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希,七年陪伴,一切缘由,都因我们立场不同,我始终是封腾冲的人。小黑已经被我带走了,他是吃了毒药身亡的,没有多大痛苦就离开了,你千万不要太过伤心。他本来就不是你最喜欢的孩子,即使为了龙龙,你也要活下去……”
泪珠一滴滴掉在杜茜茜写下的字上,墨水沾染,字迹逐渐模糊,杜茜茜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继续写道。
“我自知罪孽深重,深深负你,无颜再去见你,我马上就去陪小黑,黄泉路上,有我作伴,孩子不会孤单。若希,对不起,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歉意,求你一定要坚强,珍重你自己!”
杜茜茜写下这封遗书后,去儿童宿舍再看熟睡的龙龙最后一眼,就去追着她的同伙,和小黑一块儿去了。
只是,转身望向窗台,那一盆绿萝里,棕色的土壤上,忽然多出了一颗白色的圆形药丸。
她将药丸捡起,心猛地一颤,回想起平时给小黑喂药只要他不想吃,一转头,就会马上吐到花盆里,还认为药会给植物提供养分,不算浪费!
这么说……小黑没死!
杜茜茜连忙冲出安馨园,追着她的同伙而去,直到驻地码头,她坐的出租车才追上了带小黑离开的那辆车。
“你干嘛呢?!孩子都已经死了!”同伙面露不快,觉得她太婆婆妈妈。
“我知道你们要的东西,姐姐有,我也有,”杜茜茜声音颤抖,“我可以给你们更多!”
“真的假的?”那人本来就是没来得及逃回母星的遗留军人,因为想要杜芊芊承诺给的燃/烧/弹,才配合或者说是强行要杜茜茜尽快完成她布下的任务。
“我是她的亲妹妹,”杜茜茜道,“跟我走,我知道武器在哪儿。”
她要这伙儿人打开后备箱,一眼望去,果然,小黑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哎呦?!这小子没死!”
“他把药吐出去了!”
几人立刻把后备箱里的小黑抓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别打他!”杜茜茜连忙把孩子抱起来,抚摸着他的头,“你们不过是为了武器,何必非要伤他性命?!”
“那可不行,芊姐说了,一手交尸体,一手交武器,”对方抱着手臂,看着她们,“你老实点儿带路,要给我们更多,否则,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她亲妹妹了!”
杜茜茜带着他们坐上了轮船,去往荒芜岛,引到那间废旧仓库,这一行人走进去,立刻吓呆了。
那破油桶里层层叠叠堆积的,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燃/烧/弹!
“这些货咱们可运不走,太多了!”
“快叫人来!”
“是!”
他们呼朋引伴,越来越多的同伙从四面八方赶来,杜茜茜在混乱中抓着小黑的手转身要走,却被俩人按住了肩膀。
“哎!茜茜啊,这么多的燃/烧/弹,想必是你姐给你防身的,”对方笑道,“这全给了我们,你可怎么交差啊?”
“大哥,饶了我们吧,我保证,”杜茜茜举手发誓,“我们会逃得远远的,永远不出现!”
对方望着于小黑,这小孩吃了药转身悄咪咪地吐了,不声不响地躺在他们后备箱里,到现在也是一言不发,没哭也没闹,这么机灵,果然是老于家的种,可不像是能“永远不出现”的孩子。
他摇了摇头,伸手接过属下递给他的枪,刚要动手,杜茜茜忽然看向他的背后:“是A军!”
对方连忙转头一看,什么都没有,他抓着杜茜茜肩膀的手越发用力,于小黑忽然扬起小手,扑到他的膝盖上,用手工刀横刀一挥!
那人破旧的牛仔裤立刻裂出一横条口子来,鲜血迸出!
“你个臭小子!”
他抬起腿把于小黑一脚踢飞,杜茜茜顺着孩子的方向疾跑,将孩子扶了起来,心念电转之间,她掏出兜里藏着的一把迷你手/枪,那是李若希离开她身边时送她防身的小枪,砰的一声,将那人直接爆了头!
转变只在瞬时之间,杜茜茜一不做二不休,连连开枪,干脆把他身边几人也都开枪打死,指着于小□□:“你快跑!”
于小黑愣怔一下,连忙往后面山林中跑去!
杜茜茜冲到仓库门口,里面的同乡们还在兴奋地盘点里面的军备武器,根本没听到仓库外面的枪声,她也没看清里面都有谁,直接把大门从外面关上,就在落锁的那一刻,她心下一横,朝仓库里面开了一枪!
噌的一下,燃/烧/弹被外来子弹瞬间点燃,一刹之间,火光冲天!
