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新环境,苏澜夜里辗转反侧,到天亮才睡着,再次醒过来已是傍晚时分。
一天没进食,她有些饥肠辘辘,准备点外面,才发现手机昨晚放在客厅,忘记拿进房间了。她叹息着爬起来去找手机,刚点亮屏幕,就看到十几个未接,刚开始是余藐的,后面是沈卓凡的。
不知道这舅甥二人为什么总是这么执着于找她。
她给余藐回拨过去。
“苏老师,你干嘛去了?打了你好多电话你都没接。”电话刚接通,小姑娘就委屈地说。
“我有点事,没注意看手机,怎么了?”
“我就是想问你在家没有,我想来你家做作业。”
“我不在家,以后都不住那里了,你可能只能在你舅舅家写作业了。”
徐雨薇这里在静海半山的反方向,余藐放学来这里再回沈卓凡那里,几乎要绕半个城,很不方便。
听到苏澜说的话,余藐感觉天都塌了,坐在沈宅宽敞明亮的餐厅里,彻底失去了胃口,“哦”了一声便生无可恋地挂了电话。
十分钟前,沈卓凡打不通苏澜的电话,问了余藐也没打通后,直接开车去了苏澜家。在敲了5分钟门没人应答后,他直接拿出备用钥匙开门进去。
没有开灯的房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沈卓凡皱眉打开灯,屋内很空,茶几不远处的地上有一串钥匙,书房门大开着,里面的书没了,卧室门也开着,里面的小物件都没有了。他缓缓走进卧室,打开衣柜,里面空无一物。
苏澜失踪了。
一阵恐慌席卷全身,沈卓凡感觉心一下子凉了。
就在他准备让凯文找人时,余藐的电话来了,他不耐地接起来,就听到余藐生无可恋地抱怨:“舅舅,苏老师居然搬家了,她说以后都不住那里了。”
得知苏澜的消息,沈卓凡的心一寸一寸回暖,“她的电话能打通了?”
“嗯,刚才她给我回了电话,说有事忘记带手机了。”
“她搬到哪里去了?”
“啊?她没说。”余藐这才想起自己忘记问最关键的信息了。
沈卓凡深呼吸,过了一秒,平静地陈述:“她没说,所以你也没问。”
余藐在电话这头本能地感觉到了低气压,她不敢说话,屏住了呼吸。
沈卓凡也不需要她说话,声线极冷:“余藐,脑子是用来思考的,不是用来当摆设的。”
*
结束和余藐的通话不到5分钟,沈卓凡的电话就来了。
苏澜盯着电话看了很久,不是很想接,直到铃声停止。然而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打电话的人像是知道她就在电话旁边,很有耐心地一打再打。
在电话铃声第5遍响起来的时候,苏澜终于接通。
沈卓凡并不急于说话,而是异常平静地保持着沉默。苏澜以为他会发火,毕竟他给她打了那么多电话,她现在才接。
沉默了太久,苏澜没有忍住,吞了吞口水,问:“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在哪里?”
“在我朋友这里。”
“你朋友家在哪里?”沈卓凡的声音很冷静,但是苏澜却听出了滔天的怒意。
“我以后都不住城东新区了,现在住的地方距离你那还挺远的,接下来余藐都得在你那里写作业了。”苏澜顾左右而言他。
“我过来了,你发定位给我。”
“沈卓凡,你不要过来,我不会发……”苏澜还未说完话,沈卓凡就已经挂了电话。
虽然苏澜打定主意不发定位,但是却一直心神不宁。她清楚沈卓凡的偏执,一定会不管不顾地找来。一想到这儿,苏澜的太阳穴突突跳。
昨天苏晏安的话,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
“沈卓凡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你想跟他在一起,他家里人能同意?”
