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梆......”
有人在弹三味线。
“叮~叮铃铃~”“嗞——”
温凉的夏风摇过坠着长长尾巴的风铃,知了在矮乔木的树冠里合奏。
“哗啦——”
掬一池天幕,游鱼划过水面的波光是碎掉的月亮。
庭前十丈紫藤花。
随风而来的一小片留恋地飘落过那人明晰的轮廓,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瞳孔中被投下的深色阴影像水中浮动的落花,自有非一般的绮丽。
它们的所有者毫不在意一片花瓣对他的爱恋,专注着手中三弦的古乐器,勾着琴弦的手指在屋内灯光的晕染中切出利落的光影,又如玉般通透。
——就算是湿漉漉还滴着水的头发也不能破坏这份月下美景,不如说再好不过。
连平安京时期的殿上人见了都不得不赞一句“风雅至极。”
但闻声而来的海胆头少年只在第一下被对方神级的美貌晃花了眼睛——因为平时看惯了同样拥有神级美貌的五条老师——然后就被他那头湿漉漉的头发给吸引了。
伏黑惠皱着眉头提醒:“雪鸟前辈,不把头发擦干头会痛的。”
“梆——”
雪鸟停下了手指的拨子,三味线的余音袅袅在空气中回荡。
他瞥了一眼耳边被水并在一起的短发,满不在乎地回道:“没关系,反正它等一下就会自己干了。”
然后指出伏黑惠话里的病句。
“还有以我的体质,这种程度不会让我头痛。”
‘重点是那个吗?!’
伏黑惠脸在内心吐槽。
他当然知道这种程度雪鸟不会头痛,但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头发没擦干!
忍受不了的海胆头少年看了一眼继续抱着把三味线开始弹的某个人转身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没过一会。
“雪鸟前辈,过来一下。”
雪鸟再次转头,就看见某个臭着一张脸的少年拿着一把吹风机,严阵以待地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明显空出一块一人位,绿眼睛好像透露出一种‘你最好给我自己明白’的大哥大的气场。
“我给你吹头发。”他说。
“...不了。”雪鸟有些迟疑,他感觉自己的头发都不滴水了,肯定是快干了,“我觉得它快干了。”
“过来。”
明明是句号,但语气比上一次加重了许多。
伏黑惠那张俊秀清冷的臭脸彻底黑了下来,绿眼睛朝着雪鸟射来‘伏黑惠不赞同以及伏黑惠即将要把你做成表’的可怕眼神。
雪鸟:......
雪鸟乖乖地走了过去靠着伏黑惠就地坐下。
雪鸟:乖巧但手上还是拿着三味线.jpg
不过伏黑惠可不管三味线,他只是看头发上滑落到雪鸟衣领里的水珠不爽而已。虽然有点不适应对方直接坐到了(靠腿)的地板上而不是他留出来的沙发,但这个高度差明显更容易让他吹头发。
于是伏黑惠淡定地拢住一把雪鸟顺滑的头发打开吹风机的开关吹了起来。
“呜呜呜——”
因为是短发,而且发质很好,所以没过多久就吹干的头发像一朵绽开的渐变三色堇一样散在伏黑惠的腿上。花朵中心是一张无可比拟的美少年的脸,浅紫色的瞳孔被客厅的吊灯点了一抹高光,倒映着他青绿色的眼,显得纯澈无比。
嗯?散在腿上?瞳孔倒映?
反应过来两个人是什么体位的伏黑哥瞳孔地震,薄薄的一层睡裤根本不能隔绝对方比他略高的体温。好像刚吹完的每一根发丝都自带冷色调绝不会拥有的温度,让他感觉和雪鸟接触的那一大片大腿皮肤都烫得火烧过一般。
如果不是被这个人压住了腿,伏黑惠大概会像看见黄瓜的猫一样被吓得跳起来吧?不、那应该是qin~才会有的程度,现在大概是被家里的三级咒灵宠物突然抱住大腿的水准。
和三级咒灵宠物一个水准的雪鸟:?
