新公司报到,她注册为主要音乐作曲人和编曲人,挂上牌子后拥有一间独立房间安静地进行曲目创作。
……
三天后,古凝落应A高中邀请去学校担任临时竹笛老师。走进校园的那一刹那,她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中长发和一缕刘海随风飘动,一根发丝借机进了她嘴里,许臻将其捋至耳后,专注地看着面前没及时揭走的招生传单。
古凝落的心脏不受控地再次“怦怦”跳动,走上前和她打招呼:“姐姐,好久不见。”
许臻身子一颤,缓缓回头,睁大眼睛,稍显不确定地喊她:“……落落。”
停驻近半分钟她才能漂浮地感觉面前的女人是她原来认识的古凝落。
十二年,的确让那个瘦小的女孩长成了一个美丽大方的女人。她正对她绽放笑颜,盈盈而立。丝毫不见太长时间而导致的隔阂。许臻仍是不确定,再加问了句:“真的是你吗?”
“嗯,是我。许臻姐姐,这么久没见你也漂亮了很多。”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奉承,实际是出自古凝落内心的真实想法。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只有历经风霜不改其风度的气质,其余的相貌与当年十九岁的她却是相差无几。
古凝落上前,高高的影子压下来,几乎完全覆盖了许臻的身形。她低头,看着她一字一顿:“姐姐是因着当时的承诺回来的吗?”
许臻略仰头看向比她高半个头的古凝落,沉默许久道:“嗯。”
古凝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没表现出多开心,后退一步为她走路腾出空间:“姐姐也是来学校当音乐老师的吗?”
“差不多,教他们作曲。”
许臻如实回答。这个信息透露出来也不要紧,她并不是刻意要防着古凝落,而是时间已然过去这么多年,她有什么变化尚且不知。据她自己的观察,古凝落的性格沉稳不少。相较于她十三岁那会儿,更加落落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