杜茜茜被一阵向外发射的冲击力弹出很远,摔得鲜血直流,爬了起来,躲在林中的于小黑连忙跑出来,扑向他的阿姨。
“姨姨!”
杜茜茜抓着孩子的腿,脱下了他一双小皮鞋,朝着那熊熊燃烧着的仓库扔去,接着,便带着小黑一路狂奔!
只是荒芜岛上被引来的厄军越来越多,他们看到燃烧的仓库、发现被害的同伙,便开始漫山遍野追捕杜茜茜,杜茜茜抓着小黑的手在海边疾跑,又为了隐藏跑进山林,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年仅四毛岁的小孩,又能跑多远?
“小黑!你听阿姨的话,找个地方躲起来,”杜茜茜流着泪抚着小黑的脸,双手颤抖,“小黑,你一定要躲得远远的,不要出现,这些坏人很多很多,他们要杀你们,不是你死,就是龙龙死!”
“我知道,我躲起来!”小黑哭着答应。
杜茜茜将他藏于一块山石后面,便往山上跑,待到手中枪里子弹全部用完,她抢了对方一辆车,引着那些厄军一起,冲向最高山顶,直接冲下了山崖!
车像抛物线一样冲了下去,摔得粉碎,小黑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音,待到其他厄军离开,再也没有人在山中找他,他才跌跌撞撞地往山上爬,5月的山里,夜晚雾重,泥泞潮湿,他又没有鞋,跑着跑着,脚底一滑,从半山腰上,跌落下山坡。
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误上贼船的一名僧人,名叫悟生,走下码头,赫然发现被船送到了人迹罕至的荒芜岛上。他念着大悲咒,转身要走,远远看到沙滩上躺着一个东西,走近一看,是一个跌破了头的小男孩,后脑勺被山石划开一个鲜血淋漓的大口子,血染沙滩!
他大叫着“阿弥陀佛”,脱下僧袍,将孩子裹住,跑向海边,焦急地朝一小小的渔船挥手,抱着孩子上了船,渔夫见孩子伤势很重,未必能救活,连忙用力划船,将孩子带到临岛上了岸,送到医院进行抢救。
小黑醒来以后,大脑严重受伤所带并发症,让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位渔夫第二年便去参军了,再也没有回过荒芜岛,而这名僧人悟生,则提前结束了他的云游之旅,带小黑回到了他的寺庙——岳恒山,皂君庙。
一晃四年过去,小黑在这寺庙长大,变成了家养的小沙弥。悟生把这荒芜岛上捡来的孩子,起名“小黑”,这小黑倒是符合小黑既往模模糊糊的印象,反正谁叫他小黑,他都答应。
就在这寺庙里一天天长大,白天跟着师父打坐念经,烧水做饭,晚上跟着师父练功打拳,无忧无虑,悟生把捡到他时他手腕上戴的金手镯给他看,他也没有印象,问他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他都不知道,只是过了5岁那年,小黑懂事之后,恍恍惚惚记起来了,告诉他师父,他好像姓于。
悟生笑道:“这厄斯匪类败走他乡,我们水星重获平定安宁,多亏有我于大将军,远赴万里,固国安邦。你说你姓于,是不是想跟他们于家,攀亲带故啊?”
小黑知道师父又拿他开涮了,只双手合十,轻轻摇头:“徒弟不敢,徒弟只对镜自照,觉得跟那于大将军都是黑皮肤,蓝眼睛,感觉有几分相像,又念着,于小黑,于小黑,怎么都觉得顺畅,于是,徒弟想起来了,我就姓于。”
“我看你姓‘不要脸’。”悟生笑道。
一年又一年过去,悟生也想过该给小黑找一找父母,只是当年小黑从鬼门关中醒来,后脑勺的大疤还没长好,一说要送他回家,他便本能地摇头抗拒,坚决不回,想来是他小小孩童,跌倒在沙滩,是有一些不幸的回忆。
悟生今年也只35岁,早把小黑当作亲生儿子,也不舍得让他走,不愿去报官报警,这一耽误,又两年过去了。
待到这一年年末,反恐运动终于结束,阴兵团被彻底铲除,国家安定,新春贺词里,他亲耳听到于皓南对着全水星人民呼唤“小黑”,不仅心中咯噔一声。
而于小黑在外面打坐,也看到了门厅上方电视里,于皓南的新春贺词,他忽然双眸掉泪,一路小跑,跑到悟生面前,向他跪倒。
“师父,我看到我爸了,”小黑抬头,指向外面的电视,“他要我回家。”
过去那些片段的、散落的、惊心动魄又伤心的记忆,都一一复原了。
悟生知道这冒昧地去找总司令问“是不是你家孩子”,实在是很冒昧,便向自己的师父请示,要带着小黑下山一趟。
他的师父戒尘大师却说道:“隔壁嵩山寺最近来了一位‘于总’,每天在山脚下朝佛祖108拜,一路拜着上山,实在虔诚,据说,他可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在军界跺一跺脚,地动山摇。我看那老人家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戒尘凝眉看向小黑。
“这孩子的眼睛倒跟他有几分相像,你不如带着他去碰碰运气。”
悟生带着于小黑去到了隔壁嵩山寺,正是夜里,那老于头儿白天拜佛,晚上正追问夫人,“有没有肉吃”。
悟生递上门贴,等僧友引见,牵着小黑的手,踏入房间,那老于头儿望向孩子,怔然顿住,而他的夫人,手拿茶杯,也掉在了地上,摔成碎片!
