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中秋节,丁一翼携方盼盼放假回到了驻地,一大早就去市场采买各种新鲜食材,在家里做了一桌好菜,丁一翼奉老婆之命,下午去到清正学园门口,接孩子放学。
添宝今年13岁了,个头有一米七五,吃得多,力气大,天生一身蛮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穿用度,花销很大,父母又都在皓南岛驻军执勤,添宝是个“留守儿童”,跟刚子李明轩是堂兄弟,又是同班同学,所以于皓南接孩子的时候,常常把添宝一起带回家去,而添宝在学校的开销以及吃饭穿衣,不论是于皓南还是李若希,都顺带着一起帮衬。
只是,丁一翼有时会感到很难为情,用哥哥的他没所谓,但用于皓南出钱,他心里就有些别扭,曾经的首富之子,那么看不起于皓南这穷小子,可现在易地而处,他在于皓南面前,总是拉不下脸。
可于皓南能给孩子的教育资源,带孩子开拓的眼界,那是现在的他,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的,就说那战斗机、轰炸机等驾驶课程,下课后需要上天驾机试飞,他就给不了孩子,也不忍心让孩子少了这一块的教育,所以,添宝能蹭上舅舅给的好处,丁一翼还是让他“能蹭就蹭”。
只是今年中秋,他提前获准了休假,带着夫人回到驻地,就想着来接孩子回家团聚,别去晚了,孩子又被舅舅接走。
到了时间,下课铃声响起,丁一翼站在校门口对面树下,扬着下巴望着那些奔涌而出的小崽子们,等着自己的儿子,正聚精会神,一眼不想错过,忽听轰隆声响,螺旋机翼打转,那学校教学楼楼顶的停机秤上,落下了一架螺旋战斗机。
“嗬!”丁一翼看到那飞旋的机翼、硕大的白色机身,有些愣住,“苏霍伊苏-27,这不私人战斗机么!”
这架战斗机,大约在8000万左右,是造价最高的私人可采买专用军械型螺旋飞机,既可以用于空军训练飞行员进行对抗演练,还可以在自然灾害或其他紧急情况下,用于快速运输救援人员和物资,为政府提供及时救援。
接孩子的家长们都抬头看着这不同于一般人的“交通工具”,丁一翼正揣测这是谁的飞机,丁天仇出了校门,已经看到了他,大喊道:“爸!”
“哎!”丁一翼笑着朝他招手,孩子三两步跨过马路,跟他来了个热烈拥抱。
“您放假回来了!”
“嗯,我和你爸做了好多好吃的,等你回来,你跟刚子说了吗?”
“说了,”丁天仇指着那飞走的飞机,“他们已经飞了。”
“哦,那是他们家的飞机吗?”
“是啊,那叫‘生澜号’,是老爷爷给小黑的私人座驾,刚子和李擒龙跟着一起飞了。”
丁一翼想起盼盼提过,那于小黑大名叫于生澜。他心里酸不溜丢地想,果然姓于的就是不一样,这一辈儿人数一数,于小黑可不是于凯峰第一个重孙子,但绝对是他最宠的孩子,何况还是他老人家亲自去庙里求回来的。
“我听说这小黑今年7岁,学前教育几乎没有,那几年都在庙里念经了,这清正学园不是有学前考试吗?”丁一翼和添宝在公交站牌下等公交。
“这小黑虽然没有学习过,但他会打少林拳,”丁天仇道,“据说他面试的时候那些复杂的数学天文地理和厄斯外语他都不会,但他看到教官们一起摇头,恐怕通不过,就问有没有体育特招生的可能,教官们说有。”
接着,光头于小黑,便扎起马步,正了八经,打出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少林拳。
这少林拳讲究的是刚柔并济、内外兼修,更是要从娃娃练起。于小黑虽然年仅七岁,但在寺庙里练拳可有整整三年。只见这小小孩童拳风呼呼作响,拳影如山,脚踩地面,闪躲腾挪,一招一式都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气势。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随着拳势的起伏,步型的移动,时而如鹰隼般锐利,时而如静水般深沉,虚虚实实,变幻不定,令人叹服。
教官们原本还在为这小孩的基础薄弱而摇头叹息,但看到他这番精彩的少林拳法,顿时眼前一亮。
小黑打完一套拳后,微微有些喘息,双手合十,念叨“阿弥陀佛”,恭敬地向教官们行了个礼:“各位教官,我虽然学前教育基础不够扎实,但我从小在庙里跟着师父练武,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还不错。这所学校听说是咱们水星最好的学校,我也一心向往能够入校,刚刚从楼下上来时,看到了走廊贴着的‘清正校训’,想到以后如果能够来咱们学校上学,一定按照校训,谨言慎行,长大以后光耀母校。”
说完,就把那《清正校训》从头背到尾,一个字都不落。
“这学校还有校训?”丁一翼听得纳闷。
“是啊,一共99条呢,”添宝奇怪道,“爸,你不也在这学校念书的吗?”
