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现的夜晚 第2章 你出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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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昊并不知道现在是个怎样的状况。

他在公司门口被一群人围堵，为了甩开那些人，他莫名其妙地上了一辆车，遇见了一个和自己长的很像的人，然后就被带到了这间酒店。

全程他似乎就说了三句话，一句是上车的时候用韩语说了句谢谢，一句是听见车上的人说中文后，他说自己也是中国人，最后一句则是车开到半路，他说前面路口把自己放下就行。

说第三句话的时候，和他长的很像的男人偏头盯着他看了十几秒，在他要发作的前一秒，又收回目光，淡淡开口：“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是打电话回家问爸妈自己是不是有走丢的兄弟，而不是一走了之。”

章昊就这么神奇地被他说服了，但遗憾的是，他尝试给妈妈打了几通电话，一直都是忙音状态。

男人自己倒是没打电话，盯着他的蓝色行李箱看了一会后，不知道给谁发了条消息，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表情严肃。

后来一路无言，章昊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听见男人的呼吸声，听见尘埃漂浮间的摩擦声，听见细胞在迭代，听见生命在流逝……

二十分钟的路程，走了有一辈子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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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酒店的第一件事，男人扔了一包卸妆湿纸巾给章昊，让他把妆卸了。

早上急匆匆地出门赶飞机，章昊并没化妆，接了卸妆湿纸巾后，磨蹭好久没有动静。

见他好久没动作，男人似乎是耐心耗尽，抬脚上前一步，在章昊面前站定后，先是伸手指了指他脸颊上与眼底的痣，然后又扯开他的领口，用拇指摩挲着锁骨上方的红色胎记。

这种超越社交距离的举动，让章昊感到被冒犯，挣出男人的桎梏，他大步后退了几步，语气微怒：“你干什么。”

男人耸耸肩，轻轻拨开自己的衣领，不咸不淡地开口：“我们脸上痣的位置是一样的，我只是确认一下你是否也有这个胎记，以及它是化的还是天生的。”

闻言，章昊看向男人的锁骨，指甲盖大小的红痕正好嵌在锁骨窝里，与自己的如出一辙。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章昊不信鬼神说，也不信宿命论，但这个瞬间，他突然感到一阵无边的虚无与茫然。

他想起推开酒店房门时，智能家居语音播报过今天的日期——2032年6月21日。

那时候他嘟囔一句，只觉得这么豪华的酒店，服务器的联网时间居然有问题，还掏出手机准备和朋友吐槽来着，虽然几条消息一直没有发出去。

当时章昊以为是手机号欠费了，现在想想或许不尽然。

思及此，他打开搜索门户网站，首页推送了一则最新时政新闻，标题内容大概是韩总统访美，两国首脑会晤，配图的两张脸与他的认知完全不同。

午后斜阳洒进室内，橙黄的光线落在米色地板上，恬静闲适，男人进了卧室，只余章昊独自坐在总统套房的客厅内。

他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日期，渐渐变成认知上十年后的时间，周身一阵发冷，没由来地想逃跑。

犹豫几秒，他起身打算离开，刚走到门厅的位置，卧室的门被打开，与他长的一样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递过来一本护照。

“这是我的第三本护照，里面可以看见换发前的护照的编号，你和自己现在持有的护照比对一下，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一样的。”

男人语气斯理。

章昊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听出男人话里的潜台词——男人觉得他是来自旧时空的自己。

他看了眼男人波澜不惊的面容，甚至觉得这则爆炸言论都变得没有那么惊悚。

现代科学没说过人能穿越时空，但现代科学教过他实践出真知，章昊拿着两本护照走到角落，一点点比对起来。

天色变暗，室内玻璃反射出章昊的面容，秀气的脸庞上，面色越来越苍白。

大概有十秒，章昊举着护照站在原地，石化般一动没动。

他无法消化穿越时空这种超越认知的事情，更无法接受自己成为这个时空里不速之客的事实。

男人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你出现，一定有你的理由。”

章昊没动，背对着男人发出自己的疑惑：“你是npc吗？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为什么如此淡定？还是说，你在我之前已经接待过无数个章昊。”