“黑崽!”
俩老人家一齐扑向小黑,把孩子拎了起来,左看右看。
“像,真像!”于凯峰激动地抱着孩子不撒手,“黑崽!你看看我是谁!”
小黑有些疑惑地望向他的太爷爷,这人有点儿陌生,因为他小时候包括现在,就从没在电视上见过这个已经退隐江湖30多年的老司令。
“给我闻闻!”
尹桐说话间,于凯峰已经掀开了孩子的僧袍,露出小肚皮,尹桐趴上去嗅了嗅,说道:“酸酸的果子……是柠檬!”
“没跑了!”于凯峰高兴地把孩子打横抱起,“这就是我们家孩子!”
“你先把他放下来!”尹桐跺脚道,“我问问他,孩子,你爸爸是谁啊?”
小黑双脚被放到了地上,靠着他的太爷爷,清晰地说道:“我的爸爸是李若希,另一个爸爸是于皓南,我还有个哥哥是龙龙,住在安馨园。”
“对!对!”于凯峰泪水夺眶而出,连连点头道,“你们现在不住安馨园,以后都不住了!”
这就马不停蹄要把孩子带回家,尹桐按住了激动的于凯峰,征求悟生的意见。悟生叹道:“孩子天资聪颖,异于常人,与我佛有缘,与我也实在是师徒情深。只是,我虽不舍,但孩子尘缘未了,两位施主是孩子的亲人,便将他带回家中教养吧,只是以后得空,希望还能回来看看我。”
小黑哭着点头,跪下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拜别。
于凯峰尹桐带着孩子一夜赶路,赶回驻地,就在这大雪夜里,小黑终于和他的双亲团聚。
这一晚,群芳园别墅里灯火通明,方家、于家全部到齐,梁文君在睡梦中叫醒艾兰,和梁孝铮一起,匆匆赶来,方倾又通知了李茉莉丁一劭,甚至告诉了连日来因为找孩子而没少出力的孙舜香和章楠,方倾的秘书袁真也叫醒了他的丈夫艾登和儿子袁艾青,丁一劭又高兴地打电话告诉了远在皓南岛的丁一翼和方盼盼,这能通知到的全通知了,大伙儿各个军车、轿车全都杀了过来,将这小和尚于小黑围到大厅中间,看了个仔仔细细。
“哎呦!这于凯峰临时抱佛脚还真就让他抱到了!”
青羚走进大厅,看到李若希于皓南单膝跪在地上,一左一右搂着中间那小孩儿,方倾和于浩海也都在边上蹲着,望着孩子,孩子小光头跟个拨浪鼓似的,左右摇晃到处看,不知道看谁好了。
“先让孩子坐下,”方匀道,“别这么激动,别吓到孩子。”
“没关系,我也很激动,很高兴,”于小黑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一缕一缕的,望向李若希,“爸爸,我哥哥呢?”
“你哥在楼上,正穿衣服呢。”于皓南道。
“小黑,你恨我吗?”李若希抱住了孩子,头枕在他的小肩膀上,“你恨我怪我吗?!”
“不啊,”小黑摇头,“我们分开,是因为有坏人。”
于皓南抱着李若希瘦削的肩膀,连带着抱着孩子:“咱们小黑最勇敢了,能把自己藏起来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分开这种事,哪会怪你,你真是多想了!”
“爸爸,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是你叫我回家。”
“看来我不叫你都不回啊,”于皓南抚着他的光头,摸到孩子后脑勺有个疤痕,连忙仔细去看,“这块是怎么弄的,好大的疤!”
方倾凑近看了看:“是摔伤缝合后的线,看着有年头了,小黑,这是那年受的伤吗?”
