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无非也就多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念酒的记性倒是不差。
这位稍大些的少侠念酒还是记得清楚,虽然当时在旁人眼中似热血青年那般的侠义肝胆,但在念酒眼中,实际上他并非全然如同表面那般,看似仗义而行却反倒讨不到好处,久而久之也就容易有些毛躁。
毕竟少年,道心尚未稳固,都是按照正派作势而行秉持,得不到自己预期的后果,纵使会有些期望落空,即发现自己所学不用,反倒还被劝诫埋怨一番,自然是能够了然。
少年眼中所注重而珍贵的宗旨与道心,可能在别人眼中总是那般的跳梁小丑,年少将宗派当宗旨,能够成为榜样,又如何能够轻易被人谴责埋汰。
平添事端,这种事情并非少见,赤子之心宗派理念,大多数人也都不理解,甚至会瞧不上觉得不是世道至行,或许这就是他们所需要历练的原因,也是他们迟早要经历的。
只是他们毕竟也很少经历,世道所现与他们曾经所学的并不相同,这一时间的落差,也不是说一瞬间就能改变的。
这种感觉是从你出了宗派,来到世道历练,甚至几乎很少回去后,你才会发现这不一样的、不一同的变动。
而在那之后,你或许不得不向现实所见,承认或者是臣服,因为你曾经所学的已经不适用现在的这套,更是一种背道而驰的相面。
这是在各个细节中逐渐融入生活的,直到你都没有发觉到,这种感觉是一点一滴,随着时间逐渐渗透进骨髓当中,逐渐打压以前的理念,给你灌输新的规则,直到你已经习惯并且成熟后,你才会突然在某一天蓦然的发觉。
为什么会不一样了呢?
为什么眼前所见到的、和自己变得都不一样。
或许固执也是一种好事,纵然不符合世道之中的趋向。
毕竟向阳而生与背光而驰,其实并不斥驳。
存在即合理,也正因为有曾经才会有如今,曾经的铺垫,也是一切的开始。
念酒能够明白这种感觉,或许也是有些惺惺相惜,亦或是敬佩他的坚韧与信念,故而在念酒的眼中,均雲岳并不是别人言语的均雲岳,就是他自己本身,对此念酒是有很多宽容与敬佩的。
“你唤何名?我可是先前见过你。”那白衣少年见到念酒这番主动攀谈,也就堪堪放下手中的长锋佩剑,“吾为均雲岳,这是我师弟隽雲星,你唤我们雲岳雲星就好。”他就像他的剑名,长锋,长诀为本心奔赴,锋苍止驱不邪。
以定心,定性,不屈至长,锋芒不挡,似他,以岳山而定,奔赴雲锋之尖,以剑执念,不改既往。
“在下是与卿逸道长一同兼行前来参与同盟的同道士中,这位是卿逸道长,此间不必客气,唤我念酒就好。”念酒也一同行礼周全,而后才接话到。
倒瞧着那名唤念酒之人面貌干净,目光澄澈,虽着常服、看着也是亲和不假,起码不令人生厌,反倒有几分熟识之巧。
“是你?”
好在那雲岳师兄算是豪爽,记性倒不算太差,勉强有些印象,隐隐记得些是在邻城见过,但是也尚且记不大清具体是在何处。
隽雲星见状不免扶额,知晓师兄那时好时不好的记忆力,也只能拉了拉旁侧衣袖提醒,“……同盟。”看来自个记性不错,毕竟平日那么多咒术也不是白记得的。
“哦、对!”均雲岳一时半会没想起来,还是在岳雲师弟的提醒下才想起是之前邻城同盟会见过的宴客,堪堪礼数周全抱拳一礼,“时日偏长,记性不好,见谅。”行的也是江湖之中的修道之式,尚且挑不出什么毛病,还略微谦身,看着也有见谅之意。
“我先前便有耳闻,待离开同盟之前,曾听闻这事,你们还蛮有作为的,这样好。”均雲岳见此也实在的很,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避着。
虽说先前是他们二人想要去除妖,到底被拒绝,还是他们二人后面接下的事务,的确挺好的,做好事,除恶妖,庇护百姓,这也是均雲岳一直以来想做的。
均雲岳便想起在他们离开之后,是有听闻邻城的事情交由给卿逸道长与另一个没怎么听说过的人,只记得个酒字了,才没有想起来。
如今能够恰巧相逢,更是有缘。
均雲岳不傻自然瞧得出来,心想着这样看来、或许那事情也是顺利解决了,行的就要是救世之为,值得敬佩一番。
好感也颇好了些,面上稍许尚浅,与念酒交谈了几番,知晓了对方的近况后,也将最近的事宜告知几分,只不过有话说话,差点也就说过头了。
那年纪尚轻便会咒术之道的隽雲星习惯了,见师兄闭不住口、也并未表露不耐之色,仍然无所事事游神发呆着,抱着佩剑望向长虹天际。
