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逍遥发现付祁臻近日似变了个人,与往昔大不相同。
对卫晏华的态度更是转变许多,他居然亲耳听到付祁臻特意嘱咐下人,准备卫晏华爱吃的椒盐饼,这下意识的关心,分明是有问题!
可面对金逍遥的质问,付祁臻却愣了神。
“她?算半个朋友吧。”
“不对。”金逍遥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往日我若不小心将墨汁滴到你身上,你恨不得把我塞墨汁里淹死,可你这胳膊上被墨染得都能映光了,也没见你变脸啊。”
金逍遥一边说着,一边比划,满是不可思议。
听下人说是卫晏华失手打翻了砚台,这墨极难清洗,弄脏了付祁臻整个半身,下人都吓傻了,付祁臻却并未在意,反而笑了。
笑了?!正常人怎么可能会笑呢?
付祁臻一把捂住他胡思乱想的脸:“就是上次捉弄她,我有点内疚而已,你可别多想。”他不停地望着门外,手无意识地敲起了桌面。
远远看见卫晏华走近,他忙将椒盐饼往前一推,刚准备唤她一起,谁料女子竟直接走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居然无视他?
付祁臻当下便追了上去,暗中腹诽:今晨见面没有寒暄便罢了,怎么还无视他?
他唤了好几声,女子则头也没回,径直消失在拐角,付祁臻冷哼一声,睁大双眼,仿若赌气的孩童,叫喊着卫晏华的名字,可无人回应,只得悻悻转身。
忽然,桑绰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怎么好像听到了付祁臻的声音?她抬头瞧了眼天色,说起来,这时辰也到了,付祁臻人呢?
“你在喊什么?”金逍遥从后追了上来,环望一圈,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不来就算了,生这么大气干嘛?”
“她都看见……”付祁臻话未说尽,心中警铃大作,猛然惊醒。
他在干嘛?
不来就不来呗,他心里突如其来的失落是怎么回事?
陷进去了?说好了保持警惕呢?
他迅速装作若无其事,指了指屋内:“没什么,你怎么才来?”
金逍遥一头雾水,刚才还火急火燎的,一眨眼又没事人一样,别是傻了吧……
之后的几个时辰,原本话多的付祁臻似被人捂住了口鼻,半晌仅蹦出几个字随意应付,眼神不时地往后瞟。
侍女小厮从门外经过几次,付祁臻便转了几次头,日头都西斜了,可那个丁香色的人影始终没有出现。
付祁臻眉头紧皱成了麻花,拿起桌上的糕点,看都没看,一口塞进了嘴里。
心里大喊:逗狗呢!
叫他在这里等,自己却放了鸽子!
金逍遥满脸震惊,他没看错吧,付祁臻居然吃了椒盐饼?他一向喜好甜食,对椒盐饼更是讨厌,竟一整块都塞进去,现在都没察觉怪异吗?
失去味觉了?
付祁臻嚼了两下直接咽下,抬头一瞟竟见金逍遥睁大双眼,端起酒杯许久也没有喝,不由觉得奇怪:“你看我干嘛?怪怪的。”
“不是我怪,是你。”
金逍遥合住折扇,指了指他的嘴巴:“你什么时候对椒盐饼情有独钟了?”
付祁臻恍然醒悟,口中咸味瞬时充斥到大脑,他急忙抢过金逍遥的杯盏饮尽,谁知里面装的是新酿的酒水,烈得很,他一下又喷了出来,水渍溅了一裤子,十分狼狈。
“椒盐饼是吧。”
付祁臻将盘子上的糕点一下倒在桌上,盯着桌上的空盘,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现在一块也没有了。”
*
听闻两人和平相处,付容升满心欣喜。
卫晏华的父亲卫承为大盛护国将军,威名震世,他常年驻守边塞,军功赫赫,以三万精兵御敌数十万,为大盛立下汗马功劳,卫承曾发誓敌人不灭,永不回朝,为大盛守好疆域,其妻毅然跟随,也是一段佳话。
他与卫承亲如兄弟,自是要照顾好卫晏华,付容升唤来两人,关切地对卫晏华说:“你久居塞外,这几日就让祁臻带你到京都四处走走,散散心。”
片刻后,小厮便禀报:“少爷,少夫人,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启程了。”
府门前停着两驾马车,车厢通体呈暗红色,两边各垂着一枚环形玉佩,外观华丽,车内空间也颇为宽敞。
桑绰惊于马车的华贵,也疑惑要去何处。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寺庙。”
“去干吗?”
“还愿。”
付祁臻冷漠回复,头也不回直接上了马车,若不是付容升偏要他带人散心,他还生着气,哪里愿意搭理对方。
桑绰则不解地微睁嘴巴,他失约还有理了?同她生什么气?
