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是不应该发生的。”沈卓凡盯着她,“别跟我搞‘存天理,灭人欲’那一套,我从不做违背自己内心的事。”
跟这种人真的没有道理可讲的。
苏澜扬起脸,直视他的目光,“对,你是从来不做违背自己内心的事,所以你就让别人违背内心。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很烦你,要不是因为余藐,我一点都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你狂妄自大,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好几次搅黄我的约会。你大言不惭地说我现在的处境如何,你又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处境?”
她说她烦他,说她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沈卓凡的一颗心被苏澜摔得稀碎。
“搅黄了你的约会?”沈卓凡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你的那些约会对象,哪一个是真心对你?那个狗屁律师,后来没有联系你吧?那个蒋新伟,他现在和林初晴打得火热,哪里顾得上你?还有陈家那个所谓的继承人,一整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我不过是不想看你被人欺骗,你却觉得我坏了你的好事。”
他向前逼近一步,眼神锐不可挡,“至于你说因为我才陷入如今的处境,好,那你倒是说说,我究竟做了什么?是我让你身边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原形毕露,还是我让你看清了这个世界本就复杂的真相?”
苏澜微微后退,心中泛起一丝波澜,但仍倔强地回应:“那又怎么样,我身边的人如何,我的约会对象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沈卓凡你是不是觉得沈家人惯着你,全天下的人都得为你让路?”
“怎么跟我没关系?苏澜,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蒜?”沈卓凡冷笑了一声,彻底撕开了那层伪善的面纱,“你和我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你说跟我没关系?”
“你分明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苏澜没有辩论的天赋,闭了闭眼,厌恶地说:“早知道过年那天我就不该收留你,应该让你冻死在外面。”
错误就是从过年那晚收留他开始的,苏澜悔不当初。
沈卓凡因为苏澜眼里的厌恶而感受到了扎心的痛,联想到她和别人在餐厅亲昵相处,遇到困难宁愿求助朋友也不找他,他怒不可遏,“谁让你一个单身女人随便和男人过夜的?这难道不是默认你们关系匪浅吗?现在又想撇清关系,你想得美!”
“如果你不是沈柏年的弟弟,你觉得这一切会发生吗?”苏澜其实很不想提起沈柏年,可是沈卓凡逼得她忍无可忍。
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沈卓凡突然沉默下来。过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眼睛没有任何温度地看着她:“你还想着他呢?你还想着他?”
苏澜移开视线,抿唇不语。
因为她的默认,沈卓凡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瞪大,口不择言地说:“既然你还想着他,你跟别的男人约什么会?!你的喜欢就如此廉价吗?”
“我的喜欢廉不廉价关你什么事?!即便我的喜欢再廉价,我也不喜欢你!”
之前苏澜一直刻意回避沈卓凡对她产生的情愫,但此刻,她已经退无可退,所以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沈卓凡原本一直悬在空中的心彻底掉下去,双目里的愤怒褪得干干净净,脸色慢慢发白,沉默了两秒他突然低头吻住了她。
只有让她闭嘴,他才不会听到那些难听的话。
他的唇很凉,苏澜一个激灵地往后退了一步,心想沈卓凡是真的疯了。
他扣住她的脖颈,阻止了她的后退。
苏澜拼命躲闪,愤怒地吼他:“沈卓凡,我是你大嫂!”
“你觉得我沈卓凡要是看上一个人会在意那个人是谁吗?”沈卓凡冷笑一声,“我就是太由着你了。我还以为你多喜欢沈柏年呢,一直担心你没办法走出来,但是他才没在多久啊,你转眼就和一些阿猫阿狗约会,他们那样的就适合你吗,你就这么……”沈卓凡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因为这短短几个月,她选择了和很多人约会,唯独没有选择他。
他的话带着浓浓的侮辱意味,苏澜忍不住反唇相讥,“是又怎么样,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
“好一个外人。”沈卓凡被气笑了,手捏着她的后侧脖颈将她压到沙发上,语气十分危险,“如果我们发生点什么,你还敢说我是外人吗?”
苏澜察觉到他的“强硬”,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缓和了语气,试图跟他讲道理:“沈卓凡,你想过后果吗?如果你哥在天有灵……”
“呵!在天有灵?”沈卓凡玩味着她的这句话,隔了几秒后,说:“如果他真的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想到你这么快就把他忘了。”
“我没忘。”苏澜看着沈卓凡,“但是,人总是要往前走。”
那些深夜一个人辗转难眠,哭着到天亮的日子,不足为外人道也。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沈卓凡一只手撑着沙发扶手,抬起上半身,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盯着她,“如果你要往前走,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比起你相亲的那些人,我哪里差了?!”
苏澜酝酿了一下,就在沈卓凡快要不耐烦时,她重新组织好语言:“沈卓凡,你其实很清楚,我们并无可能,不是因为你差或不差,而是有太多东西横亘在我们之间,道德的、伦理的、世俗的,每一样拎出来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退一万步,就算我们之间有可能,你觉得沈家会答应吗?到时候你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
苏澜的话奇异地取悦沈卓凡,他温和起来,“所以,你其实考虑过和我在一起?”
跟这个人果然没办法沟通。苏澜抿了抿唇,别开了眼,“沈卓凡,你知道我的意思。”
“如果我根本不在意流言蜚语,也无惧沈家呢?”沈卓凡缓缓低下头去,在她耳畔说,“你愿意和我试试吗?”