她太清楚他们之间的鸿沟,她不能因为他的一时兴起而堵上自己平静的生活,就像现在,她并没有与他如何,但是她的生活就已经严重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从第一次同意让余藐住进家里,她就错了,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口子,便会万劫不复。
幸好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时间分秒流逝,裹挟着寒风的黑夜像深灰色的幕布彻底兜头罩下,街灯一颗一颗次第亮起,掉光了树叶的梧桐树在风中晃悠。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苏澜没有意外,她就知道,他有办法找到她。
开了门,沈卓凡不客气地提步进屋。
苏澜默默将门关上。
在客厅转了一圈,沈卓凡看向苏澜:“再过4个月余藐就要高考了。”
苏澜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她习惯了课后到你那里复习,现在你搬走了,她无处可去。”
“她可以回静海半山。”苏澜平静地回了一句。
“她当然可以回静海半山,但是她更愿意回乐湾一号,因为她习惯了和你相处。”
“那没办法,我已经搬出来了,回不去乐湾一号了。”
“余藐并不一定要回乐湾一号,她服你管,她得跟你待在一起。”沈卓凡看着她,“老太太当初将余藐托付给你,就是看准了你是个责任心强,有始有终的人,现在你中途撂挑子算怎么回事?”
苏澜内心无语,复述了老太太当天的话:“老太太是说,如果你没空,再把余藐送我这里来,怎么变成托付给我了?”
“这段时间,沈家谁不知道余藐大部分时间是待在你的身边?老太太已经默认是你在管余藐的学习。而且,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非常忙,余藐你知道的,没人管有多无法无天。”
“我这里离静海半山太远,余藐来这里复习不方便,来回太折腾了。高三的时间本就紧张,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回静海半山写完一半的作业都绰绰有余了。”苏澜理性地跟他分析余藐来她这里的不可行性。
“所以你就不要住在这里。”沈卓凡理所应当地说。
苏澜被他的理直气壮无语住了,“是不是我住哪里都要经过你们沈家人的同意?”
“起码在余藐高考之前这段时间是这样。”
苏澜被气笑了,“乐湾一号回不去了,请问,我要住在哪里?”
“你可以住在静海半山,这样一来,余藐不用折腾,你也不用住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不行。”苏澜立即拒绝,“那是你的住处,我住过去算怎么回事?沈卓凡,我发现你想问题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你在乎过别人的处境吗?你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吗?”
“人言可畏?”沈卓凡玩味着这句话,然后不屑地笑了一下,“与余藐的前途相比,这点人言可畏算什么?”
这种话从沈卓凡嘴里出来,苏澜一点都不意外,很符合他的自以为是。
“你不在乎流言蜚语,但是我在乎。”苏澜知道他铁了心要把余藐交给她,她不讨厌余藐,也不希望她高考受到影响,所以妥协道:“这样,每天放学后,余藐可以来我的办公室复习,我会陪着她,结束后你们再来接她。”
“这个主意不错。”沈卓凡赞同地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可是这阵子老太太请人专门给余藐定制了一份晚餐食谱,每天下午7点就得准时开饭,如果她在学校复习,饿坏了,老太太拿我是问,我找谁说理去?”
“还是说,我直接跟老太太说,你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原来的住处,借住在朋友家,所以才耽误了余藐的用餐时间?”
“你说,老太太要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会不会跟着着急上火,要深究你突然搬家的原因?”
沈卓凡的几句话,让苏澜无力招架,老太太对她太好,她不想她知道这些糟心的事,更不想让她深究背后的原因,如果老太太知道沈卓凡与她纠缠不清,不知道整个世界会崩塌成什么样。
见苏澜不语,沈卓凡微微扬唇,“所以,你就跟我回去,这样余藐不用饿肚子,老太太不会知道你现在的处境,而且你也不用大老远跑去上课。”
“我会另外在学校和静海半山之间租一个房子,余藐还是照常来我家,学习结束再回去。”无论如何,苏澜都不会和他们住在一起。从很久之前,她就知道与他牵扯会万劫不复,从第一次相亲被他遇见开始,才短短几个月,她的生活就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教训足够深刻了。
苏澜的一句话,成功让沈卓凡冷了脸,“你就这么防着我?我是什么牛鬼蛇神吗?”
“不是防着你,而是这本来就是我们之间该有的距离。”
“我们之间该有的距离?”沈卓凡玩味着这句话,深不见底的眼眸盯着她:“我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距离?我们吻过了,躺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你告诉我,我们之间要保持什么距离?你占了便宜就想跑,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资本家颠倒黑白的能力让苏澜瞠目结舌,究竟是谁占谁便宜?
愣了几秒,苏澜才找回自己的思维:“我没有精力跟你辩论。你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发生,也不应该发生,你为什么要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