曾经被三个人一起靠在肩上、腿上、背上睡午觉的他完全不知道伏黑惠现在剧烈波动的心情从哪里来,所以整个脑袋靠在少年腿上的他很直白地询问:“惠?”
“没事,头发吹好了。”
伏黑惠拿出了自己作为伏黑哥的魄力,坚决不被他的美色所蛊惑。他“冷静”地移开了目光,把它放在吹风机上,开始拔插电板上的插头。
做完这些之后,他凝视着手里短短的吹风机电线,恨不得它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好让他有客观理由起身脱离这个两难的选择题。
尽管被好感度达到另一个阶层的雪鸟亲近很开心,但这种好像是自己被攻略的心塞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
如果将恋爱比作一场战争。
那么在夏日祭的烟花秀中,看见了雪鸟真面目的伏黑惠输得一败涂地。
当然,从小到大看着五条悟花式浪费他颜值的伏黑惠并不是一只颜狗,就算他是狗派,式神里面还有一黑一白两只狗。
但他也并不是个只看脸好感度就up or decline的人,谢谢。
就算是面对雪鸟那张脸只要是个心理正常的人多多少少都会up一下好感度——包括他,但这绝不是伏黑惠输了的理由。
而是之前一系列事件累积下来,由“摘面具”这个举动点火,一下子爆发出来的后果。
因为伏黑惠无可奈何地发现之前的远离政策只是在做白功,只要一见面,他就无法不喜欢那样一次次回应他的雪鸟。
与那震如擂鼓的心跳声一同响起的是再明确不过的诉求。
——他想要将这朵虚幻之花拢于手中。
自暴自弃的海胆头少年在树上和心上人以及心上人的闺女排排坐,看了一场漂亮的烟花。
然后被闻电话(借雪鸟手机打的)赶来的五条悟拎去了东京咒术高专给家入硝子医生治疗。
期间还不得不忍受失格教师没有任何师德的评语。
了解了前因后果的五条悟:哈哈哈,好逊啊,梅咕咪!一个一级咒灵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最后还要靠娜娜花酱给的御守,太弱了哟~~
伏黑惠:闭嘴!你这个失格教师!我才三级咒术师啊!
家入硝子医生很厉害,反转式术也非常有用,全身上下的伤口也只有两根肋骨需要养个一两天,其他全都一下子治好了。
Ps:家入医生顺便赞赏了一下给惠做急救的人(雪鸟),声称‘虽然手方式有点老旧粗糙,但对伤口包扎得很精准,有效阻止了伤情的进一步加剧。’
于是,第二天一大清早,伏黑惠就被五条悟真·提溜到了七花家里。
“?”
正在做饭的雪鸟举着·为了中华炒饭而特意拿出的·锅铲,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有空间感知的话,大概下一秒铲子上沾着的就不是米粒,而是其中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脑袋了吧。
虽然按照武力值的话,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惠惠的海胆头脑袋。
但七花家早饭不吃海胆盖饭。
“哇~好香的味道!娜娜花酱在做什么?”
一把丢下手里的未来学生,麻辣教师·五条悟三三毫不见外地一边叫着那个让雪鸟感到肉麻的外号,一边凑到厨房的平底锅前。
五条悟:猫猫探头.jpg
“五条老师!!”
猝不及防被丢下的伏黑惠一手按着餐桌稳住身体,一手隔着吧台向前伸,企图揪住他的衣摆。
“不要给前辈添麻烦啊!”
“......是炒饭,所以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重新带上纸面具的雪鸟双手环胸,毫无起伏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疑惑。
毕竟这么一个开放式的厨房站一个身高≈180的还好,如果再来一个身高190 ,体格堪比大猩猩的就不好说了。
这么想的雪鸟一手关掉煤气灶的开关,一手嫌弃地对着五条悟像赶小狗一样摆了摆手,旁边还出现了“去,去!”这样的拟声词。
“别挤在这里,出去说。”
至于【娜娜花酱】,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只会是把这个称呼叫出口的人而已。
五条悟不算,他的无下限已经涉及到他的脸皮了。
面对雪鸟这样敷衍的态度,五条悟也不生气,甚至很好说话地顺着他的意思从厨房里退了出来。
三人干脆就在餐桌上坐下了,反正都不是吹毛求疵的面子人,餐桌干干净净每天都擦也没什么不好的。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七花家稀奇古怪的装饰和摆件,看到特别感兴趣的还要撩拨一番;伏黑惠原本想努力坐正但奈何太早了睡眠不足,七花家也是让他熟悉安心的环境,海胆头一点一点的。
“所以?什么事?”
