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摆脱了混乱,陈辰伦松了一口气,然后发现一个尴尬的事实——他迷路了。
Aiglentine托人捎他一程无疑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如果托付的这个人不是埃斯特·白的话。
正当陈辰伦不知所措地站在街头数着飞过的浮舟时,陌生的呼吸撞入了他的感知,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
陈辰伦转过头,正对上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陈辰伦:……
陈辰伦可真是吓了一大跳呢,吓得他面无表情地抓住那人的手就是一个过肩摔加擒拿,将人直直摁在街边的墙上。
“诶诶疼疼疼,你这人怎么不讲江湖规矩,先礼后兵懂不懂?”果然,是神经病,不是他还能是谁呢?某个不知跑哪去鬼混的彩虹尖叫鸡吗?
咦……好像还忘了什么。算了,不重要。
陈辰伦恹恹地撩了撩眸子,“你还没死?”
“首先,我俩非亲非故无怨无仇,对我一个陌路人至于有这么大的恶意吗?”
“其次,”对方夸张地叹了口气,被摁在墙上显然并不影响他表演才能的发挥,如果不是他两只手被陈辰伦一只手死死地钳制住不能动,现在他大概会西子捧心,故作脆弱。
“我一生善良单纯遵纪守法洁身自好光明磊落,自讪也没有做伤天害理到惹上杀身之祸的事吧?”
好有道理,陈辰伦默然地想,如果不久前你没有拿火箭炮一发把我轰成夜空烟花的话,
“啊?这是……什么新型碰瓷方式吗?”神经病有些茫然地开口。
陈辰伦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念出了心中腹诽。
“冤枉啊,冤枉啊,朋友,我可比那窦娥还冤呐,拜托,我们明明是第一见啊。”
但即便落在这样危险而被动的境地,陈辰伦随时可以抹脖子杀人的的时候,神经病依旧是那一副夸张又做作的样子,但他睫翼掩下的眸光极淡又极冷,好像他所有的动作语调神态都只是献给自己的独角戏,而陈辰伦只是他可有可无的观众之一。
令人厌恶的傲慢。
陈辰伦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但他很擅长和死人打交道。
于是,“咔哒”一声。
干脆利落,对方的脑袋以一种古怪的方式180度折叠,眼睛和后背大眼瞪小眼。脖子断裂处血溅了一地,死者背后的陈辰伦却滴血未沾。
顺眼多了。
现在两个问题都解决了。一是和神经病的帐算清了。二是……不需要考虑迷路的问题了。
十五分钟后,炫彩的四驱摩托车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停在了陈辰伦面前。
埃斯特·白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陈辰伦,看了看折叠的尸,又看了看陈辰伦。
随后,尖叫。
你看,一切都那么正常。
——
“我发誓,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认识这位陈小哥啊,他扭我脖子那一次就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啊,我要是说谎我五雷轰顶天打雷劈一生娶不着媳妇儿!”