苏澜当然不愿意,且不说她对他毫无感觉,即便有感觉,也不能,“不愿……”
“嘘!我这个人不喜欢听拒绝的话。”沈卓凡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我这个人还没尝试过得不到什么东西,你要是顺从我,说不定我新鲜感一过,就放过你了。但你越是这样跟我对着干,我就越是感兴趣,我越感兴趣,你就越脱不了身,当然,那些接近你的人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苏澜仍然试图和他讲道理,“沈卓凡,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万一爷爷奶奶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样?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的。”
“那是我的爷爷奶奶,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沈卓凡嗤笑一声,“苏澜,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还真会替人着想,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苏澜不语。
“可惜,我偏要与你纠缠不清。”沈卓凡的手放肆游走,“我之前也想给你时间来着,但是你不珍惜。那么就按我的节奏来吧,明天你就搬来和我住。”
“沈卓凡,你想都不要想。”要不是被他压制动弹不了,苏澜真想一脚踹过去。
“你当然不想了,毕竟你还惦记着跟那些阿猫阿狗相亲约会呢。”沈卓凡的语气发酸,顿了一下,他又恢复了商人的资本家属性:“不过,你先别着急拒绝我,先听听我的筹码。”
“听说苏教授是教哲学的,平时总是将三纲五常挂在嘴边,你说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和未婚夫的弟弟搞在一起了,会怎么样?”
“他不会相信你。”苏澜嘴硬着,但其实她很清楚,如果不是认为她与沈卓凡关系匪浅,苏晏安也不会执着于要把她赶出家门。陈毓之能轻易挑拨苏晏安,正是因为抓住了沈卓凡和她的关系做文章,否则,以苏晏安的心软和温吞,绝不会做出这种绝情的事情来。
沈卓凡嘴角勾起一丝冷淡的笑意,“你父亲相不相信无所谓,你说你父亲学校的老师知道会不会觉得是胡说的?哦,对了,这些都无关紧要,关键的是你们学校的师生知道了,会怎么想?”
沈卓凡觉得自己就是太蠢,跟她玩什么循序渐进,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把他当成一回事,她可以跟任何除了他以外的人在一起,眼光差劲到令人发指。对于这种清高自负,又只知道盲目顺从家里的人,指望她自己开窍是不可能的,他必须给她临门一脚。
“沈卓凡,你这样的人,竟然也要做如此卑鄙无耻的事?”苏澜震惊于他的疯狂,试图用激将法逼他放弃。
“我怎样的人?”沈卓凡轻易看穿她的伎俩,哂笑一声:“我不在乎名誉,不在乎道德伦理,更不在乎别人的死活,所以我就算干了卑鄙无耻的事情又怎样?”
不愧是沈卓凡,连无耻都可以说得这么光明正大。
苏澜觉得他比班上最浑的学生更浑:“如果爷爷奶奶知道,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老人家肯定受不了刺激,轻则心慌气短,重则……”沈卓凡停顿下来,看向苏澜,“所以我不会去跟他们说,但如果你要去说,我也无所谓,反正那也是沈柏年的爷爷奶奶。”
“空口无凭,你有证据吗?别人就那么愚蠢会相信你?”
“你说证据啊?”沈卓凡笑了起来,“你们小区的保安经常看见我出入,现在完全不阻拦了呢。”
“那是因为你去接余藐!”
“那天在你家,你的学生默认了我们之间的情侣关系。”
“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他们一定会相信我。”
“那你在我家住了半个月,你要怎么解释?”
“那是因为我找余藐受伤了!”
“哦,对了,我们还在你位于苏市的家里同床共枕了一夜呢。”
苏澜悔不当初,“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客观原因是吗,可惜巧合太多了,你猜别人会不会相信?”沈卓凡讽刺地笑了起来。
谣言猛于虎,吃瓜群众不在乎真相,他们只需要在无聊的生活中得到调剂就行了。
苏澜颓然地闭上嘴,眼睛热热的,泪意上涌,就像当初知道沈柏年不在了一样的无力。
看到她眼泪滑落的那一刻,沈卓凡有片刻的心软,可是一想到她是因为无法摆脱他才落泪,他又怒不可遏,她不知道他将心思深埋了多久。
沈卓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苏澜的。
那时候他常住国外,偶尔沈家有重要的事情他才会回来。他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苏澜,因为她实在太没有存在感,长相不够出众,性格又实在温吞,像一团影子似地跟在沈柏年身后。一开始,他以为苏澜是内向,过了一段时间,他终于发现,她其实是讨厌他。在沈家其他人面前,她都能从容应对,只有见到他,她才会敷衍地打招呼,然后刻意避开。
那时候他就觉得好笑,在国外那么多比她漂亮的女人往他身上扑,他都不当一回事,她这么个貌不出众的女人还躲着他,把他当成什么了?
所以他就是要故意出现在她面前,让她避无可避地与他客气打招呼,虚伪的也好,敷衍也罢,就是不能让她如愿躲开。
后来,沈柏年出事,在葬礼上,他看到她带着墨镜,站在人群中,时不时抬起墨镜,然后用纸巾拭泪,方方正正白白净净的一张纸巾,最后被她的泪全然浸湿,变成了很浅很浅的灰色,直至最后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被她捏在手里。
那时候他的心一抽,突然觉得她真是可怜。
后来,他回到欧洲,睡梦中总是梦见那团浅灰色的被她捏在手里的纸巾。一个月后,他做了一个让凯文无比震惊的决定——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