毕竟他惯是知晓、自己师兄那一旦来了兴致,那口若悬河长篇大论的势头,连自己都快拦不住。
只是顺势望了一眼天色,已是浓墨之色,便拉了拉师兄的衣袖,“师兄,时候不早了……”没想到方才那般大人样的隽雲星此时反倒显露出这番模样来。
念酒不免好笑,毕竟怎么有种家里大人买菜和亲戚在一块聊天聊太开心,一时间忘记做饭买菜还要孩子提醒的自觉感。
咳咳、正经点。
看样子在熟人面前反倒是稍显幼嫩,不过从刚刚的出面之势看来,隽雲星也是私下的真实性情,多了几分的少年真实,几分胆怯少言。
“我们还有些事宜,耽误了些时辰,先行告辞。”均雲岳见师弟催促提醒,才想起原本来此的要事,见时候不早,眼下耽误了时日后,也并不多聊,只是提起佩剑道:“下次,我们下次见面,再多聊上几番。”
均雲岳意犹未尽,只是临走时说道改日再行相见,就在行礼后同师弟先行告辞离开。
念酒见了目送过后,回头朝着卿逸道长望了一眼,才想起来在这处地方耽搁了些时日,也是瞧见撞上洽谈了会儿。
本打算回客栈歇息的,也稍晚了些,就同卿逸道长一同先回去就是,于是与卿逸应了一声,“回去吧,劳烦道长久待了。”
卿逸稍许颔首,也是默声应答。
此时、繁都璀璨不夜眠,街道还有稀少沿街逛市之人,恰逢夜里微凉的霏霏月泽,蛙蟾在夜蛙潭水内蹦跃,蝉鸣脱壳街道银灯微弯,勾着一副夜月潭水,而夜晚的水温却也比起平日的会略高些,或许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似连同周围也温柔了许多。
不过念酒也没想到卿逸道长在这边等候了这么久都没出声,一时间也是忘却了,面露歉意,卿逸也并不介意。
到了原先的客栈之内,念酒同卿逸道长道别就先行回了自己的屋子,回屋之后也忙碌一番,就打算先行歇息,明日的事情还需早些去办。
好在今日接收了不少的消息,慢慢消化吧。
只是回到屋内,沐浴打理一番后,念酒适才放松了些,知晓繁都繁华,便是不需要其余的道长巡逻除妖,自然是安宁和蔼的,奔波几分,本打算早些歇息,但今日所了解到的讯息过多,因此在歇息之前还是稍微思考了些。
人生苦难重重,充满不确定性,向内自省,终身学习才能冲破迷茫焦虑。
眼下就连那两位也来了繁都,相比于自己,他们或许也更顺遂着些,这样一来念酒也明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回想起方才之事,实际上看得出,纵然他们二人帮了那妇人,到底也没有什么解决法子,毕竟还是那般过下去,照例就那粗汉的脾气,不能打人,指不定要摔碗筷更为暴戾,想必也是无济于事。
念酒在众人光顾着注意道长与那粗汉的时候,也是瞥见了那妇人,面容疲惫憔悴,身上也难免能够看到被遮挡起来的伤痕,显然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那粗汉自然是不会注意到的,毕竟也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个世道,不将女性当做男性那般的人,反而成为商品价格被货币衡量,或是被拘束与男性之下苟延残喘,又或是成为供人玩乐交换的乐伶,便是比起上层,底层的老百姓其实过得更不尽人意,女性更是如此。
如若将来,念酒也希望能够稍有改变,倘若能够像尘缘那般可提倡平等,读学塾阅万卷,入朝廷做女官,从大局上看来,也能够使得天平倾斜平等些许。
只是这终归也不长久,毕竟尘缘之后的倾向如何、国运如何,到底能够看得出来,往往很少有王朝能够永不衰亡,纵然能够流传千古,但也不意味着王朝还是原先的王朝。
毕竟今非昔比,或许身处时代当中,的确也随波逐流,难免无济于事。
人分高低贵贱,也有男女之分,更有外陆与乡亲之分。
因为是外人,所以不便说道心里话,也不会轻易交心,虽表面再如何看来,当得知对方并非是本土之人,也难免会多出几分的疏远,这是人类一直避无可避的难关,因为有差异,所以也会生出各种不同。
尽管对于念酒,这不过是其中一项可以忽略的细节,但是真正见到这尘世之中,人们困苦颠沛,难以自拔,也仍会为之动容,不单是动容,也是身处期间,自然是那般希望的。
因此眼下的事情更是迫在眉睫,因为这不仅仅是为了念酒自己,更是为了这天下的民生百姓,如果能让他们好过一些,如果自己能够再努力一些,能够出谋划策从各个方面去交涉提倡,说不定真的能够改变些呢?