“嗯,”小黑点头,“我找茜姨,从山上摔下去了,磕到了头,我师父捡的我。”
李若希看向他的后脑勺,那弯弯曲曲的一道长长的疤,狰狞又恐怖,可见当时伤得有多么严重,能让那么聪明的小黑,忘掉了他们,忘掉他自己是谁。
想到这儿,泪水一再打湿了脸庞。
“爸爸。”小黑伸手,给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这温柔的动作,竟跟于皓南给他擦泪时是一模一样,只是现在,他再也不会因为小黑像于皓南而对他生气了。
“小黑!”
楼上往下跑的龙龙,一眼瞄到了大厅中间站着的小孩儿,他一蹦一跳急忙往下冲,艾兰连忙张开手,护住了他。
“哥哥!”
“小黑!”
兄弟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哇哇大哭,“长命百岁”和“平安喜乐”,终于再相见了。
“你怎么没有头发了,”龙龙摸着他的光头,“比添宝还没毛了!”
小黑笑道:“出家人,不留发,不过你要看着实在不好看,我就留起来吧!”
“那必须得留起来!”于凯峰在一边插话道。
这一晚,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门厅里里外外,大大小小,将近站了二十多个人,闹到了下半夜,于浩海才让大家“各回各家”去,散了一部分人,小黑回来的路上趴在于凯峰的怀里睡了一路,倒是很精神,别人问他什么说什么,他还记得艾兰,还叫他“兰爷爷”,这让艾兰无比庆幸,只感叹不敢合眼,只怕一切都是一场梦。
第二天下午,方盼盼和丁一翼才急冲冲地赶了过来,见到了孩子。据孙舜香后来告诉他,昨晚这间别墅里的“泪水”,能够覆舟,也能乘船,足够把他们俩从皓南岛直接送到驻地来了。
而这久别重逢的泪水,也终于因为小黑的归来,而彻底离开了他们,离开了李若希幽怨的眼眸。
清明那天,李若希于皓南和艾兰,带着小黑和龙龙,去到了紫荆墓园,看望了杜茜茜。
作为驻地私人可采买的豪华墓地,在小黑空空的骨灰盒被埋在这里之后,杜茜茜的亲姐姐杜芊芊,从医院取回了茜茜的骨灰后,竟也把她葬到了这里,距离小黑被“埋葬”的地方,不过三排之隔。
那墓碑上,杜芊芊写下的是杜茜茜出生的本名,杜真。
于皓南轻轻擦拭干净了她的墓碑,奉上了鲜果,敬上了香,李若希在心里说了一声“谢谢”,两个孩子给她行跪拜礼,感谢姨姨的救命之恩。
此一役,历经四年铭心刻骨、锥心之痛,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曾经,李若希因为信错了杜茜茜而害死了儿子,对自己充满了失望,都不想继续当兵,还屡次求死。可是,经过方缇王宇行之战,他又因为“信任”而得到最后双赢的结果,杜茜茜也被“昭雪”,小黑生还,李若希终于说服了自己,原谅了自己,拼凑了那曾经散落一地的信念,对自己恢复了信心。
“咱们回头去岳恒山皂君庙,见一见小黑的师父,悟生大师,”于皓南道,“那也是咱们的恩人。”
“嗯。”李若希点头。
艾兰叹道:“丁一劭说,还是你们老于家祖上阴德够深厚,老于总去拜了108次,就说动了佛祖,放回了小黑,不然怎么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回咱们的亲骨肉呢!看看这小家伙,长得多像你小时候,眼睛、鼻子、嘴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于皓南笑道:“是,单看龙龙的时候只觉得像我,等看到咱们小黑……哈哈哈,这怎么更像我啊!”
“这到底有啥可‘哈哈哈’的,”艾兰叹道,“愣是没把若希的美人基因沾到一点点儿!”
李若希白了于皓南一眼,转身往回走。
“我觉得我也挺好看的啊,”李擒龙道,“我不是美人吗爷爷,咋说我没沾上啊!”
“平常心,平常心,”小黑说,“佛曰皮相肉身,都是过眼云烟,长得美不美,不用在意。重要的是我们内心的真善美,那才是最宝贵的。”
“看看咱们小黑,多有慧根,”于皓南好笑道,“这天天都是佛祖曰来曰去,幸亏我爷爷早一步把他接回来了,不然以后肯定要变成一个得道高僧!”
“不要瞎说,”李若希道,“信则有,不信则无,既然爷爷信了,带回了他,咱们就要尊重他的信仰。”
“老婆说得对!”于皓南连连点头,“不过,咱们小黑马上就要办入学手续了,也不能还叫小黑,你师父也没给你起个大名吗?”