丁一翼心道念是念了,但所谓校训,他一概不理,想来能犯的估计也都犯了,后面根本天天逃课都是常态,在外面搞他地下组织游侠儿,积极“创业”了。
“那教官们看到这小黑子武术天赋确实不错,记忆力又超强,竟然能把校训都给背下来了,整个学校也没有几个学生有这个耐心,能背出那玩意儿,于是就把他给破格录取了,现在跟龙龙一个班。”
丁一翼听得又有些奇怪:“难道不是于总司令把他送到学校的吗?只要他们家任何一个人出面,这入学都不难。”
“没有啊,”丁天仇道,“这小黑是自己背着小书包去入学招生处面试的,谁都没跟着。现在上学有大半年了,飞机落校楼顶机场上,老爷爷去接过他几次,学校才知道这小和尚来头大了,是远征军总司令的亲儿子。”
丁一翼默言不语,姓于的天生惹人厌烦,就在于他们信守承诺,对自己和对别人都一样。
丁一翼对于他自己一波三折、起起伏伏的仕途和人生,他和他爹丁一劭都喜欢说这是于皓南一家搞“家天下”,霸/权主义的结果,可这一年听到风向,于浩海总司令竟开始大刀阔斧缩减Angel编制,改革优化,不断缩小曾经显赫一时的Angel军队,而目前自己效力的Alice军团又在不断增员加持,更有Apollo军队加盟,如虎添翼。
两边一缩一加,他是有些信了,原来于家人还真是说到做到,一视同仁。
等到于皓南在军委大会上公开检讨,自降三星,跟张吉惟、腾达飞、允中祥、孙舜香甚至哥哥李若希的军衔都一样时,他是真的信了,这姓于的,还真把“公平”二字,施行到位了!
现在,丁一翼奉命驻守皓南岛。最开始,国家有难,Aland大部队停驻厄斯,调不回来,Angel又面临老龄化,要改制撤番,Alice在一众军队中因为哥哥两次内战的胜利,而扛了大旗,去到皓南岛这“天下第一军备库”驻守,丁一翼作为李若希麾下小兵,奉命前去执勤。
等到“全军向丁一翼学习”的命令下来,丁一翼一跃成为二星中将,真正在皓南岛驻军时,他和他父亲丁一劭又不免担心,皓南岛这样藏有大量倾弹倾炮、冷氮枪和冷啸冷炮的军备库……于家人能放心有他姓丁的来染指吗?
只是,曾经的皓南岛第一将领艾兰,在那里待了几个月,“交接和指导”了一下丁一翼的工作,上报于浩海总司令道:“丁一翼带军,严格治下,训练有素,军纪严明,没有丝毫懈怠。”
艾兰对他的评价极高,说他对待军备库中的每一项武器都视若珍宝,时常亲自检查,确保每一枚炮弹、每一把枪械都处于最安全位置,最佳状态,更认为他是一位难得的军事人才,可以重用。
于浩海放心了,可于皓南不一定放心,没过多久,于皓南又去皓南岛“小住”了一段时间。
这座岛的重要性,是整个水星除驻地首都政治中心以外,第二重要的“军事中心”,方倾当年都能直接以“皓南岛”给于皓南起名,可见这座由于浩海麾下Angel一手建立的军事重地,有多么重要,所以于皓南来了之后,也是认认真真,调查了一番。
丁一翼跟在于皓南身后,见他背着手到处明查暗访,等候召唤。
他心里已经做好了交出权柄,被于皓南踢出皓南岛的准备。
于氏父子包括总统,都很信任哥哥李若希,这个他理解。毕竟哥哥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早些年与于皓南结婚,拿到了瀛洲核武,都能在离婚后什么都不说地退回去,更在拿到王宇行交出的巴尔干核武密钥和巨额脏款时原封不动双手奉上,他们是十分信任李若希人品,这一点丁一翼知道,但对他丁一翼本人……嘿嘿,那就不一定了!
