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以后,蒋新伟再也没有联系过苏澜。
而沈卓凡的工作繁忙,满世界飞,让余藐和苏澜都轻松了不少。只不过,监督余藐学习这件事自然而然落在了苏澜的头上,所幸余藐还算乖,并没给她增加什么负担。
元旦前一天是余藐查询物理竞赛的日子,尽管余藐平时总把无所谓挂在嘴上,但从她努力备考来看,苏澜就知道其实她很在意。当在办公室听她的老师说她只拿了三等奖,无缘名校保送名额时,苏澜心猛地一沉。
下午余藐被司机送过来时,苏澜从她的脸上没看出不开心,自然也就没有再提竞赛的事,只是问她晚餐想吃什么。
余藐笑了一下,“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苏老师做什么我就吃什么。”说完,便进了书房。
书房的门是雾面玻璃,苏澜看着她坐在里面,很久都没有打开书。
准备晚餐时,苏澜根据她的喜好做了一盘可乐鸡翅,香辣虾和青椒牛肉丝,再煮了一个紫菜蛋花汤。以前小姑娘看到可乐鸡翅会两眼放光,但今晚她却在吃饭时频频走神,吃了一个鸡翅和几口饭便说饱了。
晚上10点,司机打电话来说已经到楼下,余藐收拾好书包准备要走,苏澜煮了一杯热牛奶给她,“元旦小长假,你们高三只放一天,明晚还得上晚自习,要不然明天你还来我这里?”
“苏老师明天不出去玩儿吗?”余藐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看上去很乖巧的样子。
“节假日到处人挤人,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余藐点点头,“那好吧,苏老师,我明天还来骚扰你。”
第二天一早,苏澜去超市买了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等到上午10点余藐还没过来。即便是睡懒觉现在也差不多了,苏澜这样想着便给她打电话,结果她没接,一连打了几个没接后,苏澜把电话打到了沈卓凡的别墅去,保姆说余藐一大早就出门了。
这时,苏澜才觉得不对劲,给沈老太太打了个电话过去,旁敲侧击半天发现余藐竟然没回去。
苏澜点进微信,给余藐留言问她在哪里,半个小时过去没有回复。
苏澜一下子担忧起来,沈卓凡打了电话过去。
“苏老师?”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沈卓凡的声音低沉轻飘,带着浓浓睡意,苏澜才想起来,他出国了,这会不知道在哪个国家,时差的关系,那边也许还是深夜。
“我不知道你在睡觉。”苏澜有点尴尬。
“唔,有什么事吗?”
沈卓凡居然没有被吵醒的不耐烦,苏澜有些意外,她以为得像他这样自我的人,被打扰了脾气会很不好。
“余藐不见了。”
“不见了?”沈卓凡从床上坐起来,拧着眉,“最近她有什么反常吗?”
“物理竞赛没考好。”苏澜想起她昨晚的沉默,赶紧道:“她昨晚情绪有些低落,饭吃的也不多,昨天她临走时我还让她今天来我家,她答应了,但现在她不接电话,你那边的保姆说她一早就出门了,我打电话到沈宅确认过了,她没回去。”
“你先别着急。”沈卓凡有条不紊地安排找人的任务,“你到她喜欢去的地方找找看,我找人调监控,安排人同步去找,你和我随时保持联系。”
挂了电话,苏澜马上出了门。
站在大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她忽然失去了方向,她和余藐的相处仅限于在她家,她们之间的聊天基本围绕学习,除了那一次偶然提及她的物理家教。
所以她又怎么会知道她爱去哪里?
对了,物理家教。
苏澜迅速点进程灏的微信,问他余藐有没有联系过他,隔了几分钟,程灏回复没有,然后问你和余藐认识啊?
苏澜没工夫向他解释自己和余藐的关系,噼里啪啦打字,问他余藐最爱去哪些地方,字还没打完,程灏便打了语音电话过来,“苏姐,余藐虽然没联系我,但是昨天给我的朋友圈点赞了。她出什么事了?”
“她失踪了,你知道她喜欢去哪些地方吗?”苏澜开了免提,一边问,一边点进程灏的朋友圈,然后看到程灏和女朋友庆祝恋爱一周年的照片,点赞那里有余藐的头像。
余藐的头像是一只坐在窗台眺望远方的猫,此时此刻,这个头像看起来孤独又悲伤。想起她问起程灏女朋友时的情景,苏澜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她喜欢去外滩的一家橙子咖啡厅,还喜欢去双子塔顶楼的旋转餐厅吃蟹,另外她曾提及想去自然风光好的地方蹦极。”程灏想了一些余藐跟他说过的地方,心里也跟着焦急起来,“那苏姐,咱们分头找,你去外滩咖啡厅,我去旋转餐厅,周边蹦极的地方我们想到了就去找。”
“好。”
挂了电话,苏澜驱车前往橙子咖啡厅。苏澜到时,是咖啡厅生意最好的时候,店内座无虚席,楼上楼下走了一遍,没看到余藐的身影,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拿出手机搜索沪市附近可以蹦极的地方,苏澜简单做了一下规划,便开车一路找去。
路上,程灏打了语音电话过来,苏澜满怀期望地接起来。
“苏姐,旋转餐厅没找到,你在咖啡厅有找到她吗?”
