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星瞳孔倏地收缩,目光扫过工作间陈列架——那尊顾清越从巴黎带回来的铜制天平正在诡异晃动,第三枚砝码偏离了原有位置。
"今晚十点,操作间监控会断网27分钟。"顾清越突然握住她发凉的手腕,将人带进暗门后的食材储藏室,民国食盒在檀木架上泛着幽光,"你猜是谁在给林素心传配方?"
雨势渐大,许南星蜷缩在储藏室藤编吊椅里,看顾清越用银质雕花钥匙打开食盒第三层夹层。民国烟紫色信笺飘落,上面是顾家曾祖母笔迹:「癸亥年三月初七,顾记学徒阿香窃玫瑰糖秘方予对街德兴号。」
"历史总在重演。"顾清越将窃听器黏在吊椅缝隙,转身时旗袍开衩处闪过一线雪色,"记得上个月新来的裱花师苏晚晚吗?她父亲住院的缴费单是林素心秘书签的字。"
许南星拽住她腰间流苏绦带将人拉近,吊椅因突然增加的重量发出吱呀声响:"你早就布好局了是不是?从她应聘时那盒马卡龙开始。"
"那盒杏仁粉含量超标15%的马卡龙..."顾清越指尖掠过她锁骨处的艾草香囊,呼吸扫过对方颤抖的睫毛,"是麦德林去年淘汰的配方。"
整面墙的玻璃罐突然发出细碎嗡鸣,民国食盒第四层自动弹开,浮现出泛黄照片——1923年沪上顾氏饼铺前,女掌柜正将窃密者反锁进地下室。
"要玩场大的吗?"顾清越咬开许南星束发用的红绸带,"让苏晚晚把'改良版'荷花酥配方送出去。"
凌晨两点,苏晚晚鬼祟身影出现在操作间。月光将她手中相机影子拉长变形,镜头对准料理台上摊开的《二十四节气糕点改良方案》。
"惊蛰艾草卷改用江西野生品种...清明青团添加枇杷叶..."她颤抖着翻到雨水篇,突然被身后响动惊得撞翻糖粉罐。
许南星从暗处走出,睡袍腰带松垮系着,手里玻璃瓶装着新酿的梅子醋:"苏小姐也睡不着?"
"我、我来找抗过敏药..."苏晚晚慌忙将资料塞回文件夹,"许总这么晚还在研发新品?"
"在等某个偷吃的小老鼠。"顾清越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她倒悬着落下,发梢扫过苏晚晚惨白的脸,"你父亲在协和医院VIP病房住得还习惯吗?"
储藏室暗门轰然洞开,云四娘斜倚门框把玩着瑞士军刀,脚边纸箱里堆满苏晚晚与林素心会面的偷拍照:"小姑娘,用针孔相机不如用这个。"她抛过古董徕卡相机,"记得开闪光灯。"
七天后麦德林新品发布会,林素心在镁光灯下掀开水晶罩:"这是我们耗时三年研发的'新国风荷花酥'!"
大屏幕播放宣传片瞬间,画面突然跳转为"双生记"后厨监控——苏晚晚正将错误配方塞进麦德林文件袋,字幕滚动着「专利侵权证据链已提交法院」。
"感谢林总帮我们测试失败品。"许南星的声音通过现场音响炸开,她与顾清越十指相扣出现在直播镜头里,"真正的新品在这里。"
顾清越当众拆开缠满红绸的漆木盒,二十四枚节气糕点组成巨大同心圆,核心位置躺着两枚鎏金婚书造型的艾草卷——内馅是民国婚书复刻版:「两姓联姻,一堂缔约,顾许良缘,永结同心。」
发布会现场乱作一团时,许南星将林素心逼到幕布死角:"你安插在非遗协会的王副会长,上周刚往我们糖粉里加了明矾对吧?"
云四娘适时抛出档案袋,里面是王副会长收取回扣的流水单:"猜猜质监局现在到哪了?"
深夜,许南星在食盒空间发现新增的雨水篇食谱,顾清越从背后拥住她,将樱花水信玄饼喂进她唇间:"今天的反杀戏码,顾老师能得多少分?"
"满分。"许南星转身咬住她指尖,"但你把婚书配方公开了..."