雪鸟到没有对他们的态度感到生气(主要是五条悟),区区猫猫手贱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和石榴的早饭还没做好——连鸟取小姐的那件围裙都还被他穿在身上。
“啊,那个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不过惠可能要寄养在娜娜花酱你这里几天。哇!这个脑花还真有趣欸!我也想要一个!”
五条悟一面十分随便地回答,一面玩着非常仿真的人脑骸骨,并对里面真实(?)的脑组织结构发出了一声惊叹,发出了‘我也想要’的声音。
“哈——?”
什么都不知道·在床上被提溜过来·瞌睡都快成咒灵的伏黑惠闻言脑袋差点撞到桌面,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老师发出真情实感的疑惑声。
“我是猫吗?!”
重点错误。
“怎么可能。”他无良的未来老师听此爽朗一笑,牙齿白得和他的头发一样,“惠惠你怎么可能是猫嘛,猫都是毛,而你只有刺哦?”
“毕竟你只是一只海胆。”
“可以。”
感知中去买酱油的石榴快要到家门口了,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雪鸟不得不遗憾地打断两个人的互动。
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原因并不重要,反正又不是第一天养炸毛毛的小煤球了——并对两个人业余但莫名戳中他笑点的相声表演奉上热烈的掌声。
“啪啪啪。”
“你们的相声演得不错,下次或许可以在学校的校庆里展示给大家看。”雪鸟不知是认真,还是开玩笑,还是讽刺地说。
“好欸!这个注意不错!”乐子人·悟子哥的六只蓝眼睛一亮,“我上学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种东西呢?今天回去就马上督促夜蛾校长搞一个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一脸不知道该如何吐槽的伏黑惠,比了个带着星星的wink~。
“梅咕咪!和老师一起登台表演吧!麻辣教师Gojo Satoru把这个机会留给老师最关爱的学生你哦!”
关于麻辣教师Gojo Satoru最关爱的学生·伏黑梅咕咪同学的反应可见下列:
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被恶心到
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被恶心到 满脸抗拒
“不好意思,这种东西你还是给前辈们吧,我明年才上高专。”看似平静下来但脸色更臭的伏黑惠抛弃了自己的良心把锅甩给了高专的前辈们。
随后看向一句话开启了这个话题的雪鸟,企图用自己的眼神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雪鸟前辈还是不要提这种意见了,五条老师会当真的。”
难道是因为雪鸟平时太靠谱了吗?还是因为所谓的心上人滤镜?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个看似哪哪都好的家伙恶趣味也不比五条老师要少。还是那种‘突发奇想and不会主动挖坑,但条件达到了也不介意顺势绊你一脚’的类型。
也更加难搞了。
思及如此,从瞌睡中清醒过来的伏黑惠叹了口气。
他甚至觉得会捉弄人的雪鸟还挺可爱的——如果对象不是自己就更好了,会这么想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没救了?
“还有,这种事情不要随便答应。”
‘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和心上人同居’与‘知道自己的心意和心上人同居’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就算两人都是男生,武力值也不必担心,但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的纯情DC(男子国中生)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惠又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雪鸟这下是真的感觉到疑惑了,并且说出了经典名台词。
难道他平时双标得还不够明显吗?还是他平时看起来和善到会邀请无关的人回家做客暂住?
“......”