艾赫塞斯地下城C-04区01-4主城37号管理局,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依旧是乱七八糟的投影屏,依旧是熟悉的银发少女,依旧是熟悉的在一旁摸鱼吃瓜的彩虹尖叫鸡。
不久前,埃斯特·白将犯事陈辰伦又带回管理局时,死者刚好从重构仓里出来,眼看着两人一对视,火花带闪电天雷勾地火,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Aiglentine泼了一桶凉水,叫他们冷静冷静,物理意义上的泼冷水,毕竟管理局的消防设施十分完备。
经过一系列鸡同鸭讲牛头马嘴的沟通,Aiglentine总算搞明白了大致的事情经过,人工智能此时也不经头疼。
最头疼的是,这件是和另外一个参与者,郁屿澜,并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位乐队主唱的眼里,事情是这样的。
“我好好地唱着歌,他拨开万水千山向我奔来,我感动的稀里哗啦,指挥棒指向他,也想和他互动互动一起玩耍,结果他砰砰砰三个酒瓶砸得我头晕眼花,不巧街边碰到肇事者我上前讨个说法,他又二话不说把我拧成了麻花。”
倒也不至于这么会押。
然后郁屿澜光速提供了他一天之内所有的行程记录和他能找到的全部不在场证明。
按常理来说艾赫塞斯地下城一没监控身份认证二没定位追踪三呢又没有中枢政府管理的三无地方,几乎不可能找到能完全定死罪证或摆脱嫌疑的证据。
平日里管理局处理各种事件,主要也就是连蒙带猜,或者呼叫万能的Aiglentine。
偏偏……陈辰伦到艾赫塞斯的时间太巧了,也太短了,这其中还有一大半时间待在管理局。这就导致郁屿澜和陈辰伦重叠的时间很少,而这段时间郁屿澜一直待在刺挠玫瑰野的舞台车上。
而他们的车设有连通Aiglentine时间系统的影像仪,用来记录日常灵感。
所以,郁屿澜是真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无辜得不能再无辜。
“综上所述,陈先生。”
“等等……”陈辰伦面上闪过一丝犹疑,但很快又变为了缜密的镇定,“我不清楚你们这边的时间逻辑,从现在算起7时12分34秒前白鸟瞬时报发布了一篇新闻,同时双子塔中转站中央大屏有显示,可以查询到吗?”
陈辰伦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这让他有种精神上的疲惫。
新闻并没有拍到郁屿澜的正面,但毕竟有高清猩猩跑背影,可以证明自己与郁屿澜见过面,虽然无法直接作为郁屿澜是杀害自己并将尸快寄送到管理局耀武扬威的变态凶手,但至少可以戳穿他“我们第一次见面”的说辞,还可能揪出所谓不在场证明的漏洞,也算有点用,相比于这无异于自爆丑闻的代价……特么的,想来还是亏大了。
几乎是在陈辰伦开口的同一时间,银发少女眼中无数数据流如有实质般划过,三秒后,她开口道。
“没有。”
“?”严重透支语言储备库的陈辰伦没有说话,递给Aiglentine一个疑惑的视线。
“没有新闻,没有监控,没有中央大屏记录。”Aiglentine脸色有些难看,“我很抱歉,陈先生,终端网络上白鸟瞬时报发表的最新一篇新闻时间在13小时前,内容为amusement(娱乐)公司ceo出轨女友的前男女,而7时12分34秒前中子中转中央大屏是verity(真知)新产品的广告。”
陈辰伦闻言瞬间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Aiglentine的虚拟影像,感到一种荒唐的细思极恐。你明确记得发生的事却被世界否认,你甚至找不到任何与之相关的证据。
“会不会是陈哥记错了……呵呵。”埃斯特.白讪讪道。
“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4时18分38′13秒,当时你的体温36度2,血氧浓度98,心率每分钟72,血压123/90mmHg……”
陈辰伦浅浅展示了一下帝国兵器非人的记忆力与精准实别能力,然后冷冷地睨了一眼埃斯特.白,不屑地轻嘲道,“记错?你是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帝国的科技水平?”
小白:弱小,可怜,又无助。
Aiglentine叹了口气,“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郁屿澜先生和那位寄邮递的匿名者是同一个人。但是,你杀死郁先生的过程,清晰明了。”
“所以,根据管理局的规定……”
陈辰伦低着头,依旧是一副没有什么表情无动于衷的样子,但他的一些小动作依旧表现出其主人的心绪并不平静。具体表现为,他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将手指一根根一节节地掰断,再一根根一节节地掰回来。
陈辰伦:郁闷,难过,想杀人。
他又不自觉的将视线放在郁屿澜身上,眼神飘忽不定,要是一会儿他得被压到什么像是帝国的审判庭的地方,上些残忍又恶劣的惩治手段,那么现在这短暂的自由时间他做些什么才能让罪魁祸首感受到相当的痛呢……
“根据管理局的规定……”
来了。陈辰伦握紧了拳头。
“……你需要关十五天的禁闭”
Aiglentine身后埃斯特·白和郁屿澜倒吸一口凉气,神情惊悚,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为天人的悚人消息。而陈辰伦……
啊?就这?
