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那天餐桌上四个人吃早饭时“其乐融融”的场景,伏黑惠的脑袋上不由地拉下几根黑线。
但看着这样一个小动作就让他心烦意乱,自己却面露无辜神色的人,其实脾气并不是很好——不然也不会被叫做伏黑哥——的海胆头少年没有由来的感到一阵不爽。
——毕竟这个年纪青少年该有的幼稚、占有欲、和征服欲,他一样都不会少。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不知是坏心眼的恶作剧还是故意的试探,向那颗靠在大腿上的渐变色脑袋慢慢探了过去。
也许是对方专注于手中的三味线,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伏黑惠非常顺利地摸到了那颗刚刚吹头发时才摸过的毛茸茸的脑袋。
在两人无言的心知肚明中,修长白皙的手指像抚摸他的影子小动物一样慢慢向下滑,手下的人虽然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却并没有反感的表示。
然后,趁其不备!
微凉的两根手指就搭上了脖颈温热的皮肤。
脉搏的律动从两人的密接触处一阵阵传来,除了最开始下意识地绷紧之外并没有任何反抗,连之后努力放松的肌肉都带着一股纵容的意味。
——就好像一头美丽凶悍的野兽,明知你所触碰的是扼其性命的逆鳞,却依旧温驯地任你施为。
要知道雪鸟所斩杀的鬼,其弱点便是脖子啊,身为鬼杀队剑士的他最关注的要害也是脖子。能够让海胆头少年玩耍(雪鸟理解)般抚摸自己的脖颈,可见小煤球在菜园子里的位置如何。
然而伏黑惠注意到的却不是这份足以让大部分人迷失自我的征服感,而是雪鸟散落的头发处露出的微微泛粉的耳尖。
伏黑惠实名瞳孔地震。
雪鸟居然会害羞!
这堪得上在雪鸟身上让他感到震惊的第二件事——第一事是雪鸟揭下了自己的面具。
‘可爱。’
非常明确的二字放大,加上一圈花边出现在了一脸正色的伏黑惠的脑海里。
抱着跃跃欲试的微妙好奇心,少年的手指从边缘慢慢移向中心,手底下的触感细腻得如同品质上乘的暖玉,又带着玉石绝不会拥有的柔软和蓬勃生机,让人爱不释手。
连带着雪鸟耳尖的粉意都越发明显。
要害被人如此轻缓抚摸的感觉对于他这种敏锐的人来说绝不好受,手指间的每一下异样摩擦都好像顺着脉搏直通心脏,但又因为这双手的主人在其心间的独特位置而多了几分莫名的感受。
‘好奇怪,但是摸摸好像又没什么?’
因为是伏黑惠,所以努力抑制住自己应激反应的雪鸟不知道这种说不上是好是坏的陌生感觉到底是什么。
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耳朵上产生的热量,但是为什么?
直到那只手抚上了被颈圈遮住一部分的喉结。
“呜...”
就算是雪鸟在被摸到这种地方时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低沉的气音,他一把抓住了伏黑惠的手。
“...好痒。”
手掌有些粗糙的硬茧和另一人手背的骨节相碰,摩擦产生的微妙热度自相接处蔓延。
出身吉原的他清楚地知道摸这种地方所产生的感觉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一种生理反应罢了,雪鸟语。于是他非常自然地阻止了伏黑惠的动作,就算是玩耍也该有个尺度。
但那张隐隐约约飞上一丝霞云而更显绮丽的脸和那两只差点变了个色的耳朵却没什么说服力。
收获满满的伏黑惠十分懂分寸地见好收好,他没有抽出被雪鸟握着的手,反而就着它勾了下组成颈圈的一条编织绳。
“为什么要戴着这个呢?雪鸟前辈。”睁着绿眼睛,伏黑惠直白地问。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海胆头少年明白对于雪鸟,虽然隐晦的说法他也听得懂,但还不如直说有效率。可以说的东西他会说,不可以说的东西怎么问也扯不出丁点毛皮来。
“啊,这个啊。”
果然,雪鸟一脸不在意地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神情。
握着伏黑惠的那只手牵动着,想要扯下它,但角度不对,况且特别定制的颈圈哪有那么容易整个移动位置。便干脆松开了手,放下了另一只手的三味线,两手向后想要解开它。
伏黑惠见状接替了他的两只手,雪鸟也没有感到哪里不对劲,一边感受着后颈少年的动作,一边解说道:
“是以前的伤疤,虽然我不在意,但被人看见后续处理起来会也会很麻烦,所以......”
