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商海往班级走的路上感觉背后冷飕飕的,但回了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有两个人在后面见他回头慌忙收回了视线。
宁为豪对一起走的几个人说自己篮球没打爽,聂商海在一旁默默叹气,因为他羽毛球也没打爽。
跟女生打的时候完全不敢发力,而且跟自己组队的女生看起来都有点弱不禁风,甚至有的根本不会玩,所以他还得上手教,结果发现不会玩的居然还有好几个,而且都来让他教。好不容易教明白了,不是接不到球就是打不过网,说是玩了一节课,其实正常打了还不到十分钟。
两对羽毛球拍都是同班女生带来的,他也没资格开口不带她们一起,也幸好还有同班另外几个男生一起打球,不至于让他一个人真的杵在女生堆里当“团宠”。不然他就不去打羽毛球了,坐在篮球场看他们打球,和旁边的人聊聊天也不是不能接受。
所以他用上厕所当借口暂时逃离球场,结果还让人逮住了。
说来也不理解,这次用的球拍是自己班女生带来的,其他班的那几个女生也是自己凑过来的,为什么要让他离她们远?想让女朋友离其他男生远点那就去管好自己女朋友啊,警告别人有什么用?
聂商海内心吐槽了一番,回想那几个人长相时也不记得了,他的脸盲其实比较严重,记不住别人的脸,不然也不会一周时间里连课间操时围自己一圈的八个人的模样和名字都对不上号。
他现在倒是能对上号了,但不是记住模样,而是记住了对方相应特征,虽说有些时候会出差错的,不过对校园社交来说也足够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老蔡拽出讲台底下的椅子坐在台上,手里拿了本小说一页一页翻看,底下的人大半都在等着下课铃响,以便赶紧体验到这场没有晚自习的课后时间。
自习课临近下课的前十分钟,走廊传出其他班挪桌子的声音,老蔡合上书到门口望了望,随手关上门便回来了,还让坐在后门附近的人把门也关上。
一班二班人少,考场要求的座位根本不能满足,所以就按照他们本班的桌椅数量安排人数,根本不需要让学生们大挪特挪,就放学后把桌上的书本收好,再将桌子转个方向就行了。
但是你不挪不代表别人不挪。二层三层各有四个班,一层则只有一个艺术班,所以三楼大厅另一侧的三班四班因为人数稍多了点,就按照一班三十五人的标准安排考试桌椅,后排几个把桌椅往后面搬,搬好后没地方坐,就只能先站着,看前面的人把桌子往后拽,控制好距离,再统一将桌洞朝前。
等下课铃响后,老蔡才潇洒一合书,扬下头,风轻云淡地来了句:“挪桌子。”班级里的人立马行动起来,不带一点拖拉劲儿,先将桌洞调个个儿,再把桌上摞着的书都摆地上,靠着自己的桌腿。
宁为豪看起来愁眉苦脸的,聂商海走时揽住他肩膀,压在他身上说:“你愁什么?我考场排在最后一名都没叹气。”
“那不一样,我叹气主要是因为这次的新课学的不行,到时候没考好就又要被老妈骂了。”宁为豪说着抬手揉揉太阳穴:“我妈骂人总是骂很久,太烦了。”
聂商海听后反倒笑的更开心了些,对宁为豪说:“你这算啥?我以前考试考不好都让爹妈揍呢,基本上三个月一顿轻的,半年一顿狠的,你这情况比我以前可强多了。”
“这么狠?”宁为豪听到这话咧嘴皱眉,关切地问了句:“那现在呢?”
“现在不揍了。”聂商海的回答云淡风轻:“他们都死了。”
“……”最后这四个字瞬间给宁为豪说沉默了,思考了半天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最后还试探性问了下:“死……死了……?”