陈辰伦茫然抬头,眼神迷惑。正常不应该是什么意识消毁,电击脑疗,当众施刑或者送去研究所当实验耗材吗?关禁闭……是什么幼儿园小朋友的过家家游泳吗?早知道就这他废那么大劲儿说那么多话找自证干嘛?
“不用送到什么官方部门吗?”
“你在说什么?管理局就是艾赫塞斯的官方部门啊。”
唔。陈辰伦礼貌性沉默,沉默地扫了一眼埃斯特·白脑袋上顶着的彩虹鸡毛牌终端,那一身闪亮夸张的七彩镭射大衣,还有四驱的四人位摩托车……
这官方政府,正经吗?
“噢,我就是个临时工,哪算得上正式的编内人员,就这三天的临时管理员还是我抢了好久才抢到的。”埃斯特·白炫了一把飘逸的鸡毛,耸耸肩道。
“咳咳,陈先生,管理局的相关信息您的终端可以随时查询。”Aiglentine怕陈辰伦又问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委婉地提醒道。
嗯?陈辰伦掏出口袋里那枚拇指大的小东西,拨弄一下,视野中顿时出现一块荧蓝色的虚拟屏。
入眼第一页面十分简洁,他的名字,终端代码,基因代码,密码设置。
下有一行小字:可设置外显(是/否)模式。
……所以神经病之前就是故意叫他瞧见终端页面的是吧!欠不欠啊!
简单搜索了相关信息后,陈辰伦陷入仰望星空怀疑人生的状态。
艾赫塞斯和帝国不同,它的生产力水平要高很多,举个例子,一支营养液够一个人不吃不喝十五天,但一个人工作一小时轻轻松松就是一百支。
这就导致艾赫塞斯的工作制度十分宽松,且神奇。主打两个原则:爱来不来,想干就干。
爱来不来,指一个人出生即得三套房,营养液管理局免费提供,出行有公共飞行器,每月还有Aiglentine发的500因特补贴,足以保证正常的起居生活。所以工作嘛……爱来不来,不来也无所谓。
想干就干,指的是艾赫塞斯的就职途径——什么时候无聊了想找点事干干点进终端页面相关职业选个时间就可以上班了,从Aiglentine管理下的官方工位到私企,几乎所有缺人的地儿都在这挂单子,任君挑选,任你选择。只不过像管理局这样的热门职业,则抢号排队。
随意得恍若儿戏。
正儿八经的长期工倒是有层层选拔,但愿意干的人少。每号管理局一般也就一个正式管理员,其他都是日更的临时工。官方政府都这样,其余组织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所谓的关禁闭,陈辰伦顺手搜了搜,倒也理解了埃斯特·白他们为何露出如此如临大敌的表情。
禁闭室的屋子是由特殊材料构建的1.5*1.5米的狭隘房间,经过处理后可以做到完全隔音,完全闭光,制造出一块彻底安静彻底黑暗的密闭空间。而1.5*1.5的空间大小,处在不至于太过狭隘,却让人睡也不是站也不是怎么都不舒坦的状态。
至于为什么是十五天……因为一支营养剂的持续时间刚好就是十五天。打一支营养剂,关入禁闭室,接下来的十五天不会有任何的内外交流。被惩者只是在极致的安静与黑暗中昏昏沉沉揣测着无所参照的时间,期待又绝望地等待十五天后禁闭室的门再次打开。
陈辰伦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关闭页面,云淡风轻道。
“哦,我接受。”
“诶!!!你有认识在看吗?哥们!”埃斯特·白再次发出了尖锐爆鸣声,“不是,你知道十五天是个什么概念吗?整整十五天没终端没网络没游戏没论坛没有白鸟瞬时报……整整十五天诶!那怎么活的下去?”