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嘶哑，情绪起伏，展露无遗。

“在我的认知里，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32岁的章昊走到22岁的章昊身旁，目光落在男生微微颤抖的肩头，缓缓吐了一口气。

隔了两秒，又补充道，“你可能觉得我的反应比起你不太正常，但事实上，我在车里看清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来自我的过去。”

过去三十二年，章昊曾几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除了为人所熟知的高考复读，与选秀第一名出道外，练习生时期那次拖着行李想回国最后又哭着回公司练习，同样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之一。

即使过去十年，章昊也依旧清楚地记着那天发生的一切。

22岁的章昊，就那样穿着与记忆中一致的衣服，拉着那个与他一起从福州飞到韩国的蓝色行李箱，踏着热浪，出现在了32岁的视线。

人的一生其实就是为了许许多多的瞬间而过活着，22岁章昊出现的那一刻，他早就知道，他的人生不被现代科学所束缚，也无需被束缚。

“我对你来说或许是个陌生人，但你在我眼中，是最熟悉的过往。我认出你，是命运使然。”

32岁的章昊目光平静地看向22岁的章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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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岁的章昊偏头看过去，32的章昊不再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他静静地站在自己的身旁，淡淡的看着自己，是悲悯，是向往。

日落月升共存的时刻，足够俯瞰首尔的高层酒店里，投下两道相同的身影。

22岁的章昊拼命压制住几乎崩溃的情绪，认命地接受事实，眼角落下一道无声的泪水。

他应该笑得，22岁的自己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素人练习生，却突然窥探到了自己不敢预想过的未来。

可他笑不出来。32岁的章昊说自己最终没有踏上回国的飞机。

所以这样子功成名就、鲜花簇拥的人生，仿佛成了一记紧箍咒，让踏上回国飞机的他，成为了新时空的不速之客，整个人局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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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送来晚饭，两个章昊面对面坐下，22岁的章昊打量起对面的人。

他们的五官虽然一样，但二人周身散发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男人有种介于清秀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气质，休闲优雅、矜贵自持。

递餐具过来的时候，22岁的章昊注意到，男人的小臂上，两条青色的血管顺着薄而坚实的肌肉走向，微微凸起、脉络分明。

他们其实很不一样，如果是身边熟悉的人，可以轻易分辨出两人。

五官一样，又都穿着白T，这或许就是白天会被认错的原因。

年轻的男生章昊透过玻璃的反射看见自己的倒影，高挑纤细的身形放在人群里尚且算得上优秀，和宽肩乍腰的男人比起来，终究还是逊色不少。

虽然男人一直在说他就是十年后的自己，但章昊对这样陌生的自己，显然还是无法很快变得亲近。

两人端坐在沙发两端，对未知的明天感到茫然。

昨夜一夜无眠，当下又受到各种精神冲击，22岁的章昊感到困乏，渐渐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再睁眼，发觉自己置身在一片没有形态的虚无中，看见了一段段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人生。

他看见自己坐在代表第一名的高台上，看见自己站在盛大的舞台中央，看见自己被人群簇拥...…

还没来得及看到最后，平地起风沙，所有景象消失，空中响起一阵回音，“一周后你会回到你的世界，目的地选择首尔，这就是你的未来。”

“醒醒。”

章昊猛地睁开眼，32岁的章昊站在他面前，手上拿着一张房卡，“我在隔壁给你开了间房，别在沙发上睡了。”

“嗯。”章昊应了一声，伸手去拿房卡。

指间碰触的瞬间，微弱的电流划过两人，章昊一激灵，想起天音表述中的漏洞，什么叫目的地选择首尔，这就是你的未来。

脑袋突然一片空白，他一字一顿的开口：“你真的是十年后的我吗？”

男人迎着他的目光，扬了扬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你笑，“不出意外的话，我一定是十年后的你，但意外是，你出现在了这里，我也不确定了。”

幽幽的月光洒进窗台，米黄的地毯上铺上一层冷色的滤镜，点点寒意爬上他的脊背。

22岁的章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眸看向更成熟的自己，他突然觉得，22岁的章昊和32岁的章昊，他们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