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现的夜晚 第3章 你出现（3）

凌晨三点，更换了N个关键词后，32岁的章昊点进了宇宙回声的词条，粗略地翻看了数十篇晦涩难懂的文章，他决定全盘接受当前的状况。

站在外人的视角，22岁与32岁的相遇，似乎更像是为了给年轻的自己启发，或者指导。

但章昊知道，无数个失眠落寞的夜晚，他都在遗憾，很多事情没能够做到更好。

他的的确确长成了22岁时自己幻想的模样，也切切实实地失去很多22岁才能拥有的时光。

站在32岁的岔路口回望来时路，事业上的他无可指摘，生活中的他千疮百孔。

十余年的漫长时光中，他留给亲人的，好像总是匆忙的脚步与离开的身影。

那些父母生病时缺位的陪伴，还有宝宝与妞妞离世时没赶得上的告别......

回不去的过去，早已经变成了他永远无法到达的远方。

他其实才是更需要对方的人。

需要22岁的章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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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亮，晨昏线上最后一抹墨色淡去，新的一天到来了。

酒店健身房里，章昊做完最后一组卷腹，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你弟弟今天和我们一起去录音吗？还是他有别的安排？】

弟弟？

章昊愣了一下，很快又想明白助理说的是谁。

穿越的真相无法和旁人说起，章昊是独生子女，没有这么大的亲弟弟，便和助理说那个与他长相相似的男生是自己的堂弟。

32的章昊做不了22岁章昊的主意，回房的路上，路过隔壁时，他停下来敲了敲房门。

等了十多秒，房门打开，年轻的男生顶着炸毛的头发，双眼放空，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饶是章昊早就猜到男生会失眠，但是看见他这副没精气的鬼模样还是怔了怔。

沉默片刻，章昊切入正题：“我上午去练舞，下午去录歌，你要一起吗？”看他一眼，又于心不忍地补充，“你想留在酒店继续补觉也行。”

“练舞？录歌？”男生眨眨眼睛，整个人恢复了一些生气，唇角弯起，“去。”

章昊笑笑，离开前不忘记嘱咐道：“记得给自己取个名字，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和别人介绍你。”

回了房间，22岁的章昊靠在阳台发呆，看飞机划过碧蓝天空，留下一道长长的尾迹云。

给自己取名这事不算稀奇，从小到大，他用过的网名、化名不计其数，藏在假名后冲浪的时候，他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有被剥夺使用“章昊”二字的时候。

烦。

章昊抓了抓头发，尝试取了个名字后，又自顾自地否定，来回几次，他自暴自弃地想，取个屁，不取。

舞室和酒店大概有三十分钟的车程，助理闲得无聊，回头搭话：“弟弟，你叫什么啊，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怕什么来什么。

22岁的章昊抿抿唇，有气无力地接话：“你就叫我小章就行。”

32岁的章昊抬眸看了看，低低地笑了一声，“你叫他章昊弟弟也行，他可能比较享受章昊这个名字作为称呼他的前缀。”

顿了下，又说，“就像学生家长群里的小明妈妈一样。”

“自恋。”年轻的男生语气不屑。

“哈哈。”助理干笑两声，感觉这兄弟俩间的气氛怪怪的，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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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昊正在准备的新专《溯》，共收录七首歌，除了两首自作曲外，剩下五首分别由美、韩两国的团队制作完成。

他这次来韩国，主要就是为了录制韩国团队制作的两首歌，顺便学一下舞蹈。

这次负责编舞的团队，是章昊以前就合作过的舞室，他首张solo专里的主打歌编舞就是他们负责的。

下车的时候，22岁的章昊想到别人探究的目光，自觉戴上了口罩，跟在32岁的章昊身后，充当起了助理的角色。

几个人往里面走的时候，32岁的章昊似乎是看见了熟人，大步迈了几步，追上了一个留着板寸的男人。

板寸偏头，看见来人后笑了笑，两人随即拥抱起来。

22岁的章昊心不在蔫地跟在两人后面，距离不近不远，正好听得到他们讲话的声音，竖着耳朵听了会，板寸大概是32岁的章昊以前就认识的人。

今天出门没戴眼镜，他眯着眼睛看了会两个人的后脑勺，没看清楚板寸长什么模样。

简单寒暄几句，正式进入练舞时间，32岁的章昊给22岁的章昊留下自便二字后，径直去了练习室中央。

或许是肌肉记忆，22岁的章昊站在原地，也不自觉地比划起来。

“你怎么跳舞的时候还戴口罩。”寸头从他身后冒出来，章昊吓了一跳，偏头看清寸头的脸，更是怔愣在原地。

虽然男人比自己记忆中的相貌的要成熟许多，但他确定，这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志敏。”章昊不自觉地吐出一个名字。

寸头一惊，看向他的目光很是神奇：“你认识我？”

“咳咳……”章昊低头，假装咳嗽起来，将声音压的很低，“听我哥说过你，你们以前不是同家公司的练习生么。”

志敏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件事，面上一滞，叹口气才又开口：“那可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哥后来参加选秀出道了，我又等了两年，一直没有出道的机会就放弃了。”

章昊本来是看着志敏的，听到这里心底酸酸的，垂下眼眸不敢再看他。

熬了几年青春依然无法出道的练习生不在少数，但前几天还一起训练的人，还一起幻想过出道后日子的人，就这样已一种另外的模样出现在他的眼前，章昊心中泛起无数悲戚。

志敏没察觉到他的不对，还在继续说着：“章昊是你哥啊，怪不得我总觉得你露出的鼻眼特别像他，如果不是他本人在这里，我肯定会以为你就是他。”

章昊应了一声，看看30岁的志敏，又看向32岁的章昊。

十年前一起因为流血破皮的两人，为了同个目标熬夜练习的两人，就这样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30岁的志敏或许已经坦然接受了一切，并享受现在的人生，但是22岁的章昊坐在这里，装着这颗旧时空而来的心脏，不可避免地为20岁的志敏感到伤心。

“你叫什么啊？”志敏随口问。

“你可以叫我章子。”

“巧了不是，我刚认识你哥的时候，也叫他章子来着，那时候我以为他比我小，直呼其名叫了好久，幸亏他是个外国人，没啥前后辈观念。”

章昊笑笑，想起他说的这些事情。

明明在自己的视角里，这些都只是前几个月甚至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可是志敏语气里对往日的怀念与感慨，竟让他也生出几分恍如隔世的感慨。

他突然好想念自己的朋友们。

但是来到这里后，他所有的社交账户都无法使用了，他联系不上自己的朋友、亲人，他的处境无法诉说，他的委屈与害怕也无从发泄。

在32岁章昊的时空里，他是不速之客，也是被束缚住无法生长的旧时空章昊。

甚至，他都不能做到全面依靠、完全相信32岁的自己，又何论其他。

32岁的章昊很好，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自己的时空，他定会选择走一样的路，过相同的人生。

可他今年22岁。

22岁的章昊，没经历过被人坚定的选择，没体验过突然的爆红，没享受过千万人的掌声，没站在体育馆里唱过歌，没登上过属于他的领奖台……

同样没因为选秀瘦到脱相，没因为舞台结束流泪哭泣，没掐着零点给粉丝送上问候，没带伤登上舞台腰疼腿痛……

因为什么都没经历过，所以不能安心的接受，所以一切的星光都变成枷锁。

22岁的章昊看向同个空间里，另一个很近又很远的自己，一边羡慕着，一边嫉妒着。

人尚且不能共情过去的自己，更何况。

他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