“没有,师父就叫我小黑。”
“我看这样吧,”于皓南道,“你哥既然叫李擒龙,不如你就叫于打虎,怎么样?擒龙打虎,都是我们家英雄好儿郎。”
“……”于小黑抬起头,怔怔地望向父亲。
“打虎,打虎,这也太难听了吧!”李擒龙当即表示不好听。
“小名叫小虎,大名叫打虎。”于皓南道。
“自己打自己啊?救命!”李擒龙捂住了耳朵。
于小黑看了看爸爸,说道:“挺好的,跟我哥哥配套,爸爸,以后我就叫于打虎。”
李若希和艾兰对视一眼,都感到好笑,小黑丢了几年,回来仍旧躲不掉被叫小虎的宿命。
他们果然猜得没错,小黑更喜欢于皓南,从第一天进到群芳园别墅,他就追在于皓南的身后,当问他喜欢哪个房间时,他马上闻着味儿就指了指充满橘子果香的于皓南卧室。
可儿子爱爸爸,天经地义,Alpha小男孩又更仰慕英雄,失忆的小黑,就是被于皓南“喊”回来的。
“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了!”于皓南将小黑高高地举了起来,绕过头顶,让他坐在自己的脖子上,双手抓着他的一双小腿,父子俩沿着墓地花园,走在前面。
“你师父说你给自己起了大名,叫‘于生澜’。”
李若希和艾兰都是一怔,原来,向来喜欢自己做主的小黑,名字也是自己拿的主意。
“爸爸,我喜欢你常说的那句话,欲以一身撼天下,何惧平地生波澜。”
“没错!咱们就要平地生波澜,”于皓南声音洪亮,响彻整个紫荆墓地,“大丈夫俯仰天地,靠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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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这一年又过了大半,转眼,到了秋季大点兵,A军隆重的点兵大典前夕。
于皓南牵着儿子于生澜的手,在高高的望空塔上参观。
“爸爸,这就是能炸毁我们整个水星的原子弹吗?”小黑的头发已经长了起来,梳成三七分的整齐小模样,指着那一个个排列整齐、巨大黝黑的炮筒,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于皓南微笑着点头,轻声解释道:“是的,儿子,这些就是能毁天灭地,炸掉一切美好的坏东西。”
“可是,我们军人的任务是保护我们的家园,这些核弹一层又一层,一排又一排,看着有好几千颗,我们该怎么办啊?”
“拆,”于皓南摸着他的头,“万事从头难,但你知道,爸爸向来是个难亦行的人,这些大家伙,等着我一个个来拆。”
“那我跟你一起,”小黑握住了于皓南的大手,“你拆不完的,我长大了继续拆。”
于皓南点头,欣慰地笑了起来。
“立正,”他看到前方一位士兵背过身子,立刻朝他发号施令,“向后转,齐步走。”
那人听从指令,转头看向了他,恭敬地向他行了个军礼,挺胸抬头:“于总好!”
正是高山。
“高少将,”于皓南推了推小黑的后背,“去找你范叔叔玩。”
“是!”于生澜转头,向高山叔叔行礼,就去找范承毅了。
俩人站在望空塔最高处,操控指挥室里,高山拿出一个银色带锁的盒子,恭敬地向他递了过去:“回禀司令,这个武器请您收回,上一次没有用到。”
于皓南阖眸,让他暂时收下,二人视线对上,高山忍不住低下了头。
于皓南不用问,也不用说,高山心里就明白,于皓南已经知道了。
他是王宇行在水星,最后一个“死侍”。
可他是吗?
不,他自认为不是,与其说是“死侍”,不如说是更亲近的关系,王宇行,是他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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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
高山收起拳头,低下了头。
22岁的王宇行从树的另一端,转了过来,他本来在这树底下睡懒觉,结果被噼里啪啦掉落的叶子埋了。
转过身来,看到高山一拳拳砸到树上的拳头,已经渗出了血。
“这树是挡你的道了,还是长得不合你心意,”王宇行纳闷道,“你跑这儿砸树干什么?”
高山双眸发红,咬了咬唇,低头看着自己的鞋。
王宇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破烂的大头皮鞋。
他掏出了自己的皮夹,唰的一下,拿出了里面所有的钱。
“表哥,我不缺钱,”高山连忙按住他的手,“是香香告诉我,我不该参军,应该趁早转业。”
“你听他放屁,他还让我趁早去死呢,我死了吗?”王宇行道,“你听他的干什么。”
“我不想听,可是,我也只得承认,他说的有一定道理,”高山一脸苦大仇深道,“现在正是军队急需年轻人上战场的时候,厄斯人频频来我水星进犯,我们应该奋起反抗,投入战争中去。可是,我毕竟是王室子弟,政/治/成/分,令人生疑,别的王室子弟,不是没有参军,就是没被重用,或者被军队排挤,我只怕我将来也只会是这个结果!”
