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宅。
客厅的水晶灯亮得晃眼。
舒纫兰提着十几个印着大牌logo的购物袋走进来。
舒炳华正和二房一家,围坐在餐桌前用晚饭。
“哎哟纫兰小姐回来啦!”赵妈突然拔高嗓门,故意把玄关的壁灯全部按亮,“买这么多名牌要不要帮忙提上楼啊?”
餐厅内碗筷碰撞的声音戛然而止。
梁美妮和舒峻飞斜着眼角,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舒幼仪更是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些印着logo的纸袋,等着看舒炳华发火——上个月她买了个一万块的包可是被父亲念叨了整整一周。
“纫兰,回来了。”舒炳华却搁下汤勺,破天荒地和颜悦色,“吃晚饭了没有?要不要过来吃点?”
梁美妮的假睫毛猛地颤了两下。
幼仪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手里夹的牛腩落在了裙子上,也浑然不觉。
“不用了,父亲。”舒纫兰扫了眼二房整整齐齐的一家,“我和霍小姐吃过日料。”
二楼有些窸窣的脚步声,应当是杏香刚端了药上去给林丽珍。
舒纫兰提着购物袋,径直往楼上走,刚踏上一级台阶,回头与舒炳华道:“对了,父亲,下周就该安排我去舒氏报道了,您没忘吧?”
“什么?!”
二房三个人异口同声。
幼仪直接跳了起来:“纫兰下学期不去圣保罗上学了?凭什么她可以不用上学?我也不上了!我不要做那些没完没了的作业!不要考那些没完没了的试!我……”
舒炳华突然砸在桌上的汤匙,将她吓得噤声。
“你跟纫兰比什么比?”舒炳华音量拔高,“这次期末经济学你又考了倒一,纫兰才转学一学期不到,门门功课都是A ,总分年级前十。”
梁美妮很会见缝插针,“既然纫兰这么会读书,让她这么早去公司,岂不是可惜?反正现在公司有峻飞在,纫兰继续深造,将来出国读个MBA,也能给舒家长脸啊。”
舒峻飞“砰——”地摆下碗,“爸,您急着把纫兰喊去公司,是嫌我干得不好呗!”
舒炳华烦躁地抱怨儿子:“你也跟着闹什么?”
“爸爸要是这么信任纫兰,那我明天开始不去公司了。”舒峻飞阴沉着脸,“让您的宝贝女儿继承舒家的公司,再找个男人来咱家吃绝户!”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舒炳华气得脸上横肉直抖,“纫兰她只不过去公司实习一段时间,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咳咳——”楼上传来林丽珍断断续续的咳嗽,夹杂在餐厅的争吵声中。
舒峻飞还欲争辩,“那你把纫兰安排去公司什么意思?”
“好了!”梁美妮双手捂住脸,“吵吵吵!烦死了!这个家什么时候能清净一会儿?”
她冲舒炳华发起了小脾气,“自从那个人搬回二楼主卧,这房子简直成了中药铺子!难闻死了!饭都吃不下!”
梁美妮摔了筷子,睨向舒炳华,“自从纫兰回来后,这个家就没安静过!你还算不算是一家之主!?”
舒炳华沉默地盯着桌上的汤碗,喉结动了动。
他也知道纫兰有点太强势。
表面上对他这个父亲乖顺有礼,实则暗地里有主见、有野心,若是事事顺着她,怕不是有一天要将他这个父亲踩在脚底下。
可去舒氏上班这件事,他也无可奈何。
当初非洲订单的船运,是纫兰搞定的,他没脸出尔反尔;
再加上幼仪举报霍小姐的事,纫兰居然能轻易摆平,更令舒炳华对纫兰生出忌惮之心。
舒纫兰拎着购物袋上楼,刻意放轻了脚步。
主卧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檀木家具的味道,比楼下那股剑拔弩张的氛围,要令人舒适得多。
杏香正立在床边,收拾刚吃完的碗筷。
见纫兰进来,她连忙转身,低声打招呼:“小姐回来了。”
林丽珍嘴角泛笑地望着女儿:“纫兰回来了?买了这么多东西?”