只是,于皓南在皓南岛来回来去飞行了大概三个月,说了一句“增员增效”后,就离开了。
增员增效,意味着让丁一翼扩大军队编制,增加人马,提升皓南岛的防守能力和战斗力。
丁一翼诚惶诚恐,不明白这是于皓南对他能力的认可,还是又要等他胆肥了再杀。
“皓南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你看好皓南岛。”
李若希已经被调到驻地首都驻军,成为继Art、Angel之后,第三支“入主中原”的军队,那是国家对他工作的肯定和信任。
而在李若希这样的劝慰和解释下,丁一翼这一惊弓之鸟,才真的信了,于皓南没有收回和削减他军权的意思。
丁一翼迅速行动起来,着手进行皓南岛驻军的编制扩大和人员的选拔。他亲自参与选拔过程,确保每一个进入皓南岛的新兵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精英。在他的带领下,皓南岛的军队逐渐壮大,军备库的防守能力也得到了显著提升。丁一翼不仅在军事上展现出了卓越的才能,更在管理中体现出了高超的智慧。
于皓南曾经对父亲于浩海说:“丁一翼此人,极其善于倾听士兵们的意见和建议,注重培养军队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使得整个军队在他的带领下更加团结、更加有战斗力。这种人,怎么说呢,是黑/帮首领,那就是会笼络人心,有众多地痞流氓为他卖命的‘大哥’,可若是军队长官,他的部队总是最团结、最有爆发力的部队。”
像是在厄斯的“太古里一战”,丁一翼就带领麾下两万多人毫不犹豫吃了敌方给的核弹,而在西菻与叶桑大战,更有几十万人不惧核武威慑,跟丁一翼一起去跟叶桑搏命,把叶桑老贼都给打蒙了,而到了“20万打40万”的天水一战,丁一翼虽然大败,但是消耗了封腾冲一半军力也是事实,这才令后来李若希整队、于皓南设下计谋,一举歼灭封腾冲武装力量,打下了前期的军事基础。
丁一翼的缺点明显,但优点也是实打实的。
于浩海道:“既然如此,那就别让他当黑/帮首领,还是做我A军将领。假以时日,他改掉了纨绔习性,不再利用职权谋取私利,那他就是我军不可多得的人才。”
随着时间的推移,丁一翼在皓南岛的地位逐渐稳固,他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一位难得的军事人才,赢得了更多人的尊重和信任。
只是……
“垃圾丁!”公交车停站,上来了一个少年,十二三岁左右,满脸青春痘,看到丁天仇,笑着跟他打招呼,“吃完饭出来玩啊?!”
“看情况吧,”丁天仇笑道,“我爸回来了,等看明天有没有空。”
“好嘞!那我走啦!”
“拜拜,麻子东!”
两个少年互相击掌,笑着告别。
坐在座位上的丁一翼,听着有些不大高兴。
“垃圾丁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有这样的外号?”
“噢,我小时候不是爱捡垃圾去卖钱嘛,他们就习惯了这么叫我,”丁天仇道,“没什么,我不是还叫他麻子东么,都一样的。”
互相起外号,这是常有的事,他丁一翼更是在纨绔时期最爱给人起各种阴损的外号,像是什么“爆破王”“于黑子”“何瘸子”等等,还把那厄斯人林玟给改了名,非要认人家是自己的儿子。
只是丁一翼想起添宝“捡垃圾卖钱”的艰苦岁月,心里就不大好受,特别是现在,他们家还有“限高令”悬于头顶,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解除。
这限高令,全称是“限制高消费令”,是法院对被执行人采取的一种强制措施。当被执行人丁一翼无法偿还他在厄斯国度对当地老百姓造成的“生活重创”,未按执行通知书履行还款义务时,他们一家三口就被限制了高消费。
乘坐交通工具不能选择飞机、列车软卧、轮船二等以上舱位。星级以上宾馆、酒店、夜总会、高尔夫球场等场所也都将他们拒之门外,而目前作为二星中将,丁一翼年薪60万是可以购买小型公寓,改善家人住处环境的,但限高令限制了他这种不动产的购置,更不能租赁高档公寓,买车不可以,旅游度假不可以,子女更是不能就读高收费私立学校,好在添宝争气,是考进了清正学园,甚至乘坐动车高铁,都不能坐一等以上座位。
一夜返贫,这就是他在厄斯横行八年造成的严重后果,而他坐了牢,出来去到码头搬运货物,真正做回了“普通老百姓”,他才明白,曾经他看不起又不在意的老百姓,生活有多么艰辛。他也终于懂了,于黑子大骂他疯狂印□□,让厄斯老百姓“一夜返贫”,是做下了多么糟糕又罪孽深重的事。
“你以后不要再捡破烂了,”丁一翼嘱咐道,“爸爸现在虽然赚得不多,但供你吃穿上学是足够的。”
“没关系,顺手的事。”丁天仇拍了拍父亲的肩膀,俩人外出乘公交,一旦有空座,他总是要爸爸坐着他站着,这孩子从小养在盼盼身边,既孝顺又懂事,学习也非常用功,是丁一翼心中莫大的安慰。
俩人到家,方盼盼给开了门,一看到他们父子,就喋喋不休,高兴地说他今天虽然只写了两个小时,但“文思泉涌”,小说写得特别顺。
“那真好,”丁一翼道,“等我们吃完了饭,你给我们爷俩读一读。”
方盼盼噗呲一笑:“是又要让我唱摇篮曲了,每回我读小说,你听不到一半就呼呼大睡,还是咱们添宝捧场,每回听完还能给我点评几句。”
丁一翼笑道:“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写的比唱得还好听。”
“什么鬼!”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完了饭,第二天方盼盼仍旧在家写作,丁天仇找同学去玩了,丁一翼在家给方盼盼烧茶切水果,顺便买菜做饭,正在厨房里忙活时,索菲娅来了。
“大嫂好,中秋快乐!”索菲娅双手拎了各种各样的礼品,沉甸甸的。
“快进屋!”方盼盼接过她手里东西,几乎拿不住,“你每回都这样,大包小包的,我们都吃不完!”