“对啊,”聂商海这次说话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或思念,或不舍,或悲愤,或痛恨,而像是平静到不能再平静水面,没有任何哪怕细小的波纹,“出车祸死了。”
“对不起啊……”宁为豪确定自己没听错,便开口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问的,我真的不知道……”
“没事,都一年了,这有啥的。”聂商海说,“不过你要想补偿的话,就给我说点八卦吧。”
宁为豪听后想了一会,开口说:“那就跟你说个咱班人都知道的事儿吧。”
“咱班人都知道的事?”聂商海这时脸上才有细微表情,“从没人跟我说过哎。”
“这不才有机会跟你说,”宁为豪打断他:“五班一个女生有抑郁症,挺严重的。听说她原生家庭不好,好像是重男轻女还是离异还是怎么的,这我倒不太清楚。反正平时大家会给她送送礼物或者写写信鼓励鼓励什么的。”
宁为豪说着忽然故意停住,确定聂商海有在旁边认真听后才继续讲:“袭雨威喜欢那个女生,所以咱班有人想送东西的时候就会特意给他。让他代送。”
“喜欢?”聂商海的重点抓得有些偏,他问:“为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宁为豪回答。
“行,我知道了。”聂商海给宁为豪的此次的讲述收了个尾。
俩人走到校门口才“分道扬镳”,宁为豪钻进一了辆白色奔驰里,聂商海则继续向前走,在门口的车堆和人群里找他的目标。
今天他没和钟云鹤一起走是因为聂明城说晚上一起吃饭,而且聂明城还让自己平时没啥事做且游手好闲的老板亲自开车过来接他俩。聂商海放学去取手机时,钟云鹤跟他说自己要晚一点出去,于是他就和宁为豪一起出了校门。
结果聂商海没找到自己目标,却等来了其他几个不速之客。虽说他不认识,但对方一开口,他便知道了这几个人找来的原因。
没猜错的话就是今天厕所里碰到的那几个人。
“我他妈跟你说离我对象远点你听不懂?”为首的开口,“信不信我带人揍死你?”
聂商海正纠结要不要在大庭观众之下和对方硬碰硬时,耳朵里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你们聚在这儿干什么呢?”
这一声的语调尤其像学校里的老师,只是声音听起来有点年轻。聂商海甚至不用转头看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他哥的好朋友兼娱乐公司老板,秦有川。
秦有川说着已经走到聂商海身边,看着面前几个混混气质的学生说:“扎堆欺负人呢?这是准备抢钱吗?”
许是来者有威严,或者是他们怕被外人参与多管闲事,便只给聂商海一个带有些威胁的眼神后转身离开了。
“川哥。”聂商海转头叫了搭着自己肩膀的人一声,跟着他钻进一辆商务车里。
秦有川只是坐在车里面对着聂商海上下打量不说话,直到钟云鹤来,诡异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你最近怎么样?”钟云鹤开口问话时聂商海明显可以感觉到他们很熟,但自己浑然不知。毕竟出车祸前他和聂明城的关系就不太好,互相可以说是充耳不闻,聂商海是因为嫉妒聂明城的自由,聂明城则是完全不想待在家,但他还是用手机联系过聂商海,不过人家没回,他也就发了几次后没再发。只能用手机,是因为平时他根本逮不到聂商海的影子,每天三点一线,家—学校—兴趣班,时间排的很紧,连弟弟自己的休息时间都不够。
聂明城也想跟父母说适度,但一想到聂商海现在经历的这些是因为自己当初说过的话,他便不敢开口。
始作俑者没有资格对受害者评头论足。更何况他如果没说过那句“我不想被你们栓住”,聂商海也不会出生,不会得到与他完全不同的成长环境与教育方式,就像一个傀儡,一个最后只能按既定程序运行的机器人。
