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桑绰见他离去,便悄然跟随上去,她从付府一路追到长街,亲眼见到付祁臻身着华服招摇过市,然后轻车熟路地踏进了锦楼的大门。
锦楼,京都最贵的歌舞坊,亦是纨绔们常来的聚会之所,这里无论白日夜晚丝竹之音,美人美酒接连不断,上次付祁臻就是在这里撒金豆,一战成名,毁了与皇家的亲事。
桑绰低头打量了下身着的丁香色衣裙,又抚了抚满头的玉环步摇,略微思索之后,转身进了成衣铺。
等到她再从成衣铺出来之时,已然从窈窕美人变作了唇红齿白的娇俏小儿郎。
锦楼富丽堂皇,乐音袅袅,桑绰怕引人注意,于是一路上躲避着人群的目光。
付祁臻并非平民百姓,此刻定是在楼上厢房,桑绰趁人不备踏上楼梯,附耳倾听了几次才终于确定了房间的位置。又见有人走来,她身形一转,果断地钻进了隔壁的空房。
“你让我查的那玉雕并不华贵,应是私赠,品种唤作桃花玉,有些年头,别的什么都查不到。”
墙壁有些隔音,桑绰听不太清声音,但似乎提到了什么玉,桑绰将耳朵紧紧贴在上面,丝毫不敢放松,可人声透过墙壁还是模糊。
可眼下还有一事,比找到石榴姑娘还要着急。
付祁臻端起手边的一杯清酒,在嘴边稍作停留,还是换了茶水:“这都一炷香了,怎还没消息传来?”
金逍遥知晓此事重要,酒也顾不得喝了,忽而有人上前,附耳说了几句。
“已有结果。”
付祁臻听闻,急忙凑近问道:“如何?他可安好?现在何处?”
“放心放心。”金逍遥轻抚付祁臻的后背,“袁大人十几位师叔都是朝中重臣,总会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那怎么能一样。”付祁臻面露难色,“他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参了刘嘲兰一本,刘嘲兰那浑蛋,仗得亲姐是当朝贵妃,危害乡里,无恶不作,他这下既让陛下面子不好看,又得罪了贵妃,四品京官直接贬到一个穷乡僻壤做什么小书吏,刘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他们从中作梗,他怕是连命也要丢了。”
金逍遥神秘一笑:“我做事,你还如此忧虑?”
他凑到付祁臻耳边轻问:“东西带来了吗?”
付祁臻点了点头,只见他从桌前站起身来,轻轻抬起手臂,“还是老办法,偷梁换柱!”
什么梁什么柱?雕梁画柱?
桑绰此时从走廊偷偷摸摸地溜进了房间,门外没有一个小厮,等到她蹲在屏风后,愣是没有人发现。
房内只有他们两人,桌上觥筹交错,酒杯茶盏胡乱扔着一堆,水渍自桌上流着一地皆是,几个琵琶也远远地靠在墙边,像是刚听了花魁唱了小曲一般。
“阿祁,还得是你啊。”金逍遥笑得更加开心,“算时辰,颦兰差不多也到了。”他生怕隔墙有耳,只敢隔着衣袖摸索,许久后满意地勾勾嘴角,“有了它,就算天上的仙子也得乖乖臣服,冲着这可心玩意儿,你交代的事情必能办妥。”
刘嘲兰与付祁臻向来不和,金逍遥端着酒杯踉跄走近,“说起来,若不是刘老三,你这纨绔之名也坐实不了,与郡主的婚事也不会退得那么干脆。”
“依你之言,我还要感谢他了?”
金逍遥摇摇头:“他太坏,到处勾结一些地痞流氓,不是个正经东西。”
看着眼前男子一副醉态,付祁臻突然想到了卫晏华。
他既对此女无意,还是尽早和离,好聚好散为好。若不成,也需好好商谈,秉明心思,万不能耽误两人,一世后悔。
金逍遥朝着付祁臻傻乐半天,然后直接邀他一起跳起了舞。
趁着他们跳舞,桑绰再次伸出脑袋。
咦?那是!
桑绰定睛一看,桌角有一绸布盖着荷包,旁边的碎布还能看见露出的流苏玉钏,“是花衣令牌!”她确认之后,立刻回到原处蹲着,不久门“吱呀”一声推开,付祁臻提起袖口闻了闻,嫌弃地撇了嘴径直离开。
此时房内仅剩醉倒的金逍遥一人,桑绰只觉得花衣令牌在朝她招手,委屈巴巴地求她救命。
桑绰放轻脚步,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穿过酒器水渍,当她缓缓伸手探向令牌时,突然有一双手直接覆上来,牢牢地抓紧了她的手腕,使她无法动弹。
“小公子,不对,小娘子?”