埃斯特·白一拍桌子掀案而起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热血澎湃声嘶力竭。
而陈辰伦。
“哦。”
“而且没水喝没饭吃,营养剂只能保证人不死但不能保证人不饿不渴,想一想十五天滴水不进饥肠辘辘,天啊!你懂这有多么痛苦吗?”
“哦。”
“而且那种孤单绝望会把人逼疯的,极致安静中连心跳和呼吸声都是一种折磨,更别提还有绝对黑暗……你知道吗!……”
“哦。”陈辰伦敷衍地答道,冷恹又不耐地撩起眸子,打断道,“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
因为,这曾是他的日常。
S019计划,是从无机到有机,分子层面从无到有的人工生命的创造计划。而作为有悖自然法则的产物,陈辰伦他们的“使用期限”很短,大概自诞生后二十五到三十年,就会因为自发性的基因崩溃而报废。为此投入了大量资金的帝国自然不会满意这样的结果,于是研究所想出了一个极好的办法。没有任务时,S019造物会进入冷冻仓休眠,极低温可以抑制他们的代谢,从而延长他们的使用寿命。
在帝国的完美计划里,他们只需要做一个有用高效的工具,完成任务,休眠待工,完成任务,休眠待工,反正休眠时人又不会有意识,他们相当于一直地活着,帝国也拥有了可以长久使用的趁手工具,双赢的局面。
真的是这样吗?也许对其他19人来说确实是。但陈辰伦可是将大脑片成一片片还能保存意识和记忆的科学bug存在,屈屈低温和药物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他失去意识。
只能让他丧失部分身体基能,眼睛不能看,耳朵不能听,在寂静,寒冷与黑暗中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开机投入使用。
动荡的时候,只需等上几天,平静的时候,却要等上几年,几十年。
但对他而言,几天和几十年没有区别。
不知道时间的暗无天日的狭隘空间里,只一分钟就是永远,而永远加永远,依旧是永远。
好不容易,等到了,然后呢?又能怎么样呢?一次任务短只有十几分钟,长也不几个小时,机械而麻木地处决掉名单上几个名字,就又是新一段暗无天日的循环。
他会一直这样,一生这样,直到哪天反叛者的炮火湮灭他的身体,或者基因崩溃全身溃烂而死。
他们说等等吧,他还有用。所以他等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他的心路再不会为此波动,直到他习惯了,麻木了,情绪再不会因此惊扰,直到他走向死亡,连最后一丝怨怼都咽进断气的嗓子里。
这是他从诞生之刻就被安排好的宿命,一种客观事物,他并不曾为此感到难过或绝望,就像人并不会因为睡眠而痛苦一样。
而现在世界告诉他,你习以为常的日常,是极刑,是别人避如蛇蝎谈及色变的罪戒。
本应如是。
这一刻,陈辰伦竟不知道做何感想,他居然也会有万千心绪郁结于心又偏偏情不知所起。
他应该悲伤吗?
另一边埃斯特·白还在咋咋呼呼地和Aiglentine争辩说这不合理这个程度一有些太过了不知者无罪云云。
他应该委屈吗?
Aiglentine也有许犹豫不决,电子屏银发少女的脸上是少见的为难,但尽管如此她依旧耐心地回应着,对小白耍性子都一一作出合理的解释。
他应该愤怒呢?