就干脆遮住了。
但这之后的话伏黑惠听不下去了。
解开颈圈的脖颈如他想象中修长舒展,但雪白的皮肤上一圈狰狞扭曲的肉褐色疤痕正如铁烙的荆棘般代替颈圈框住了它。
——犹如被束缚的飞鸟。
伏黑惠只恨自己贫瘠的想象力,想象不到除了那个让他心慌的选择之外的可能。
他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说:
“这是谁干的。”
这是怎么造成的。
“嗯...是斩首吧。不过那个家伙也被我们给宰了,连尸体的粉末都找不到的那种。”
伏黑惠发现自己有点讨厌雪鸟这种满不在乎的平淡语气。即使他理解这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发生的事,雪鸟的态度也表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追究的必要,但是——
他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参与他过去的资格。
伏黑惠知道纠结这种事只是无理取闹,毕竟他们的时间并不对等,但是想要知道这个人的一切也是难免的吧?
雪鸟:???
雪鸟不明白身后的这只炸毛毛的小煤球怎么又消沉了下来,明明刚刚还是很开心的模样。
于是他弹起了三味线。
好听的音乐总能够让人心情好点吧。
...
伏黑惠不是很懂音乐,但他觉得雪鸟的三味线弹得很厉害,好像随手一拨,零星的几声就是一曲悠扬的小调。
纵使吉原是男女寻欢作乐的场所,但其最不可否认的本质便是以盈利为主的交易买卖。
想让那些苛刻挑剔的顾客自愿掏出兜里的钱财,除了最主要的游女,其余的像伴乐、食物、服务态度、住宿条件等等的细枝末节也必不能少。
而雪鸟所处的身为大见世的京极屋就更不可能忽略这些,京极屋的老板也不可能养一个闲人,作为七花结音拖油瓶的小雪鸟自然被物尽其用。
百年前的技艺在如今也毫不逊色,清幽的音色在奏者的操纵下撇去了昔日的靡靡和凄哀,古朴而纯净,让人想起了过去某个夏夜的旧时光。
只不过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小段。
“......这是什么曲子?”听了一耳朵后伏黑惠问。
低下的头,睫毛长长的绿眼睛看着靠在自己腿上的渐变色脑袋。
“我也不知道。”
雪鸟并没有停下弹奏的手,他闭着眼睛,仿佛沉浸在往昔那段伏黑惠所不知道的记忆里。
“这是我外祖母、应该这么叫吧?是她家乡流传的曲子,只有这么一小段,没有名字。后来她教给了妈妈,妈妈又教给了我。”
[“呐,妈妈。这个曲子叫什么名字?”
“嗯......妈妈也不知道呢。这首曲子是妈妈的妈妈,也就是雪鸟酱的外祖母家乡流传的曲子,是她教给妈妈的哦?妈妈也问了外祖母和雪鸟酱一样的问题。”
“不过答案是什么,妈妈已经记不清了呢。”]
雪鸟至今为止还是不理解母亲当时的笑容。
明明是被家人卖进吉原这个泥沼,为什么提起凶手之一的时候还能是那样幸福的神色,只有在话语的末尾,说到“记不清”时才流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惆怅。
于是这首曲子在雪鸟这里由“记不清名字”变成了“没有名字”——没有人指望一个孩子能够喜欢将他的母亲推入泥潭的凶手吧?