“嗨,没多少东西,都是些螃蟹月饼腊肠腊肉,添宝爱吃,”索菲娅笑着看向系着围裙的丁一翼,“大哥,放假几天啊,皓南岛这么大地方,你竟然回来休假了。”
“那也不能总不回来看孩子,”丁一翼道,“殷鹏和允总在那儿看着,没事。”
“话说允中祥这回来也有两年了,一次都没把大飞换回来,”索菲娅道,“其实我更喜欢大飞。”
“我也是,”丁一翼道,“腾达飞更合我胃口,不过这也看我哥的想法,可能觉得允中祥更牢靠?”
都是家常小炒,索菲娅带来了不少美酒,吃过饭方盼盼就下了桌,去到隔壁房间写作去了,剩他们兄妹俩在这闲聊。
“最近,那什么,你听说了吗?”
“什么?”
“袁艾青怎么没动静了,以前经常上电视,现在大半年都不出现了。”
“你还问他,骗婚又同性恋,一个法官有这样的前科,还能好了吗?”
索菲娅握着酒杯,心里不大好受。
“这是多大的事吗?咱们水星包括厄斯,都有不少同性恋啊,喜欢女A能死?”
“不是喜欢女A,是喜欢还骗婚。”
“不是骗婚!他后来跟我解释了,那是为了他爷爷!方缇才答应跟他假结婚,只为了送他爷爷最后一程,这件事总统他们家里人都知道!”
“可民众不知道啊,你想,这首席**官,可是三权鼎立之中重要一方,总不至于找一个‘罪行累累’的人来当吧?”
“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毁了他的前程?他是尽孝啊,”索菲娅拍着自己的腿,越想越不甘,“这事难道没有转圜余地了吗?真就做不上**官了?”
那是他毕生的梦想啊。
“其实吧,也有办法,”丁一翼笑着看着她,“你跟他结婚,干脆让他变成海盗女婿,你要知道,墨菲叔叔因为当年拿下豹叔,都属立了一大功,如果法官大人代替我们水星人民拿下了你……”
“滚蛋!”索菲娅大骂道,“我喜欢Omega!”
“你还喜欢Omega,你这十几年可曾好色过,我看你都变态了!”丁一翼啧道,“豹叔每回看到我,都问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我也不知道。索菲娅,你这些年一个对象都没找,每次看到我都问我袁艾青的情况,你是有毛病吗?”
“我没有,我就是……就是没有时间找对象,我应该还是喜欢Omega的。”
“那你不会还挂着孙舜香吧?!上回军中开会,我见到了范承毅,那小子现在都听家里安排开始相亲了,你难道还对孙舜香……”
“别扯了,早八百年都不是朋友了,现在他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索菲娅摊手道,“我一个Alpha,着什么急,多少Alpha打光棍。”
“现在厄斯女人来了不少,咱们国家生育率都提高了,可不会有多少Alpha打光棍,你看我儿子,那都是一米七五的小伙子了,于皓南俩儿子,都上小学一年级,你呢?!”丁一翼道,“你真不找吗?你们海盗可是世袭制!”
“世不世袭,我觉得也不重要了,你看王星,那不都放下了吗?”
丁一翼:“……”
“你又给我保持沉默了,大哥,我知道,你觉得他肯定死了,是吧?”
“索菲娅,这是死是活,我觉得不追究,是好事,真的,”丁一翼劝道,“不要徒增伤心,明月瀚洋叔父,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最近他们认了一对儿双胞胎做儿子,以后也有人为他们养老送终了。”
“双胞胎?”丁一翼听得是莫名其妙,“以前王宇行刚跑的时候,我爸就劝他们过继孩子,重新练号,那时候都没想开,现在想开了?”
