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九月二十四日,早间六点整,纽约......滋......略有波动,季风......滋滋......建议航海人员......】
“哈哈哈哈哈哈!安室兄,不是我说,你人真的太赞了。”一个船员在下行口附近撑着钢壁捧腹大笑着,引来了甲板上正在摇晃收音机的伙计回头,降谷零一脸无奈与为难,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家伙道:“老兄,你轻点儿声,船长可不太愿意我跟你们唠。”
“你们聊什么呢?”拿着信号不良的收音机的伙计突然朝两人走了过来,他先是略带不解地看了船员一眼,而后把警觉的目光放在金发青年身上。
“你出来做什么?”
“诶呀,你说话别这么冲嘛,安室老弟带了包烟,总不能在仓库里抽吧,这不,出来跟我分分。”
你就因为一包烟跟人称兄道弟了?这句话分明就写在后来者的脸上,笑意粗犷的船员便猛一勾手把他的脖子揽过来,道:“哎呀,安室老弟给我讲了讲他跟他牌友的那些事儿,这把把赢的技巧我还是第一次听啊,不比船上的新鲜?”
哦,原来是在说有关出老千的事。被迫脸挤到船友汗津津的胸膛上的伙计嫌恶地往后躲了躲,视线又飘到降谷零脸上。
“想不到你看着斯斯文文,还懂这些。”
“嘛,人活在世间总得有点傍身技巧,但这种事不好跟太多人透露,只能偶尔跟人显摆显摆了。”降谷零摊摊手回应他,而后点了点他手里的收音机。
“它没坏,只是有零件接触不良了。”
“哼,说的跟你看到了内部构造一样,故弄玄虚。”他多少有点明白降谷零的意思,无非是想跟他们套套近乎,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可不打算跟旁边的这个傻大个一样轻易相信他。
“赌场老手嘛,总得有透视对手牌面的能力。或许.......你的牌早就已经被我换了。”
金发青年扭动了开关旋钮,收音机的声音流畅地从听筒中传出。
【......外地对我们的误解可太大了,跑来当地采访发新闻的记者居然用翻译让部长对我们的餐馆问出“这里的菜是给人吃的还是鱼吃的”,不觉得太风趣了吗?哈哈哈哈!所以要我说......】
机械设定的观众鼓掌声和主持人高亢的笑声从背景音中传来,伙计缓缓抬起头,盯住了降谷零,而对方只是自然地维持笑意,对他点点头。
“哼,好吧,是有几分实力在。”他转过身去斜睨他,把吵闹的收音机再次关掉。
出老千的方法他也要学,毕竟钱没有不赚的道理,这个登船的家伙有没有什么目的,哪需要他来一直操心着。
为了买那东西,他的钱都被掏空了,可又不能不买。同船的人身上多少有点油水,他要是能通过赌博再赚点,等这次货运到了进账,他手头就又宽裕了。
他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总之自己怎么都不会亏。他扯了扯粗犷船员的胳膊,两人商量着转身离去。降谷零默默看着两人越缩越小的背影,海风把他的衣角扬动起来,他背在身后的手一动,夹在指尖的细小木屑就被弹落在地上。
舞台向来得自己搭建,否则要怎么保证站在台前观看魔术表演的人——无法识破那些假把戏呢。
*
降谷零曾在总行动结束后在地下赌场待过一阵子,不过不是什么因为抓捕任务被公安委派,而是在漫长的拉锯战里一不留神中了计。身体无法动弹,差点死在那里,幸亏结识了赌场里的人,才得以藏身在地下的酒窖里修养。
那里的空气可不新鲜,充斥着没发酵完全的食物和酒精气息,差点把他憋死在里面。
由于赌场是信息相当集中的场所,他的工作习惯又有点顽固,所以他在腿脚恢复行动能力后就主动去上面做了个托。就是那种假意输给“赌神”,或营造气氛撺掇赌徒冲动的托。
期间他自然是见过赌场派出的镇桌大师门手里形形色色的出千技巧,不过那些赌技超群的家伙确实是有常人不能及的天赋,他光靠看,只能学到几分皮毛,不过知识储备丰富后,他在如何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逢赌必赢的方面倒是颇有心得。
利用这层瞒骗的技巧,他已经在赌桌上把这群三脚猫功夫的船员们哄得团团转。最开始碰上的粗犷船员和精明船员私下找他闲聊,虽然嘴上说的是他只能教最基础的技巧,但实际上他已经几乎把身上的所有的真本事都教给他们了。
两人乐颠颠地跟船友上了赌桌后,居然真的赢了钱,有船友看出端倪的,私下再去问他们,于是又有新的“学生”被介绍过来。
降谷零所住的仓库口开始频繁有两三人徘徊,随着他完美的装逼和恰到好处的暗中宣传,现在那些对他不太友好保持警惕的男人们,现在已经变成了——
“安室大哥,请收我为徒吧!这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鱼干,搁市场上卖可受欢迎了呢!”