“嗯,买了些上班穿的衣服。”舒纫兰把购物袋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走到床边坐下,顺手接过杏香手里的药碗,“我来吧。”
杏香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林丽珍接过药碗,皱着眉,闷头喝下。
舒纫兰忙拣了块蜜饯,塞进她嘴里。
林丽珍眉间的皱纹舒展开来,“没事儿,不苦,妈妈都喝习惯了。”
她靠在床头,脸色比前些日子红润了些,脸颊也丰腴了几分,身上披着件素雅的羊绒睡袍,头发松松地挽着,虽仍带着病容,但眼神比从前清明了许多。
“妈妈最近咳嗽好点了吗?”
“好多了,白天基本不咳,只是到了晚上还有点。”林丽珍压低声音,“楼下是不是又吵起来了?”
“没什么大事,您别操心。”纫兰语气平静,“您现在只管养好身体,别的都不用管。”
“好。”林丽珍拉着纫兰的手,“妈妈知道你从小就主意大,只希望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狠,别累着自己。”
“放心吧,妈妈。”
林丽珍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纫兰:“这个给你。”
纫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个崭新的传呼机,黑色机身,小巧精致。
“听说你要去公司上班了。”林丽珍温声道,“用这个跟人联系,方便。”
纫兰握了握传呼机,心里微微一暖。
她知道,这些年林丽珍虽然卧病在床,但心里始终惦记着她。
“谢谢妈。”舒纫兰轻声说,唇角微微扬起,“我正好也想买一个呢。”
林丽珍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眼里满是欣慰。
她伸手轻轻抚纫兰的发丝,低声道:“我的纫兰,长大了。穿套装,坐办公室,一定是最精神的女仔。”
一条走廊之隔的书房内。
只亮着一盏黄铜台灯,光线昏黄压抑。
舒炳华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指间夹着一支雪茄,烟雾缭绕中,脸色晦暗不明。
舒峻飞脸色不情不愿地走进来,“爸不是有宝贝女儿了吗?还喊我过来干嘛?”
“你省省行不行?”舒炳华用力地将雪茄按灭,“在这个家,我还不够偏袒你吗?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将来舒氏不给你,我还能给谁?”
舒峻飞努着嘴,“那您干嘛突然让纫兰去公司上班?”
舒炳华将皇后码头租船那日发生的事,告诉了儿子。
舒峻飞气得龇牙咧嘴,“岂有此理!她一个丫头片子,还敢威胁爸爸?!简直是反了天了!”
舒炳华摆手,“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喊你过来,是要你在公司给纫兰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
“她一个女孩子,能干什么?”舒峻飞语气不屑,细小的眼睛忽而一亮,“要不让她去市场部吧,跟着老刘。”
“老刘那个家伙……”舒炳华没有继续说下,只是表情有些纠结。
“市场部最近不是要谈几个大客户吗?老刘最擅长应酬......”舒峻飞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纫兰那张脸,倒是挺适合陪客户吃饭的。”
舒炳华皱眉,“她好歹是你亲妹妹。”
舒峻飞闷笑一声,“爸爸,谁是亲人,谁是外人,您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不信您看不出来,舒纫兰这个臭丫头,这次回来心里绝对憋着坏呢!她都能把您和妈妈赶出主卧,还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的?
在这个家里,只有我是永远不会背弃您的亲儿子。至于那个舒纫兰,有没有将您放在眼里,我想您比我更清楚。您可不能心慈手软,将来后悔啊。”
“行了!”舒炳华猪肝色的脸红到耳根,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就按你说的办!”
书房瞬间静得没有一丝人气。
舒峻飞嘴角勾起阴冷的笑。
市场部刘部长可是出了名的老色鬼,仗着手里握着几个大客户,没少对女下属动手动脚。纫兰这臭丫头这么不听话,落到刘部长手上,早晚被治得服服帖帖。
“爸您放心。”灯光阴影里,舒峻飞脸上的笑逐渐扭曲,“到时候,我亲自送纫兰去市场部,让老刘一定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