郁屿澜则在一边扇风点火,也不表态,专趁着那边刚刚好有熄火趋势时轻飘飘地添一句,然后既继弯着眸子欣赏着闹剧进行,好像他不是事件的主人公,只是个无关紧要看乐子的吃瓜群众。
他不知道。
陈辰伦可以清晰地听见心跳攀升时心脏瓣膜涨潮的声音,听见欲渐急促的呼吸飘摇乱颤,然而他的理智,意识,灵魂却好似脱离了躯身,冷淡,沉肃,傲慢,漠不关心,高高在上地审视着这荒诞不经又乏善可陈的一切。
垂落的睫晕开眼尾一片暗沉,陈辰伦眼底透着深沉的倦意和恹色,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没有悲伤,没有委屈,也没有愤怒。
丝毫没有。
他只觉得好笑。
所以陈辰伦笑了,唇角挑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如同教科书般标准的完美笑容嵌在那同样标准完美的人造面孔上,怪诞又诡谲。
“好吧,也许我的确不太清楚……”陈辰伦轻笑道,眉眼间却无半分笑意,只有锋利尖锐恍若带着寒芒的幽光。
一把轻巧的便携手枪强硬抵上了郁屿澜的下颈,迫使他仰起头,露出宛如天鹅濒死般的优美弧度。
冰冷的金属枪管上明晃晃一行字母:Lan.
“请问……惩罚可以累积吗?”
一片死寂。
反而是被枪指着的主人公平静淡定,郁屿澜漫不经心地握上枪管,冲陈辰伦微微弯了弯眸子,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这又是何必呢……朋友,Aiglentine的处理系统可以选择关闭身体的痛觉神经,也就是说,以牙还牙的报复除了渲泄你无能又愚蠢的怒火和自讨苦吃以外,毫无意义,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
“还是说,那野蛮愚昧的原始**已经控制了你脖子上顶着的漂亮装饰,除了汪汪叫着冲人无能狂吠外,空空如也?”
陈辰伦无动于衷地维持着持枪的动作,闻言只是百无聊赖地眯起了眼,握住机板的手指微微收紧。
郁屿澜勾了勾嘴角,大大方方地覆上了陈辰伦的手,手指交错间如同情人间亲昵的爱抚——他主动扣响了机板。
陈辰伦瞳孔紧缩。
埃斯特·白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叫。
“砰!”
郁屿澜脑袋后仰,在空中划过一道清晰的抛物线。
意料之外,并没有出现一枪爆头血溅三尺的残忍画面,冒着硝烟的枪口上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一支娇艳欲滴的蓝色玫瑰花。
“白鸽,terminal(智械)公司旗下WT0139型号机械枪械,特点是小巧,轻便,易携带,曲线优美,常用于——”郁屿澜尾音拖得很长,还坏心眼地顿了一下,才慢吞吞道。
“女子防狼。”
说完郁屿澜又一个人自顾自地咯咯乱笑,一会儿前俯后仰,一会儿嘿嘿傻样,一会儿又油了吧唧地邪魅勾唇,笑得乱七八糟。
过了好一会,他活像是生生笑累了,有气无力地支棱起身子,伸手握住了枪管。
郁屿澜没多费什么力气就夺回了枪,毕竟一把吐玫瑰花的枪支做魔术道具都嫌老土,陈辰伦也便无甚所谓给郁屿澜静看他又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怎么样?心动了吗?朋友,要我说真的很适合你。”
郁屿澜随意地拨弄了一下,抬起枪管对准陈辰伦的脑袋,他突然愉悦地勾了勾嘴角,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然后着陈辰伦眉心扣下了机板。
“砰!”
子弹瞬间喷射而出,带起迅捷的风。
陈辰伦瞳孔一缩,几乎是在郁屿澜开枪的一刹偏头闪避,反应速度超过正常人类的十倍有余,但即使如此,子弹依旧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细长的擦痕。
血珠子一点点渗出来,血液的鲜红称得陈辰伦的脸有种说不出的媚。
然后郁屿澜将温热的冒差硝烟的枪口递向陈辰伦,手指抹过的地方,原本龙飞凤舞的连笔字母“lan”,已经变为了清晰的一行“chen”。
“喏,送你了,美人。”郁屿澜轻挑又散慢地笑道。
“你很得意?”陈辰伦莫名其妙,挑衅又促狭地开口。
“嗯?色狼?”