赋闲在家,没有被任何军队点兵出师的王宇行:“……”
“表哥,我不是说你。”
“你不是说我,那也是我,”王宇行双手插兜,嘴里叼着一根树叶杆儿,“这事说难也不难,首先要看你能不能忍。”
“怎么忍?”
“别像我,跟个出头鸟似的,什么都出类拔萃,连高考状元拦了那于黑子的路,都被针对,”王宇行道,“低调,必须要低调。”
高山抬眸,望着面前站着的玉树临风、帅得不能再帅的白面小生,王宇行。
表哥不知道,这不是他不低调的原因,而是他长得就像个出头鸟。
学校里包括现在他们所在的星洲岛,很多同龄人组团去打王宇行,都是因为王宇行太帅了,是很多Omega的梦中情人,Omega们还偷拍他的照片,做成小卡,各种售卖,什么“王子周边”,地下销量不小,这更惹其他丑陋的Alpha少年憎恨。
“除了低调以外,就是只能进Aha军队了,”王宇行双手交叠,支撑着自己的后脑勺,“不过Aha的前途你也知道,我爸和你爸,还有孙叔,这三剑客是‘海盗清洗三剑客’,比那航空三剑客可逊色多了。”
“我也知道现在这个年代,以后信息化战争和太空防御,海军最没前途,我也不想以后专门打海盗,”高山叹道,“不过,就算我想当空军,也没有那个条件,据说皓南哥6岁就有总司令送他的飞鹰一号轰炸机,12岁就能单独上机、独立作战,满水星到处飞了,我哪有那个经济条件。”
“呵呵,我有,”王宇行又打开了他的钱夹,掏出俩机动转轴钥匙来,“走,咱们去嘉陵岛,那里属外国领空,A军不管制,哥带你飞!”
高山震惊了,他跟着王宇行去了外国阿尔泰,真的看到了那里停放的属于他个人专机的轰k6,更有各种歼灭机16-22号,任君采用。
高山不知道那些不认识的叔叔为什么对王宇行毕恭毕敬,也不知道王宇行哪里搞来这么多战斗机停在这里,可随时供给他们练习飞行,等到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王宇行摇身一变,成为“阴兵团首领”,已经在厄斯作乱多年。
21岁,高山凭借超级优秀的航空飞行实操能力,当上了兵王。
他的家里尹瀚洋孙信厚包括他爸高鸿飞,那都是海军将领,只是在高山选择军种时提到要当空军,他们才赶鸭子上架似的带他去拜访名将,加紧训练,可仅仅半年,他就在此技术上拔得头筹,将同龄人甩出很远。
他们都震惊于高山的“天才”,也都以为是在孔雀旗考试之前半年,高山勤学苦练,才获此殊荣。
但这些操作能瞒得过孔雀旗那些照本宣科的空军教官,瞒不过经验老道、从小就拿顶级轰炸机当交通工具的于皓南。
“驾龄至少有6年。”于皓南对孙舜香道,“并且熟练猛禽战斗机、米格31战斗机、A10攻击机和鹞式战斗机等十几种机型,虽然故意露怯,给我演了几次操作失误,但他真不是个好演员。”
孙舜香听得脸色发白:“你是说,他是王宇行的死侍。”
“那不至于,”于皓南道,“我看过高山的履历,他在前年洪涝灾害中用身子挡住了冲下村庄堤坝的山洪,也参与过黄山大火的抢救工作,被烧伤后在医院躺了大半年,可谓是九死一生。这样的英雄,怎么会是王宇行那种人的走狗?他有自己的信仰和追求,不会轻易屈从于任何人。”
孙舜香微微皱眉:“不管怎么说是表兄弟,王宇行一定是照顾过他,你还把他调到望空塔看着核武器?!你什么用意?”
“将计就计。”
于皓南和孙舜香在55事变的前一周,专门来到了巴尔干,与高山见了一面。
“这个东西,就是橘液,”于皓南道,“王宇行来到这里,可能变成任何人,而他选择的对象,我猜测,不是范承毅,就会是你。”
“那我们,我们俩……?!”高山非常警觉,“我们俩是不是该离开这里,别再看着核武器了?!”