*
灵山寺是京都有名的姻缘寺,香火极为旺盛,求姻缘的男女络绎不绝,寺庙门口更是聚集了不少人,个个都掏出钱袋拿出碎银。
桑绰眼神瞬时汇聚于一处,此处原是女子请求觅得良缘,男子希望金榜题名的许愿池。池底沉落着许多碎银,一眼望去银白一片。
乖乖啊,这么多银子,发财了。
付祁臻啧啧两声,命小厮看紧她便自顾自地走进大殿,上香跪拜便从后门出去,绕着一条隐僻的小道拐进了间小香堂。
小香堂里的摆设较为简单,只有一座小佛像和一处小榻,尽管已经打扫干净,依然可以看出争斗留下的几处痕迹。
付祁臻将锦盒轻轻放置在神龛旁,蹲下掀起了桌布:
“果然还在。”
他笑了笑,小虎牙显得愈发可爱,香案下是他逃婚时准备的包袱,付祁臻尝了口糕点,依旧酥软香甜,却没有当时逃离时的喜悦,不禁眼眶微红。
“本来想着逃婚之后就能光明正大地寻你……”
付祁臻沉默半晌,似乎下定决心,“但是现在也不迟。你放心,我一定会早日与她和离,就算此事闹到陛下那里,我也不怕。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付祁臻将锦盒中粉色的石榴玉雕捧在手上,粲然一笑,然后缓缓靠近轻柔地吻了上去,眼神难得的柔和。
另一边,桑绰上香之后又啃起了喜饼,出发之前端叔热情地让她带上,那殷勤劲实在难以拒绝。
桑绰望着池底越来越多的碎银,角落里还有几块不菲的玉佩和金子,羡慕极了。她竟不知京都还有这等好地方,随便捞上一把都比绸缎刺客一年的俸禄还要多。
她不知付祁臻一个人去了何处,便在解签处看师傅帮一些善男信女破解尘缘,一来二去也有些心痒,求了签兴冲冲地送了过去,希望能问出令牌的下落。
“如何?”
桑绰盯着师傅紧皱的双眉,不由心生忐忑,“师傅神妙,可否助我寻回失物?”
“失物就在眼前,不过您这个签……”师傅神秘兮兮,接着换上张大喜的笑容,“夫人此签乃是上天入地的第一好签,您现在的夫君是上辈子祈求的姻缘,你二人是仙物为引,缘分为索,天上一对,地上一双。”
“我不算姻缘,那我何时能找到失物?”
见桑绰冥顽不灵,师傅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一大摞客人送的赞美信:“我在此解签十几载,算得非常准,签友们都说我灵过百灵鸟,相信我你的姻缘……”
“灵什么灵!”
付祁臻从他们身后走出,带着一双愤恨的眼神死死盯着他,背过桑绰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骂道,“上次我来解签,你不是说我与卫家绝无姻亲缘分,简直是胡说八道,信不信小爷掀了你的摊子。”
师傅愣在原地,伸出右手闭目算了半晌:“不对呀,您与卫小姐确无缘分,而且光照夫妻宫,命定之人就在身侧,你二人是仙物为引……”
“别胡说了,还仙物?你这……”付祁臻咬牙半天,最后从齿缝里挤出两字,“神棍!”然后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桑绰只觉自己仿佛也被瞪了一下,离开之际还是恋恋不舍地回望了许愿池几眼。
一路上,付祁臻一言不发,脸色甚至比此前还要臭上几分。
“瞧我做什么?”
付祁臻似还沉浸在师傅的话语中,连声音都提高了很多,“我告诉你那老头算得可不准,你的命定之人也不是我,不准信!”说罢,气鼓鼓地靠着车壁生起闷气来。
一到付府门口,有个陌生小厮像是等了付祁臻许久,见到他便送上一封书信,付祁臻看了看书信,脸色一沉,毫不留情地将桑绰赶了下去,叫小厮上了马车。
望着几下没影的马车,桑绰十分无语,什么事情能急成那样?
她略一思索,既然付祁臻不在家,她倒是可以探一探付容升的书房,找找花衣令牌。
之前她已打探清楚,付容升的书房不单独一屋,而是在卧房里间。
付容升也不在府,机会难得,桑绰一路躲过小厮婢女,一个侧影便闪进付容升的房间,却正好瞧见一人从书房里走出。
付容升不在府内,那是谁?
桑绰定睛一看,来人悄摸摸地不似好人,可那衣衫,那神情,那腰间价值不菲的墨玉,分明是刚刚走掉的付祁臻!
他不是有事?怎会又出现在此,听见付祁臻的脚步逐渐靠近,桑绰忙往里面躲了躲,却见他鬼鬼祟祟地不知藏了什么东西在衣袖。
“啪嗒。”
付祁臻慌忙将掉落的东西擦了擦,左顾右盼确认四周无人这才离开。
虽瞧得并不真切,但只一眼桑绰便已经确定那掉在地上的东西,正是她要寻找的。
叠衣门的花衣令牌。
阿绰:师父,信女愿用十年单身换令牌找回,
师父:准……
祁臻儿立刻捂住他的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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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