苏澜的心再次沉入谷底,打起精神来说:“没找到,我向沪市的西南方向走,你从反方向,路上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苏澜挂了电话,心中更加焦急,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心智不成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到了傍晚,苏澜陆续找了4家蹦**区,依然一无所获,程灏那边也是。
苏澜一路将车到了隔壁江城的自然景区,她在山脚停好车,马上买票乘坐缆车上了蹦极点。已是深冬的缘故,山脚气温还不算太低,山顶却已经冷得让人的手脚发麻,可即便如此,蹦极点依旧人山人海。找了一圈没看到余藐,苏澜的心比天气更冷,但她不敢耽搁,转身往回走。冬日的天黑得早,此刻山上亮起了路灯,喇叭里响起景区即将关门的广播,工作人员也正挨个劝导游客下山。
苏澜想乘缆车,在看到排成长龙的队伍时便作罢,和着人群沿着长长的石梯下山。节假日的缘故,一路上人山人海,嬉笑声不断,即便夜幕降临也不觉得害怕。
后面一群少男少女从后面笑闹着跑了下来,苏澜一阵恍惚,仿佛回到自己的年少时光。恍惚间,那群少男少女已经到了眼前,苏澜如梦初醒地往旁边让了一下,不料一脚踩空,身体不受控制往后一倒,后背重重地撞上了一旁凸出来的石壁,疼得她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了。而那群年轻男女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笑闹着跑了好远。缓过劲儿来,苏澜抻了抻背,痛得闷哼了一声,只好换了个不太痛的姿势,慢慢地扶着栏杆往山下走。
原本一个小时的下山路,苏澜走走停停,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等她坐上车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她拿出手机来看,上面除了班上学生发来的祝福和景区所在省份发来的欢迎短信,便没了其他消息。
苏澜驱车往回走,起初还能坚持,刚开出几公里,后背便钻心地疼起来,她只好将车停靠在高速最近的一个服务区。
在服务区买了一瓶水,苏澜极其缓慢地挪回车上,脑海里不断筛选着叫谁来接她。筛选了一遍,她可悲地发现,竟然找不到人。
沮丧间,手机铃声大作,苏澜一看,是沈卓凡。
难道找到余藐了?
苏澜赶紧接起来,“喂?找到了吗?”
“找到了。”电话那头,沈卓凡的声音依旧平静沉稳。
“那太好了,她没事吧?”苏澜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往座椅后背一靠,背刚贴上椅背,她便疼得一瞬间脸都白了。
“她没事,你不用担……”沈卓凡还未说完,就敏锐地听到她几不可闻地“嘶”了一声,拧着眉问:“你怎么了?现在在哪儿?”
苏澜半晌才从剧痛中缓过来,气若游丝道:“我现在在江市的服务区。”
“你怎么有气无力的?”
“我有点不舒服。”目前,唯一有能力安排人来接她的只有沈卓凡了,她是为了找他的亲外甥女才受的伤,所以找他也算合情合理,于是苏澜开口道:“你可不可以安排人来接我一下?”
“把定位发给我。”
挂了电话发了定位,苏澜痛得水都喝不下去了,趴到方向盘上艰难地喘息着。
夜里的服务区停车场安静了不少,疾驰而过的车辆放大了寒夜的寂寥,远处的天际零星点缀着几颗朦胧的星星,服务区内灯火通明,可是多奇怪,分明是那样暖意融融的灯火,苏澜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车玻璃被敲响,苏澜侧头,一眼就看到沈卓凡那张好看的脸。她打开门锁,沈卓凡一把拉开车门,隔着玻璃的脸逐渐清晰起来,苏澜这才看清楚,他虽然面色平静,但是眸色极深,浑身一股肃冷之意。
“哪儿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沈卓凡的担忧软化了苏澜一直以来的坚强,她终于露出了脆弱的一面,不再掩饰自己的疼,“后背不小心撞到了,很疼。”
沈卓凡原本已经弯腰打算把她抱出车来,但听她说是后背受伤,便停了下来,向她伸出了左手,“能站起来吗?”
灯光下,他的手指很白,掌心向上,呢子大衣的袖口微微后撤,露出一截深棕色的表带,显得他的手腕性感又矜贵。
见她不动,他最末的三根手指勾了一下。
“能。”苏澜收回目光,把手放进他的手心。
他的手干燥又暖和,苏澜浑身的冷意因着这样小面积的接触,而慢慢消散了。
缓慢地挪下车,苏澜正准备拉开自己后座的车门,沈卓凡却用另一只手将车门按回去关上,强势地将她地扶到自己的车上,“这个车后面宽敞一些。”说罢,转头吩咐司机下车将苏澜的车开回去。
他的车确实宽敞很多,苏澜坐着背也是痛的,抓过一个抱枕来垫在胸口,不顾形象地趴了下去。
沈卓凡已经超过24小时没睡觉了,昨晚刚入睡就接到苏澜的电话,他马不停蹄乘坐私人飞机从芬兰回来,还好一下飞机就收到消息,余藐已经找到。原本已经放松的心情,却因为苏澜电话里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嘶”声再次紧绷起来。
苏澜疼得紧紧咬着唇,沈卓凡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车速渐渐变快,“很疼吗?一会就到医院了。”
“不……怎么疼,你开慢点。”沈卓凡的车速太快了,快得苏澜在背上疼得要命的同时,感觉自己的心都要飞出去了。
沈卓凡扫了一眼仪表盘,时速已经接近160公里,他轻轻点着刹车,缓缓将时速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