“不,如果能猜到他伪装的范围,那反而好做,”于皓南道,“这种橘液你只要往他身前身后或身上洒一些,就能将他撂倒。”
高山望着眼前的武器橘液,陷入了沉思。
“上将之功,近在眼前,”孙舜香道,“高山,你一定要把握机会!”
等到二人离开时,孙舜香提议,把这样的武器给范承毅一盒。
“他还有可能扮成高山,我觉得你需要给承毅一盒,这样他们俩能互相监督,互相防护,以免我们猜错,最后还是堵不住王宇行。”
“不,”于皓南道,“他一定会装成范承毅,出现在这里。如果把橘液给了承毅,那跟送给王宇行有什么区别,这家伙已经什么武器都有了,我再给他加一个?”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孙舜香问道,“因为他在厄斯见过承毅,对他熟悉?可他回到水星也有大半年了,未必没去看过他的家人,这高山,既然是他的表弟……”
于皓南摇了摇头:“方缇说过,王宇行重感情。他如果真的重感情,就不会轻易毁了高山,伪装范承毅行凶,才像他为了复仇会做出的事,别忘了范总和总理一样,都在追杀他的事上不遗余力。”
孙舜香翻了个白眼:“方缇那顶级恋爱脑的话你也听。”
于皓南叹道:“我现在死马当活马医。”
就在总统地堡里,5月5号之前,他跟方缇见了最后一面。
“哥虽然不信王宇行是个好人,但更不相信你是恐怖分子,”于皓南深深地望向方缇,“你难道真要置水星人民安危于不顾,你要让王宇行核武轰炸老百姓吗?!”
“所以,我在哄他啊,你看不出来吗?”方缇问道,“现在的王宇行,根本拦不住,他做的面具和我面对面,我都认不出来,你还自信能拦住他吗?!”
“所以我也该哄他,向他表白?!”于皓南勃然大怒,“你也把我看得太扁了!”
“不管你爱不爱听,这就是事实,”方缇道,“以他的本事,他早就摸到核武器了,想炸早就炸了,你们非要激怒他,逼他,一旦真的炸了,这能怪我,还是怪你?!”
于皓南走出了地堡,望向天上,辽远的宇宙。
他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像总统说的那样,仍旧一招鲜,吃遍天下。
自从总统看到王宇行费劲巴力从青羚那里骗去的价值6亿的翡翠项链,出现在方缇的脖子上,方倾对此就有了胜算,还是那一招,那阴损至极却无比好用的招数——“杀方缇,毁王宇行心志。”
于皓南不同意这种玉石俱焚的作战方式。
于是,他开始到处散播消息,他要去到天上,在宇宙中,和王宇行单挑。
他这种无异于向王宇行下战书的行为,果然很快把消息传到了王宇行那里,王宇行立刻接下挑战,二人去到接近黑洞的x-11未知宇宙区域,进行空中大战。
后来,以王宇行留有后手,中南兄弟协助,于皓南大败,差点儿殒命黑洞为结局。
回到水星,他连续睡了几个月后,终于清醒过来,知道的就是王宇行身死总统枪下,而望空塔核武器,竟然“全被架起来”了!
“高少将,这次点兵大典,你的军衔官职,你觉得应该怎么动?”
“……”
高山望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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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
5月1日当晚,就在这里,望空塔核武器发射操控站里,他看到了背对着他的范承毅。
不,应该是他的表哥。
王宇行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哟,新兵王,火眼金睛啊。”
“表哥,这些年,我……我很想你。”
高山向他走去,望着他的眼睛。
容貌可以变,可这望着表弟时欣慰的笑意,想掩藏也掩藏不了。
“你有出息,”王宇行拍了拍他的肩膀,“果然够低调,够隐忍,够出色!”
“这都是你照拂我的结果,”高山道,“我知道那些年我爸在外面钢琴表演,你偷偷送过钱,也知道有新闻借着你回来编排我爸,写他过去的事,你去找过报社……”
“这有什么说的,”王宇行看向他,叹了口气,“我们也算同命相连。”
“表哥,”高山看向他握着操纵杆、戴着手套的手,“你真的打算炸吗?”
“炸什么啊?”王宇行笑道,“土豆还是地瓜?”
“表哥,”高山握住了他的手,“如果你真的打算,你,你真的想要……”
“别紧张,”王宇行望着前方瞭望台,又回过头,望向那镌刻他名字“宇行”的原子弹,“我是来告别的。”
“告别?”高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他深情而眷恋地望着那些核武器。
“是,”王宇行低头道,“我应该复仇的,我知道,即使我爸罪孽深重,不该投放核弹,可我祖母,她是一个女人,凭什么受辱……”
他咬着下唇,还是不甘心,非常,非常……不甘心!
