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生感觉自己置身一片混沌,有些分不清目前自己是什么情况。
他试着找回身体控制权,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又想挪动躯体,不过这次还是动不了。
意识慢慢地回归,程雨生想起了火灾,雪地和,冉时。
他想起身却感觉自己被什么压住一样动弹不得,喉咙也跟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恍惚间又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程雨生?”
程雨生感觉自己在使用野生嗓子,想要驯服它发声还有些艰难。
很快呼叫铃被人按响,还不是一两次,而是急切地按个不停。
这声音实在不怎么好听,程雨生终于醒了过来,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只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光亮。
“冉,时。”
终于开了口,只是这之后就觉得嗓子跟灌了辣椒水一样疼。
失去了视觉他的听觉就灵敏起来,很快就听到有东西在地上摩擦,随即就是一个称不上是拥抱的亲近动作。
冉时只是轻轻压在他身上,双手很虚地将他抱住。
“欢迎回来。”
隔着黑暗,程雨生很明显地感觉到冉时小心地抱着他。
正想试着调动四肢活动起来回抱,门却被打开,这难免让他有些不悦。
医生进来检查一番之后告知了好消息:由于程雨生躺尸将近一周,他的伤口恢复得很好,差不多再有一周就能拆线。
只是还有不太好的消息,他暂时失明了。不过由于已经安静修养了将近一周,之后再好好养着,很快也就没事了。
顺带还叮嘱了一句冉时的腿伤。
病房安静下来,程雨生正要问关于冉时腿的事,门却再一次被推开。
“小冉,吃午饭了。”
程然生提着餐盒和大口袋兴冲冲地进门,来的路上收到了冉时的消息说程雨生醒了,便兴奋地把白籽也叫了过来。
看到程雨生人已醒,但眼睛上还围着条纱布,他又有些不悦 ,“对了,老妈他们不知道,不会过来,放心。”
“谢了,哥。”程雨生现在说话仍然感觉嗓子黏在一起,声音都提不起来,“他们来的话我还不好应付。”
冉时给他拿了水过来,程雨生听着轮子滚动的声音,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你自己也是伤员……”
冉时无所谓,“我只有右腿不能动而已。再说了,已经过去五六天,早习惯了。”
“咳。”程然生咳嗽一声,“先来吃饭,对了,我没想到你今天醒了,带的饭可能不够你的,不过——”
“不过差我临时去买了。”
门突然又被推开,是白籽,“这次是意外,下次再亲手给你做。”
程雨生看不见,也只能点头,“谢谢。”
“谢谢谢,谢什么啊,我休年假呢,顺便过来。倒是你哥,出个差工作没做好,不知道回去会面临什么。”
“白总监,你不是放假吗……”
白籽把欲哭无泪的程然生推开,过去给冉时打开了餐盒,“你看看你,这么好张脸搞得这么狼狈,以后要是留疤了怎么办?来,吃饭,今天炖了山药牛肉汤,上次看你还挺喜欢的。”
虽然住院以来他每一餐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但冉时还是没有习惯,“谢谢,嫂子。”
白籽有些乐了,“你不要管程然生,叫姐姐吧,我一直都想有个弟弟呢。”
程雨生听到这,想起了曲纤,于是赶紧打断,“嫂子,那个小时他——”
“好,姐姐。”
“……行。”
冉时忍不住笑了声,“我以前也有个姐姐,虽然她并不想希望是这样,不过也没什么了。”
“世态炎凉啊。“程然生突兀地插了句,“我亲弟弟今天刚醒,竟然没人照顾他。”
他过去端起白籽打包带过来的东西,“我来看看是——白粥?还有……酸萝卜?”
“我想着小程毕竟做手术缝了针,忌口应该挺多的。你那什么表情,我去买这些的时候人老板都不愿意搭理我,你怎么不去?“
“我没有我错了,这特别好。”然后程雨生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口白粥。
“……出息。”你清高你拿弟弟来抗事。
然而他这行为注定引起冉时的注意,程雨生毕竟躺了好几天才醒,身上又是伤口,就被这么暴力投喂咳了好几次。
“我来吧,刚好今天汤的味道比较淡,也可以给他喝。”
“淡吗?我出锅前放盐了吧。”程然生自然地开口,又立马改口:“我是说我盯着火候,这汤自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白女士炖的。”
白籽将手上揉成一团的纸扔过去,“走了,赶紧想个理由解释刚刚是如何不是故意瞎说的。”
她又把程然生进来时带的口袋打开,里面是几件衣服,“在医院别着凉了,我收拾了两件厚衣服。我俩先走了,餐具就装好我下次来的时候收走就行。”
冉时把另一个洗好的餐盒拿出,“好,辛苦姐姐了。”
走前程雨生似乎听到他哥骂了他一句“狗东西”。
关于这点他问了冉时,这才知道当时自己开过去的车废了。
那间房以前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火后来烧到了个氢气罐,爆炸把屋子里的一些东西弹飞,恰好就把车砸了。
“另外还有件事。”
程雨生做完手术后冉时只来得及去看两眼,毕竟案子还需要他配合。
本来这也没什么,后来在整理档案的时候,有人提了句他的个人信息有点问题。
当时很晚了,那人也只说了句没多问。
没想到第二天人又来了,还带了个顾念川以及一份“冉时”的个人资料。
顾念川手上有冉时的死亡判决书,说是在程雨生身上找到的,拿到的时候都被血浸了一半。
冉时想起程雨生之前说的要把他的身份争取回来,原来已经在行动了啊。
只是自己那张死亡判决书会在程雨生手里他属实没想到。
按理说应该会在冉九江或者凌心手里才是,再不济也是凌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的。
顾念川说,反正他也不想一直占着别人的名字,还是赶紧给人放了的好。
“可你不是说过,不希望他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吗?就连我也是这样想的……”
顾念川无端地发笑,“那她会希望一个帮了自己的人被自己捆住吗?而且,以后谁死了就找个人换成他的身份活着,这人就还在吗?能这么想的人也有病。”
冉时盯着那张死亡判决书发了会儿呆,想起三年前他和刘笙在机场诀别。
他不确定刘笙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回来。
户籍民警给他备案了资料,接下来他需要申请撤销死亡判决以及在程序上确认刘笙死亡。
然而关键就是这点。虽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哪拿证据来证明刘笙已经死亡?