随及坦坦荡荡地将枪支收进口袋,拜托,免费的,不要白不要。
郁屿澜愣了一下,又开始一个人乱七八糟地笑。
他愉悦地笑着,嘴角越咧越宽,笑容热情标致灿烂阳光,完美符合任何人对正能量阳光男孩的刻版印象,但在陈辰伦看来怎么瞧怎么不怀好意。
“朋友,你可真有意思——让我们玩点更有意思地怎么样?”
“朋友,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玩点有趣的,刺激的,最好能让心脏狂跳头皮发麻四肢颤抖神志颠狂……你会明白的,朋友,世界的本质就是乏善可陈和百无聊赖,只有乐子和趣味能证明生命的存在。”
“十五天,如果你能找到钉死我的证据,我任你处置,反之同理,而在这十五天内……我们刺挠玫瑰野会需要你的,我已经想到了一个绝有意思的乐子!”
“任我处置……”陈辰伦闻言意味不明地睨了郁屿澜一眼,换了个更加舒适的位置,双腿交叠,双手交叉,这让他显示出一种游刃有余掌控全局的上位者态势。
他就这么坐着,好整以暇地望着郁屿澜。浅灰色的瞳色笼罩在阴影之中晦暗不明。
“代价太宽泛了些,承诺也难以保证……郁先生,这么简陋的局……”
“骗不到赌徒,顶了天骗骗愚蠢的羔羊,或者勾引勾引不怀好意的财狼。”
“实话说,能勾引到你是我的荣誉。”再次被拒绝的郁屿澜也不恼,他摊了摊手,无辜又真诚地眨了眨眼。
“但是很抱歉,朋友,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Aiglentine。”
“……我在。”银发少女恪尽职守地答道,但看神情多少有些生无可恋。
“《艾赫塞斯管理局管理章程》第四条是什么来着?”
“协调过程中重刑级转轻刑级协调选择权在受害者方……我真是恨极了你平时视规则如粪土,犯事找理时又视规则如父母的嘴脸。”Aiglentine冷漠地回应。
“啊……你好无情,Aiglentine,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郁屿澜做出一副夸张的中箭动作,一只手捂住心口,另一只手高举向头,然后忧郁地向后一倒,踉跄几步,“啊,我好受伤,我的心要碎了,啊……”
嘴角还应景地溢出一丝鲜血。
Aiglentine:“自省是人类的美德,但我对你的种族归属表示怀疑。”
“Aiglentine……”郁屿澜试图挽回Aiglentine的心。
“闭嘴。”
挽回失败。
活该。陈辰伦默默庆贺。
“那就这么了结了。”Aiglentine叹了口气,“陈辰伦为郁屿澜工作十五天,因为是惩罚性义务劳动,工资按规定日限最低的50%发放,由郁屿澜先生出。”
“此外,按照管理局的规定,一天的工作时长不得超过五小时,而陈辰伦还有每天一个半小时的常规课,所以陈辰伦的实际工作时长不能超过三个半小时。”
“既然事情了结,小白,送客吧,天色也不早了,还得劳你将陈先生送到他的新住所。”
“我已经下班了,Aiglentine。”埃斯特·白躺在沙发上幽幽地说,“按照管理局的规定,一天的工作时长不得超过五小时。”
“我来吧,怎么样?”郁屿澜适时插入对话,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不用……”陈辰伦刚想说我自己能行,转念一想鎏金梦都那复杂诡谲的地形,又有些犹豫。
“你确定吗?陈小哥,公共飞行器一般不会在郊区设点,而37号管理局离主城可不算近。何况,我的交通工具比这……要正常地多。”郁屿澜看了看窗外停靠着的四驱摩托,委婉地说。
“你有这么好心?”陈辰伦狐疑地扫了他一眼。
“你这话说的叫我好生难过。”郁屿澜没有什么诚意地耸耸肩,“好吧,事实上,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住址,不然要是你爽约跑了,我不就亏了?”
“你不像是会乖乖遵守游戏规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