“挺好的,挺闲的反正。”秦有川将座椅调低躺在上面,车门已经关好,司机正开着车往饭店走。
“聂明城都快忙冒烟了,你还挺闲的?”钟云鹤问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笑,面前这个人光看动作和说话语气就知道是个纨绔子弟,但他居然还是聂明城这个“烧血的工作机器”的老板,只能证明人看到的和认识到的东西其实是有区别的。
“主要是律师那边的事,最近有个流量高的明星被曝了一堆瓜,所以他们又要跟工作室对接收集证据,又要对外跟着公司一起稳住舆论。而且都这么忙了,聂明城还要在外面继续接活,说真的,我觉得他猝死是迟早的事。”秦有川摇摇头继续说:“最近连山庄都是我在帮他管,外面的那些人也都是我在联系,天天说话,磨得我嘴皮子都疼。”
“我觉得你俩还挺般配的,正好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钟云鹤打趣道。
“这话让你说的,”秦有川回答:“山庄那点破事会喝酒会说好话就能做,给他们喝高兴了再叫人陪陪,或者是送点礼去再说点他们爱听的,太简单了,就得看自己有没有时间了。”
俩人聊了几句后,秦有川又把话题转到聂商海身上,自聂商海从事故中醒来后他便没再见过,这还是第一次见面。秦有川作为聂明城的发小以前经常往山庄跑,所以和聂商海的父母关系很好,每次去的时候还会偷偷给聂商海带些零食和玩具,所以聂商海小时候对他很有好感,不过渐渐聂商海发现这人不过和自己哥是一类人,就开始慢慢疏远了。直到现在俩人关系也还不错,
“小海最近怎么样,学校待的舒服吗?同学关系处的还好吗?”
聂商海本来在看手机,听到秦有川说自己,马上熄屏看过去,点点头,开口表示一切都挺好。
“这学校虽说学习好的多,但是底下的班也都是周围片区的学生,不学习混日子的的也不少。”钟云鹤在一旁解释道,“基本上就前四个班学习好,教师实力强一点,剩下的那些除了艺体班之外都是教龄低的老师在教。”
“这么说,钟老师教龄很高咯?”秦有川戏谑道。
“你是在质疑一个留学生的实力吗,土鳖。”
聂商海听到这话连忙抿嘴,生怕自己笑出来。
三个人被送到一家酒店楼下,秦有川带着另外俩人进了一间包房,聂明城坐在里面打电话,在几人听起来好像马上要被气到自爆。结果他打完电话后语气又变得柔和起来。
“小海也要来点吗?”秦有川两只手各拎着一瓶白酒在四人之间发。
“不了,明天还要考试。”聂商海推辞道。
“怕什么,少喝点就行了,你哥又不看你成绩。”秦有川笑着给他递了瓶白的。
说是少喝,最后聂商海自己就干了三瓶,虽说他酒量好,喝的时候慢慢消化就能把酒劲散了,但是秦有川和聂明城酒量更好,还一口接一口,一杯接一杯,一瓶接一瓶,像喝水一样。他们喝的太快,遭罪的却是聂商海,第三瓶刚干完就已经倒桌子底下去了。
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钟云鹤家次卧的穿上了,一睁眼就看到天花板挂着的灯。他其实是被热醒的,盖着被子,身上还穿着不知道哪来的卫衣,给他捂了一身汗。坐起来的时候头还晕得不行。
刚坐起来几分钟,钟云鹤忽然推门拿了杯水进来,见聂商海正坐在床上,便把水递过去关心道:“口渴吗,先喝点水。”
聂商海接过水杯抿了几口,将水杯递还给她,抬手就要把自己身上厚重的卫衣脱了,结果抓多了,把里面的衣服也一起脱了。皮肤接触到空气瞬间察觉到凉爽时他彻底清醒了,钟云鹤都还没什么大反应,聂商海却立马惊呼一声赶紧又把衣服重新给套上了。
出了这么个意外,聂商海倒是彻底清醒了。
“你先去洗漱吧。”钟云鹤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拿着水杯出了卧室。
“……”聂商海呆坐在原地手足无措,抬手捂住脸自己缓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