毕竟他当时已经和冉时交换了身份。
于是陷入了一个循环……
“他还有个亲属,但……”程雨生也只简单提一嘴。
冉时也沉默,“谁知道呢。如果之后可以的话,我想给他立个墓,古人说的‘安息’也是有道理的……”
“之前一直觉得很怪,人已经不在了,却没人知道,连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想念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我占了这个位置。另外我也想了,死亡不是消失,遗忘才是,我觉得顾念川骂得对。”
“你竟然也有赞同他的时候?”
冉时想到他就头大,“他看起来纨绔实际上手段强硬,他家公司现在基本都是他在管,相比之下我是没什么能力。对了,我还没问呢,我那个死亡判决书为什么在你这?”
程雨生抿了抿唇,手上摸到冉时的手背,“你靠过来些。”
冉时跟他贴近了些,但自己坐在轮椅上程雨生坐在床上,他俩实在没法靠更近了,“不行了,你想做什么?”
“让我抱一会儿。”他双手将人环抱住,“我说过吧,我们会出来的……”
“都这么久了你还想着呢。”
冉时轻轻拍他的背,因为担心程雨生身上的伤口并没有过多亲近,“刚刚我的问题现在可以回吗?”
程雨生似乎有些纠结,“就,拿到了啊。”
“已读已回也不是这样的。”
程雨生放弃抵抗,“去法院档案室调取的。不过我们我没有法律关系,这种事人家肯定不会让我调,我就只好找凌亦了。”
冉时还有点震惊,“你找凌亦?他这么好说话?不是,你是以前找的?”
程雨生轻轻点了点头。
冉时一直以为,他和程雨生没有关系的话,凌亦就不会再找程雨生的麻烦,结果程雨生早就把麻烦贴身上了。
“我没有办法……”程雨生把头埋在他身上,声音若有若无的。
“我当时一边不愿意相信你已经死了,一边听着这个世界宣告你的死亡。我就想着去求证一下吧,如果拿得出来那也是误判,以后再努努力,申请撤销好了。”
冉时突然捧起他的脸低头亲上他的唇角,“对不起。”
程雨生愣了一瞬,“但你现在在这啊。对了,你的腿怎么样?”
“过几周拆石膏能跑能跳,倒是你。”
他手抹上程雨生眼角的纱布,不言而喻。
“不然现在揭开看看?”
冉时赶紧制止他的手,“谨遵医嘱,会好的。”
第二天冉时收到消息,凌亦认罪了。
火灾当天凌亦就已经被抓了,只是他一直没说过一句话,不论是警察询问还是闲聊。
“我不太记得清了,但今天应该是……我外婆的生日。”
窗户开着,冉时伸手去抓窗台上的雪,很快捏出一个坑坑洼洼的圆球,随后又扔走,“雪要化了吧。”
程雨生突然把窗户关上,这倒让冉时慌了起来,“你好好躺着就行,有事叫我就好。”
“可是跟你相比,我活动要轻松些吧?”
冉时现在没法走路,而程雨生只是视觉问题。
但冉时嘴硬, “早知道让你哥给你换普通病房了,还能鼓励其他病人早点好起来呢。”
程雨生坐了回去,一副思考模样,“说起来我得赶紧出院,他以后肯定会想着法子让我还这几天的钱的,这豪华单间我是住不了。”
“人真的挺复杂的。”
冉时的记忆有些模糊,“凌亦明明只是随随便便施舍了我一点关心。但那的确也是真的,后来的绝情也是真的。社会学研究人类群体却不叫‘人类学’也挺好的,人简直是最高深的一个概念。”
“那能邀请你这辈子来研究我吗?”
冉时回过头,程雨生正摸着电视遥控器瞎按。
他站起来,一脚蹦了过去坐到程雨生旁边。
“好啊,另外,无聊的话可以玩我。我可是拒绝了护工亲自来照顾你的,你应该合理利用。”
作者本人只懂最基础的遵纪守法,对于很多程序一窍不通,所以里面涉及到法律的都是瞎扯,请勿代入现实。
我已经努力查资料了,但我实在是个木头脑袋理不清这些(滑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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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合理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