其实他清楚,这世上的人多,未尝不可。
其实这种人大有人在,只不过受时代的影响,他们大多数都难以作为,更被掩埋在这岁月长河当中,还未了解,并未作出作为,也许就已然枯骨疲惫,如同世道之中的大多数人。
人活着是很累的,也是很辛苦的,享乐是常态,也是人之倾向。
其实怪不得什么,毕竟世道需要发展进步,世间往往很少有人能够避免安逸,而人安逸常态,本是遵循规则,而主动去选择那些危机四伏与前途未卜,也皆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朝前走是无法避免的,便是家国也是同样,你若是弱小,便会被吃,往往只有强大的家国才有实力立足于天下,若是时运不济,也会因而百姓如此。
一个国家所包含着,不仅是外界,更是内部,当社会发达、劳动进步,便可以避免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逐渐朝着更高的方向发展。
可社会发达,必然意味着会有许多百姓遵循趋势发展,也不得已舍弃小我而顾全大局纵然少有耳闻,但世俗已然作出了决断。
当时念酒看去,那妇人的模样神情不好形容,怎么说呢,其实也像那种时代下的大部分女性。
一眼看去,苦难是第一感觉,然后是老实、疲乏、苍老、麻木…其实这就是时代之下的通病,连基本的生存所需尚且无法全然保障,精神上也是过一日算一日,却也忧心未来,明知是找不到未来的方向,但对生活同样也很迷茫,念酒知晓,这是因为这个时代下的女子基本上找不到什么生的出路。
女子只能依附于丈夫,依附于男子,要遵循三从四德,女戒,便是男子,也依旧是不得不担负起一切,赡养养育,劳作攒钱,为数不多的时刻也只能那般消遣而流,其实所谓的古代,实则也算不得什么好的时代。
当看多了各式各样的世道,便会发现,未来与现在,各种不同的世道当中,可谓是天差地别,有时候掌握科技与生产所需是基本,但就连念酒都能够感觉到,像是玄轩这样的世道,实际也常有,更是多个世界的引象,普遍的生产力不高,地域灾害异动频发,基本温饱不免动荡,难免发展进程不佳,科技值与基本民生也难以覆盖顾及。
何况还是君主统治,一人独权,是‘家’天下,而非公天下,更何况还信奉所谓的神仙为主,又是异动横生。
毕竟时代之中处境的久了,有时候连自己也会不知不觉的同化,也处于这个时代被所浸染,如果时代是盲目,人也如此,如果是麻木,人同样麻木。
念酒曾经也一直所称,自己只是蒲公英,吹到哪里算哪里。
但是他的处境实在好太多了,念酒知晓,本在阳光下的蒲公英,是可以飘散在四处,能够将光散在世间当中,是希望也是光,这是支撑它的信念,更是坚持它继续下去的努力。
因此,蒲公英可以是千千万万,也能够成为千千万万的蒲公英,信仰与作为化为金流逐渐融入土地中,在人心不古的世道,妖魔当道的时代下,命运挑拨,坎坷不平中,逐渐生根发芽。
因此,让信仰代替寄托,让实践予以娱乐,若是戏班不为大众,若是时代星斗相连,那么这个世道的运便会改变,也拥有国运机会。
只是在这老百姓连温饱都成问题的情况下,百姓世人很少能够得到精神上的满足,那些勾栏瓦舍说来,比起所谓的精神上的富裕,实际上更算得上是一种寄托,活着。
能够让人愉悦让人意识到自己的意义活着,只是这种活着,也是一场虚幻的幻觉,是可怕的,也是止步不前的。
大多世道是这样,将自己的盲目和麻木寄托在那些所谓的物质上面,比如看戏班、勾栏,听说书,谴责妖物,挑拨对立,争端唾骂,看些不同寻常的见闻,实际上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是有些被同化了的。
进行这种操控的不是别人,其实恰巧就是他们所处的时代。
这种时代下,谁也无法幸免,无论是谁,皇亲国戚、道长异人,能者臣子,赶考学子,贩商摊主,盐商讯使,百姓佃农,士族大家,小门小户,甚至也涵盖到所有包括人在内的地方,甚至是妖族,说来也可能在另外一处,他们所经历的未必也比这好些。