金逍遥露出一排大门牙,傻傻笑了半天,眼神迷离似眼前有一堆人影,时而左顾时而右盼,好不容易才将双眼汇聚在桑绰身上。
桑绰低头瞄了眼自己,眼下也顾不得为何他能识出女子身份,脑子一转,笑道:“公子桌上洒了酒水,我替您擦拭干净,不然这么好的东西弄湿就不好了。”
金逍遥笑呵呵的,也不说话只半身躺着一直看她,桑绰随手拿了块帕子,正欲擦拭却手头一松,转眼间帕子就被抢走:“东西湿了有你帮它擦,心碎了该如何解救啊。”
桑绰喉头一紧,灵犀告诉她金逍遥往日邀请付祁臻过府,十有八次都是与夫人吵架,果真如此,金逍遥此刻已是一脸哭相,桑绰惦记任务,只好一边说着好话,伺机从他手里将令牌偷偷拽走。
“公子不必如此伤心,俗话说破镜重圆,心碎之后缝起来便是!”
金逍遥哭道:“你说得容易,她根本就不在乎我!”说完用力一拽,又将令牌拿回手里。
“谁说的?”桑绰再次伸手,“女子的心事,男子如何懂得,许是她有苦衷未说与你听,你们之间有误会未曾解开?”
金逍遥听了这话一愣,似是听进去了,桑绰趁此机会也顺利拿到令牌。
怎料金逍遥仍要纠缠,直接冲上去抱住桑绰小腿:“说白了她就是不爱我!教教我!救救我!”他的喊声痛彻心扉,怕是一嗓子整个锦楼的人都要被吸引过来。
桑绰心急,见令牌摔落在不远处,慌张不已:“这还不简单,一哭二闹三上吊,她若心里有你不会放任不管的。”可金逍遥听了这话,手下不仅不松,反而更加用力。
“似乎是金公子的声音。”
他的喊声果然吸引坊内众人注意,桑绰哪里还有耐心,用力推开他,捡起令牌就走,却在走廊拐弯处迎面撞上一蓝衣男子。
“看路啊兄弟。”
桑绰不敢抬头看,弓着身子连连道歉,蓝衣男子瞄了眼桑绰腰间,眼神仅停留一瞬便换了张脸:“哪里来的小白脸,当心小爷的瓷器。”
“对不住,对不住。”桑绰拿手挡着脸,转身之际只听“咔擦”一声,男子手中白瓶瞬间摔在了地上,变成一堆白花花的碎片。
“我的……青山翠梅白地青花……我的……宝、贝、儿……”蓝衣男子愣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一地瓷片,随即抬手直勾勾指向桑绰,“你赔我价值连城的宝物!”
桑绰一脸惊愕,呆愣在地,碰瓷?如此干脆的碰瓷?!
见有人好奇看向这里,蓝衣男子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哭了起来:“我好端端地抱着瓷器,你撞我便罢了,为何故意将我的宝物打翻在地……”
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地指指点点,嘴里不干不净地指责着桑绰。
“不是我,我没有碰他的瓷器,不是我……”桑绰慌乱地一直后退,忽然脚一滑直接撞进一人怀抱。
“小心。”
好听的男声入耳,温热的呼吸打在桑绰耳畔,她不禁面色一热,轻轻回头却见付祁臻朝她淡淡一笑,松开了环在腰间的手,随即看向地上的碎片。
蓝衣男子凑了上来:“你认识他是吧,他刚才打碎了我的白瓶,这可是刘贵妃赏赐给胞弟的,如今成了一地碎渣,你有几个胆子来赔?”
百姓听闻也感叹起来:“这瓶子竟是宫里的?”
“小公子怕是得罪大人物了。”
“这得几千两吧,如此精致的瓶子我见都没见过。”
蓝衣男子听闻谈论之语,不禁唇角一勾:“如何,这钱是你赔还是她赔?”
付祁臻却是冷笑一声,声音十分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赔?你也配!”
阿绰:人已碎。
金逍遥傻乐:心碎之后缝起来便是~
祁臻儿耍帅:我来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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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