所谓国恨家仇,可是他在厄斯十几年,眼见着叶桑那七个儿子没有一个能扶起来,他就知道这世袭制确实不靠谱,而那核武器炸得厄斯星球一半国土变成不毛之地,他也明白,核武这东西不能乱扔乱放,可是……
祖母被辱。
他想起玛格列特公主将他抱在怀里,叫他“小雪糕、小甜豆、小星星”的样子,他就感到心很痛,方倾找人奸/淫了他的祖母,那是奇耻大辱!
可是偏偏这样的血海深仇,天平的另一端,站着一个小葡萄。
他明明应该满腔怒火,一心报仇,可是……他偏偏尝到了爱的滋味,渴望一颗小葡萄给予的爱。
被爱实在太甜了,他克制不了那种诱惑!
“表哥,如果是为了大公主,我想,她老人家在天上,最想看到的,就是你能得偿所愿,健康快乐,”高山磕磕巴巴地道,“还有我爸说过,他的表哥,也就是凯文逊殿下,以前都是借着身体不好各种摆烂的,也是因为有你,他才支棱起来,决定跟于家一战。我想,只要你能活着,继续活下去,殿下和大公主,都会感到欣慰的,什么事情,都不如你活着,更让他们高兴……”
高山颠来倒去,胡乱地安慰了很久,他不知道表哥听进去了多少,但是,表哥渐渐松开了手。
“我不炸了,”他摇头晃脑道,“我决定放过他们。”
“真的?!”高山顿时喜出望外。
“对,不过,我要吓他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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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总,整个事实经过就是这样,我认您责罚,您可以立刻扭送我到军事法院,”高山低着头,交代了全部过程,“他设置了口令密码,让核武支架在当天全部竖了起来,朝向四面八方,只为了吓你们一下,而我……我配合了他。”
他的眼泪一滴滴落下,砸到他崭新的大头皮鞋上。
“在他说出‘辱母之痛’,我无法不与他共情,我也感同身受,我的父亲当年……我们并不知道,当年大公主发生了什么,只是,他是我的表哥,他其实对我很好,很疼我,我做不到对他使用橘液,只能跟他同归于尽。可是,于总,他真的没有半点儿轰炸人民的想法,他说,他要放过你们……”
于皓南坐在他的对面,一半的脸,遮在暗光下,高山看不清他的表情。
“出去。”
半晌,于皓南说道。
高山对他这种重拿轻放有些不理解,只是怔怔地望着他,有些意外。
“等我想好怎么罚你再说。”
“是!”高山擦了擦眼泪,转身走了出去。
于皓南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其实,高山不知道,当时那个结果,也在于皓南的预测当中,他故意设置了高山这个大表弟守核,也是采用了方缇提供的方案,那就是对王宇行的怀柔之策:哄他。
望向墙壁,那里贴着双星甲级战犯的通缉令,王宇行大头照名列在上,身前身后都是叶桑封腾冲孟令华以及叶桑的七个王子,各个厄军高级将领,甚至后面还加上了杜芊芊。
从梁咏云的供词里,他已经得知约瑟夫这个他们一直没找到的王子,也折在了王宇行的手里。那就是说,在西菻大战开始之前,王宇行已经探得“七星连珠”的秘密,掌握了西菻核武。
他为什么隐而不发,于皓南根据后面周旋、龚玥凝的证词,才得知在西菻大战开打之前,王宇行跟方缇见过面,方缇当时听从命令,向西菻运送冷炮,而这些冷炮,正是把王宇行打倒的武器。
王宇行让方缇跟他走,方缇不但没走,还给了他一个**斗。
这就是王宇行一次又一次手握核武而敢怒不敢放的真实原因,他怕彻底失去方缇。
……原来,方缇才是真花蛇。
于皓南靠向椅背,目光从那通缉令上的人头,一一掠过,王宇行这个甲级战犯把他的前、后、左、右叶桑孟令华杜芊芊等危害性极强的各个战犯,竟然都给杀了。
若要论心不论迹,那他当之无愧是水星大恶人,可要论迹不论心呢?这功绩,恐怕要到五星上将,直逼我的肩章吧?
那王宇行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水星英雄?!
于皓南最恨左阳旭长官那句“新兵营第一智脑”的评语,他要是什么第一智脑,那我们于家三代人,都搁哪儿放啊?!
于皓南掏出破军短刀,在手里转了两圈儿,“划擦”一声,将那墙上黏贴的通缉令,打横割裂。
王宇行,下辈子你投个好胎,我们再甩开臂膀,决一死战。
至于这辈子……呵呵,你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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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第 47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