“呐呐,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会喜欢石榴吗?”不知何时洗完澡的石榴被吸引了过来,踮着脚趴在沙发的椅背上问。
“?!”
伏黑惠被她和雪鸟如出一辙的悄无声息给弄得一惊,脑子转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奶奶”说的是雪鸟的妈妈。
不过当事人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满意,他停下了今晚不知怎得抱着不放的三味线,将它放在一边,伸手招呼了一下。等到小姑娘欢呼一声蹦到他怀里后,再拿起她肩膀上的小毛巾开始给她擦头发。
对于石榴这般陌生的姿态,他到是不奇怪。
不管再怎么亲密,连结着跨越血缘的亲情,但石榴与雪鸟清醒时共度的时光...也只有那么5年而已。
雪鸟不是那种“念旧”的人,母亲的事情对他来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只需要把与母亲的记忆好好保存在心里便可,没必要嘴上多说什么。
不过,虽然他本人没有那个顾虑,但为了不让雪鸟触词生情,知道结音的人,包括曾经和结音关系最要好的雏鹤都不怎么在他面前提到她——或许是因为他这样好像完全没关系的样子,让大家更小心翼翼了。
而石榴自己又没有对亲生父母的记忆,她对血亲的概念完全来自于苏醒过后第一眼看到的少年。父亲有了,母亲......那是什么?和父亲有什么不一样吗?
简而言之,无论之后和雪鸟见识到了多复杂的人事,但石榴对‘母亲’的概念就是很模糊,只知道是和‘父亲’在一起的人。
小姑娘只知道结音的名字,知道她长得和雪鸟一样好看,这还是她第一次听雪鸟说起他母亲的事情呢。
面容绮丽的少年神色淡淡,嘴角挂着个小小的弧度,但让在场无论哪一个人看来都是心情很好的模样。
“妈妈——嗯,她的名字是七花结音——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雪鸟动作轻柔地擦着石榴半干的长发,这些顽固不灵的家伙好像只有在他手中才会放弃自己最本质的‘炸卷’属性,变得温驯下来。
“我小时候她一直想让我穿上和那些秃(从小培养的女孩)一样的和服,想着要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那种特制的洋娃娃。我现在长大了,已经不适合穿那样的衣服,但石榴这么可爱,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嘿嘿。”
被夸奖的石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捧住两鬓被吹得蓬松的长发,遮住了自己婴儿肥的小脸。
‘洋娃娃.......雪鸟吗?’
伏黑惠有点想象不能。
毕竟再怎么好看,雪鸟那张脸还是少年的脸,冷厉的轮廓和内敛但仍不掩意气风发的眉眼,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未长开的孩童那般雌雄莫辨。
‘那......雪鸟的小时候?’
也许是伏黑惠没有过多的想象力,也许是雪鸟的那张脸完全不能容忍人工添加。
海胆头少年脑子里的图像从一张好好的池面脸歪曲成连伏黑惠本人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正当他想努力歪回来时......
“妈妈也会喜欢惠的。”
欸?