民国留声机突然自动播放《月圆花好》,顾清越引着她的手按向食盒暗纹:"曾祖母说,这里藏着真正的聘礼。"
鎏金夹层弹开的瞬间,三百颗玫瑰糖倾泻如雨,每颗糖纸里都裹着法文情书碎片。顾清越在糖雨中吻上许南星颈侧:"现在,全世界都是我们的证婚人。"
窗外惊雷炸响,操作间那尊铜天平悄然归位,第三枚砝码稳稳指向同心刻度。
晨雾未散时,许南星蹲在红星食品厂后门的青石台阶上。她指尖摩挲着昨日从沪上寄来的信笺,泛黄纸页上"双色麻薯配方被盗"的字迹洇着水痕,像是被人狠狠攥过。三米开外的梧桐树下,顾清越正在用流利的法语跟越洋电话那头争论,晨光将她卡其色风衣镀上金边,却掩不住发颤的尾音。
"供应商临时毁约?"许南星突然起身,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
顾清越挂断电话时,水晶耳坠在颈间晃出细碎的光:"马卡龙原料被林家截胡了,说是要优先供给外资甜品展。"她扯松丝质围巾,露出锁骨处淡粉疤痕——那是上周试吃会有人往烤箱泼硫酸时烫伤的。
许南星下意识去碰那道伤,又在咫尺处蜷起手指。她们之间总隔着这样的分寸,像案板上将融未融的黄油,在灼热与克制间反复拉锯。
"去老仓库。"她转身时马尾扫过顾清越的手背,"四娘说找到批民国时期的糯米粉。"
穿过七拐八扭的巷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许南星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二十箱印着"鸿运商行"的麻袋堆成小山。顾清越用银质拆信刀划开袋口,陈年糯香混着檀木气息漫出,她忽然僵在原地。
"这是..."她指尖拈起片干枯的合欢花瓣,"我祖母的私章印记。"
许南星打着手电筒凑近,光束扫过麻袋内衬的暗纹。并蒂莲图案中央,确实嵌着"顾月笙"三个篆体小字——正是顾清越前世的名字。两人呼吸同时一滞,手电筒哐当坠地时,黑暗里响起三十年代老唱片般沙沙的电流声。
"1936年立夏,我在商行地窖埋过三十石糯米。"顾清越的声音像浸在梅子酒里,"你说...这是不是..."
许南星摸到对方冰凉的手,十指紧扣的瞬间,头顶灯泡滋啦亮起。斑驳墙面上,两道影子亲昵交叠,宛若民国月份牌上的美人图。
试做间蒸汽氤氲,许南星将陈年糯米泡进山泉水。顾清越倚着老式留声机调试唱针,德彪西的《月光》淌出来时,她忽然轻笑:"前世你总说我做的芸豆酥太甜。"
"现在也是。"许南星头也不抬地揉面团,耳尖却泛起薄红。案板上的双色麻薯渐成雏形,白玉色裹着茜红芯,恰似她们此刻心照不宣的试探。
变故发生在入模具的刹那。当顾清越捧着青花瓷碟靠近,许南星突然踉跄着撞进她怀里。门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云四娘变了调的惊呼:"冷库的锁被人撬了!"
应急灯将冷库照得鬼影幢幢。三十箱顶级奶油不翼而飞,墙面上用口红写着歪斜的英文:"Game Over"。许南星弯腰拾起片亮钻美甲,顾清越立刻认出这是林素心助理的物件。
"外资企业开始玩阴的了。"云四娘捻着佛珠冷笑,"我刚打听到,他们明天要办山寨版双色麻薯品鉴会。"
许南星突然抓起剩下的糯米粉往外跑,马尾梢沾着面粉在月光下泛银。顾清越追到院中时,看见她正把民国糯米粉倒进石臼,抡起檀木锤的架势像在跟时空较劲。
"没有奶油..."捶打声里混着喘息,"就用最古法的猪油替代。"
顾清越忽然从背后环住她,掌心覆上她握着木锤的手。民国与现世的月光在此刻重叠,石臼里的糯米渐渐泛出珍珠光泽,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合欢香。
"要加槐花蜜吗?"温热的吐息拂过许南星耳畔。
"...要九蒸九晒的。"她声音发颤,任由身后人将她圈得更紧。
凌晨三点的试做间,最后一批麻薯刚出笼。顾清越忽然按下留声机暂停键,在骤然寂静的夜色里,将沾着糯米粉的指尖点上许南星唇角。
"你脸上有..."话未说完,许南星偏头含住那截手指。
德彪西的钢琴曲重新流淌时,她们在蒸汽朦胧的玻璃窗前接吻。顾清越的银链缠上许南星的木簪,民国糯米在齿间化成绵长的甜,窗外偷看的云四娘笑着往门把手上挂了"打烊"的木牌。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雾气,三十笼雕着并蒂莲纹的麻薯静静陈列。许南星在最底层的蒸笼里,藏了张用槐花蜜写着"Yes"的油纸。
暮色像融化的枫糖浆般漫过青砖小楼时,许南星正用银勺搅动着陶罐里新熬的桂花蜜。黏稠金液在玻璃罐壁拉出琥珀色的丝,将顾清越倚在门框上的倒影割裂成细碎的光斑。
"美国食品协会的专利侵权通知。"混血女人扬了扬手中烫金信笺,法式卷发在穿堂风里晃出慵懒的弧度,"他们声称双色荷花酥的二十四瓣造型侵犯了贝克甜品屋的注册商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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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