“你起开,拿着这点东西还敢往安室大哥跟前凑,大哥大哥,还是收我为徒吧,我手脚灵活又脑子好使,学成之后还会拿着赢钱来孝敬您老人家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脑子不好使了?开个空头支票怎么可能诱惑到我们脑子最好使的安室大哥!大哥,我愿意把我的裤衩赠送给你,因为他们说这是那什么......同袍之泽!意思就是只要我们穿上同一条裤衩,我们就能成为最好的兄弟!”
——变成了互相扯头花对皇上献媚的后宫妃子。
噫!他被这个比喻惊出一身恶寒,降谷零严词拒绝了男人的裤衩,表示这还不如他拿根鱼干回去啃。门口的一堆男人又开始互相挤兑起来,这个大唐盛世降谷零有点受不住了,便借口要休息了想关上门。
“诶!大哥等等啊,今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上赌桌?”那最开始与他认识的粗犷船员伸手抓过来,卡住了他的门。
降谷零问:“今天船长不跟你们一起赌吗?”
“船长说他今天有事,就不来了。”
降谷零思忖一番,点头道:“可以。”
这正是他等待的机会。
入夜,货船上层的集装箱与货箱安静地屹立着,叠出的大片阴影为潜伏其中的人提供了良好的遮蔽。船面之下的空心舱室则是灯光满溢,酒水飞溅,更具存在感的是围在赌桌旁人群激烈的押注声,或是欢喜或是愤恨的赌徒们叫喊着,几乎要用眼睛把别人拳中攥起的钞票夺过来。
降谷零将木板门从下至上推起,走出了木楼梯。他来到甲板上,海风腥咸,明明本该是今日赌桌上的主角,他却不知为何成功溜了出来,步入蓝调的海夜。
他拐弯到集装箱后方,遮住自己的身影。跟踪者停留在拐角处,等待片刻后,露出一只眼睛。
视线晃动,前方没有人。
但前面货箱的摆放方式他很清楚,去向那里只会走左边,于是他又悄悄跟上去,橡胶鞋底缓缓碾过木板,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再次停在转弯处,这次他看到了一片衣角,安室透没有发现他,他又暂作了停留。
耳尖一动,他忽地听到了左边尽头的集装箱铁皮壁被轻微触碰时,发出了清脆又微小的声音,夹杂着衣料的摩擦,人类的呼吸声——安室透终于忍不住了,在查看货物吗。
他看到了多少,接下来又打算去做什么,报警?这可是海上。
安室透的背影站立在集装箱三面包围的尽头,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跟踪者的脚步开始动了,手指抚上手机侧面的拨扣,而后他突然显出身影。
“安室透!你在做什么?”
同时伴随的还有瞬亮的闪光灯,来人照下了尽头的画面,大声质问着行迹鬼祟的男人。
但闪光落地,尽头却没有人。
跟踪者那表情活像见了鬼,低头查看手机中留存的图像寻找答案。曝光点很合适地停留在人形处——降谷零在集装箱的上方。
“哇!”待他抬头看清人真的在那里,他反倒吓得退了两步,片刻后才重整面容,重复提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书啊。”金发青年却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晃了晃手中的书。
未等跟踪的精明伙计说话,对面却突然主动跳了下来,落在他面前。
“你......”“嘘——”伙计正要开口,话却被降谷零突然凑近的脸堵了回去。
“我偷偷出来的,想趁今天感受一下书里诗歌写的氛围。你看。”降谷零把书放到他眼前,今天的月光很亮,在集装箱顶上可以看清其中的字句,在下方却有些黑暗得模糊,伙计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检查了对方说的内容。
那的确是一首有关海与星空的诗歌,甚至是一首烂俗的情诗,讲随船漂流的旅人想念还在岸上守望他的旧恋人......
“怎么样,很有诗意是不是?在海上航行的时候坐在桅杆顶的瞭望台上,一边读书一边看天上的星子,我一直想这么感受一下呢。”降谷零甚至对他眨了眨眼。
所......所以,刚才听到的动静是他爬上集装箱的声音,他不是在看货?
不,不对,肯定是骗人的。船员后退一步,摇了摇头:“你骗谁呢,看个书这么鬼鬼祟祟干什么?”
“因为船上的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我出现在外面啊。”降谷零眼底暗藏着落寞地偏过头去,“但我真的只是想赶紧到纽约去而已,那里有人在等我......”
有人在等他?也是恋人吗?
他冒着这种风险搭船去到大洋的另一边,是为了去找谁呢?半深半浅的故事为他笼上一层神秘与魅力,身形瘦削的船员眼神定在降谷零的侧脸上,却猝不及防对上他偏转过来的紫灰色的眼眸。
月光的忧郁似乎被他嘴角的温意冲散了,他笑了笑:“你想跟我一起读这首诗吗?”
“不,不!”他不知为何慌乱起来,连心跳都莫名躁动,他那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冲击之下他竟再也不想管任何事,转身落荒而逃了。
留在原地的降谷零沉默了片刻,而后从口袋中掏出手套开始穿戴。
虽然但是,对同性使用honey trap还是过于工伤了。他内心莫名苦涩,紧了紧手套后蹲下检查起货物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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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纽约**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