听到自己名字下意识转移注意力的伏黑惠从捏脸游戏里脱离出来,一低头就看见两朵绽开的“娜娜花”。
大的那朵黑紫像最开始那样整个仰靠在他的大腿上,一脸平静,还带着点无辜的意味;小的那朵粉白头顶抵在她父亲的胸膛上,把他的和服领口都蹭皱了点,大眼睛努力向他这个方向翻。幸好她瞳孔足够大,也还年幼,就算跟个翻白眼似的也很可爱。
明明一个平静,一个生动,但或许是父女滤镜,这“开花”的一大一小有种莫名的神似。
伏黑惠还发现石榴和雪鸟长相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之处,不多,也就二三成,但也很了不得了(以雪鸟的颜值来算),即便按照雪鸟的说法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让人不得不感叹亲情的神奇力量。
他们两个还一起歪了歪脑袋。
与此同时,海胆头少年心里一跳,有一种不知缘由的正面情绪从中诞生,不只是雪鸟,连带着看石榴都越发亲近了起来。
上网只关注事实信息和查询资料的少年不知道的是——这种情绪叫做‘萌’以及‘爱屋及乌’。
总之,伏黑惠回放了一下雪鸟的话,虽然对他的说辞内心雀跃了一下,却又疑惑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石榴也就算了,为什么会扯到自己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惠是我所认可的朋友,所以妈妈也会喜欢你的。”
雪鸟在某种方面真是相当敏锐了,他一下子看出了伏黑惠的疑惑并给出了答案。
因为是他,所以她接受他所认同的一切——对于将雪鸟视为是上天赐予她的独一无二的珍宝的结音来说,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伏黑惠很少看见雪鸟这副自信的模样,当然不是指平时那种对自身实力、对自身判断的自信,而是一种发自内心地坚信着某一种情感,坚信着某个人对自己的爱。
至少记忆中从没有过亲生母亲的身影,和自己的父亲辗转多个女人家的伏黑惠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爱。
现在好像隐隐约约能从雪鸟身上窥见一抹飘忽不定的剪影。
即便他们其中一人还不知道,但——
雪鸟是结音天赐的珍宝。
惠是甚尔天赐的恩惠。
纵使是这样的我们,也会是某一个人生命中上天所赋予的奇迹。
...
“那雪和奶奶以前是怎么生活的呢?”
石榴扯了扯他的衣袖,一头炸卷的长发已经被雪鸟擦干了。
她知道雪鸟以前生活在吉原,奶奶是个游女,也知道吉原是个不好的地方。
但石榴了解雪鸟,她知道自己的老父亲不会在意这种事,过去的回忆虽然会被他记在脑海里却不会阻挡他向前的脚步。在父亲身边她也不需要思考那么多,现在提出来只不过最单纯的对父亲捡到她之前的生活感到纯粹的好奇。
闻言,伏黑惠一边纠结着这么问是不是不太好,一边竖起了耳朵。
“以前啊......”
雪鸟平静地开口,语调跟做汇报一样平直非常,语气中的捧读溢于言表,只有在说到和母亲有关的才起一点点波动。
——毕竟这对于他来说相当于在脑海内翻已经看过的书一样吧。
“妈妈她如果不涉及到我的事情的话......从吉原人的角度来看大概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好人吧?虽然按照她的说法只是能帮就帮。
但也多亏了她的帮忙,有一两个受过她恩惠的游女也愿意在她顾及不过来的时候照顾一下小时候的我。
......”
除了介绍一点好像现代景点的标牌一样的基本科普,以及和妈妈的温馨故事,其他的边角料就好像被泼了水一样有些模糊不清。
雪鸟也是在讲故事and顺带梳理记忆时才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得不说那种‘除妈妈外对其他一切事物漠不关心’的样子和现在的他差别可真大。
看着身边认真听睡前故事的炸毛小煤球和炸卷鸟球球,雪鸟思考了一下,忽然一敲手心问道:“惠,能不能拜托你明天陪我去见见我和石榴的几个朋友?”
这着实是非常突然了,海胆头少年为这突如其来转移的话题感到疑惑。
伏黑惠:“?”
悄悄告诉你们,虽然雪鸟出身吉原,理论知识很丰富,但他又用不上,连男性每天早上的那个都很少,基本上没自己弄过,全都是靠妖力等等消下去的,所以他的身体其实很·敏·感哦。
随便看看吧,后面有点乱,以后有空改,感觉脑子要过劳死了。
顺便请个假,作者五一要出去玩了,时间很赶(被友人评价为特种兵行进训练),所以最近可能没时间更(但会写),最迟3号回归。
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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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雪鸟的小镇假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