尽管老套,但有神奇的雪鸟情绪辨别方法的伏黑惠还是被他的直球击中了,海胆头少年有点变扭地撇开脑袋,不说话。
一旁围观的五条悟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的互动,见伏黑惠撇开脑袋后开口:“没错没错,而且惠你又不是没住过。”
“那能一样吗?!”伏黑惠咬牙。
被人捡回去和被托付寄住也不是一个概念!他现在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被两个人带歪的伏黑梅咕咪同学完全忘记问自己被“寄养”的原因是什么。
不过再怎么样,‘寄养’这件事就被两个大人(五条悟勉强算)给敲定了下来。
恰好,石榴也买完酱油回来了,于是雪鸟起身去做饭,伏黑惠也跟着起身,准备去打下手——这是之前他还暂住在七花家留下的习惯。
不过在这之前,伏黑惠看着还坐在餐桌上的五条悟嫌弃中参杂着一点疑惑:“五条老师你怎么还不走?”
“惠是达到了目的就要把老师赶走吗?!”五条悟做作地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叹,抹了下眼睛,“呜呜呜~老师可是还没吃饭就把你送过来了,都不留我吃饭吗?惠这样好伤老师的心啊,呜呜呜呜呜~~”
伏黑惠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冒出一个大大的井字。
‘我有什么目?!是谁一大清早把我拉起来的啊?!你没看见旁边的石榴都露出了那样的表情吗?!!’
乖乖坐在餐桌最后一个位子上等饭的石榴:难以言喻 嫌弃.jpg
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这个冤种老师,伏黑惠看了一眼这个家真正的主人雪鸟,从他无动于衷做饭的行为上得出了对方默认的态度,也就不再纠结自己年龄不长反退的老师,进厨房打下手去了。
成功赖了一顿早饭,面罩之下五条悟360°无死角的六眼笑眯眯地打量着厨房里的两个人。
因为买酱油而来迟了的石榴只是被自己老父亲说了一声“惠会住我们家”,其它什么都不知道。
石榴:尽管很高兴看见雪和惠和好如初,但看这个五条大坏蛋现在的态度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小盘算在里面。
她狐疑地眯了下眼睛。
“你在看什么?”
五条悟笑了笑:“什么都没有~只不过觉得那两个人关系真好罢了。”
石榴‘哼’了一声,奶声奶气地说:“那是当然的。”
关系不好就对不起她做出的这么多布置了。
五条悟笑而不语。
虽然日常会有许多出人意料的离谱行为,但五条老师在大事上可是很靠谱的哟?
无论是伏黑姐弟原来的公寓,还是高专已经准备好的宿舍,或者他名下的几套房产都不至于让伏黑惠无处可去,甚至对于咒术师的训练来说,高专宿舍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既然如此,那他还为什么特地把伏黑惠托付给雪鸟呢?
大概是因为这两个人关系太好了吧。
海胆头少年从小的经历让他对万事万物(包括他自己)不抱有过多的期待,所以也很难有过强的欲求。或许这对于普通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但伏黑惠他是个以负面情绪为力量的咒术师啊。
没有渴求,不知贪婪,不榨干自己的‘所有’去行动的话,迟早有一天会浪费他的天赋死在某个咒灵手里吧。
五条悟一直知道伏黑惠身上的这个问题。
但这种心理问题只能靠自己去解决,别人说再多也没有用,不是自己想不通的话就不行。
但是,
五条悟在了解前因后果时,敏锐地抓住了海胆头少年行为转折的那个点。
“哈哈哈,惠你好逊哦!明明有娜娜花酱的御守还自己冲上去。所以你最后是怎么记起来的?”
“...我想起来还没把生日礼物送给雪鸟前辈。”自知理亏的伏黑惠忍受了无良老师的嘲讽。
原来如此,是娜娜花酱啊。
五条悟明了了。
因为七花雪鸟,惠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渴求。
回忆起关于那只一级咒灵的报告和其他参与者的口述,五条悟看着默契互动的两个人,笑得宛如一只知道了秘密的大猫。
那么作为老师,他怎么能不帮自己的学生一把呢?
石榴:?
如果你觉得这张的风格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是因为我最近看了搞笑漫和搞笑小说。
顺便,其实我以前还认真想过雪鸟变成搞笑漫角色的概率,仔细分析之后可能性居然还挺大的。
一个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无厘头的事情的面瘫主角。
一个是面无表情用毒舌犀利吐槽别人的吐槽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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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雪鸟的小镇假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