曾经终归看过很多片段,是将小人物逐渐成为大英雄的,但这种大英雄终归也在时代中,更何况我们也只是小人物,就算是从小人物到了大人物,到底也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不同。
也照例是人,也依旧是人,逃不开时间,更无法改变时代,所以道长,真的在念酒眼中,虽赋予职责却也仍处于时代之下。
何为道,道长又是如何追溯根源。
念酒也是在先前知晓,原本各处的道长也各有不同,只是当初没主动提及,更没有去留意究竟是怎的不同,总归而论,受环境影响而存在,也是因于世道时代之下的要求规制不同,因此所分的类别也有所不同。
通常世人眼中在和平民安时代下的道长,实际上也并非是如今这番妖魔乱世的局面。
好久好久的年前、最初的道长开始之时主要是负责组织和主持各种宗教仪式和法会,如斋醮、法会等,这些活动的主旨也是祈求神灵的保佑,超度亡灵,以及弘扬道教的教义,或是通过教授弟子和实践指导,帮助信众理解道教的哲学和精神,促进他们个人的道德修养和精神成长。
毕竟说来,道长也承担着传授道教教义和修行方法,通常在曾经的玄轩也如同其他地方的有所类似,这类传授主要也是一种选择,能够帮助大众,能够得到认同,因而才会愈发的理解。
而那时的道长往往也被视为精神领袖,也比起玄轩如今的道长更为豁达清明,他们通常是由自己的修行成就和宗教智慧,为信众提供精神上的指导和支持,帮助他们在生活中找到平衡和意义,能够教导人们如何在苦难当中寻求自己的真理。
当然,除此之外,除去此番,在平常期间,就算是道长也会参与社会和文化活动,也同文人墨客、朝廷官员、江湖人士等社会各界人士交往,形成良好的关系交际。
能是能通过诗歌、书画等形式将道教的思想和文化融入社会当中,因而证明,这同样能够在此之间逐渐融入容纳于百姓民间与皇室之中,收到广泛的认同与传承。
只是在后来,道的性质随着时代所需而逐渐改变,是自主的,也是间接的,因道所改变,人也因其而变,世俗不同,在时代之中这种改变愈发多了,人之趋向,大局为重,也便得到了朝廷的认同与默许。
因为玄轩后来的妖魔横生,所需的助力也愈发多了,因而道长也逐渐演变的将除妖为主,受到朝廷的提倡与推介,维持社会治安与稳定,防止危害百姓与世道。
正因如此,道长在起初的主要除妖方法也是使用符咒和法术,举行特定的仪式和法事来进行驱邪,同时也会使用各种法器,如桃木剑、铜镜、玉佩等,这些法器被认为具有辟邪和保护的作用,也被大众所认可。
只是后来,这些不足以斩杀妖物,也稍许改动了些,逐渐在修道当中融入了修炼修法符箓法器等,也同修仙宗门有着些许的联系,可谓是不同而且融。
只是后来,玄轩的缘由不可随意佩戴玉质,除非是寻常的假玉等,自然而然那玉佩也是因为稀缺,因而换做旁的来代替,就好似适应世道发展,逐渐改动。
异动频发,直到后来,朝廷无法真正制止妖魔横生,于是朝廷也开始依赖于此,并且大力提倡且认同道长等能人之为,致使时代下的各类能人异士而生,并且传闻深远,百姓也趋向向往,才转变为了如今的局面,也就有了现在这种情形,或许这就是历来道长的根源,也是最初的缘由。
毕竟受世俗的方面影响,想必若有外敌入侵,也不出所料的。
将黑夜间落幕而止,繁都也逐渐陷入真正的宁静中,守卫将领把守都城安危,彻夜不眠,一日夜晚星火,影子拉着好长……
不觉间熟睡,似乎在黑沉的梦境当中,他只身一人站在那猩红破败的残骸间,思绪回忆,散漫游离,如若尚未丰满羽翼的雏鸟。
在远方看着,也没有完全没入黑夜的青山远黛、似墨卷青山,绚丽多姿静水玉璧似序而巡,直到重峦叠嶂的群峰间蓦然一道黑点逐渐朝着自己这边飞来,逐渐变得清晰可见、声响洪亮低哑,依稀是归家的路途,也是群星的方向。
浮游可撼树,夜鹰重勾挂,喜欢雨夜的细雨朦胧远处的清峦雲雾,喜欢看着叶瓣沾染上细碎的雨碎,也喜欢彻夜不眠看着自己所见识着的盛景,在颠沛流离的世俗中沉浮,在觥筹交错间游离世态。
他是谁、谁又喜欢这幅景呢?
知晓是、知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