“是啊,都五六十岁老头了,也该有人代替王宇行为他们尽孝,不过……大哥,我有事相求。”
“咱们之间你还用说这些,这些年你没少帮衬我老婆孩子,”丁一翼道,“你说吧,什么事。”
“假设,王宇行没死,”索菲娅道,“我希望我们能告知总统,叶桑是他杀的,从此断了总统再去追杀他的可能。”
“你傻吗?王宇行是被总统毙的!”丁一翼叹道,“还去告诉他这事干什么,有什么意义,死都死了,现在告诉总统,他杀错了?!”
索菲娅握了握拳:“我总觉得……他没死。”
“凭空觉得可还行?”丁一翼道,“实话告诉你,我爸那天从总统府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总统的部下白玉林,正让人冲洗院子。”
“你是说……”
“是,”丁一翼道,“王宇行被总统击毙了,这是事实,他们家小老三也消失灭迹,连于黑子都不去找,可见是跟着一起殉情了。”
索菲娅咬了咬唇,低着头,半天不言语。
“我知道你是他堂姐,心里不好受,”丁一翼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其实他对咱俩都不错,那叶桑的人头,就是他送咱们的军功。而且吧,还有一件事,说来奇怪……”
索菲娅看向他。
“我在那轮船上掰燃/烧/弹的那天,”丁一翼回想道,“老朱,站在我左前方,老宋,站在我右边,老曹,在我后面,大伙儿一个都不走,我怎么喊他们滚,都不走,而我前面,还有一个人……后来,我怎么都对不上号,那人戴着口罩,既熟悉,又陌生,我觉得,他是我的部下,可后来,又怎么都找不到了,不是海狼成员,而是……是谁呢?”
“快滚!都滚开!”
“不!我不走!”
那人低着头,戴着的帽子,不是军帽,却是一个黑色鸭舌帽,帽檐低低的,浓眉大眼,盯着他手里的燃/烧/弹,就是不走。
“别说得我心里直发毛,”索菲娅道,“那能是谁?幽灵?鬼啊?如果是鬼,那也是你曾经忠诚的部下。”
“是啊,那时候都不走,肯定是我的人。”
丁一翼琢磨着她的话,幽灵,幽灵成员,鬼。
阴兵。
他忽然心神电转,想到了什么,一把握住索菲娅的肩膀:“你刚刚说什么了,瀚洋明月叔父,认了一对儿双胞胎?!”
“是啊,对啊,我听我爸说的,我是没见着。”
丁一翼朝自己的大腿猛地一拍:“那是孔钟孔琏!”
第二天上午,他和索菲娅一起,出现在总统办公室外面。
白玉林和袁真一看,海盗来了,想起那天索明月做的事,不禁提高警备,又看向丁一翼,疑惑他是敌是友。
“你们不用紧张,我在她身边,”丁一翼道,“我们只是跟总统说一件事,她没带武器。”
索菲娅冷笑一声,摊开双手:“袁叔,你来搜身吧。”
袁真可不管那套,还真是把她上上下下都摸了一遍,二人目光对上,袁真心里不断问自己:“儿子喜欢她,喜欢她什么?”
可袁艾青也三十多了,根本没有找对象的想法。
俩人得到允许,走进里面去,看到方倾坐在桌后,看向他二人。
丁一翼道:“总统大人,我们没别的意思,您不用紧张。”
“我紧张了吗?”方倾笑了笑,“你看起来比我更紧张。”
丁一翼挠了挠后脑勺,低头讪笑,毕竟面前是他岳父,他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索菲娅道:“总统先生,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这个‘护身符’,我和丁一翼都用过了,现在,我们想还给他,希望也能保护他,也恳求您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说完,她和丁一翼对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方倾。
“叶桑,是王宇行杀的!”
方倾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或者质疑的表情,只是淡淡地问道:“那又如何?”
索菲娅深吸了一口气,想来于黑子能猜出来的事,也早就告知了总统,这护身符,原来仍是护不住他。
她不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这神情,跟她的叔父索明月别无二致。
“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索菲娅冷声抱拳,“当日我叔父冲撞了你,我代他向您道歉,以后我保证,他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也希望我们双边交好,就此别过。”
“慢着,”方倾叫住了她,“既然你这番过来,不仅是王宇行的堂姐,也是海盗方唯一首领,我想问你,我是建议,你们族人接下来的王位传承……”
“那我建议你别建议,”索菲娅道,“我们是继续世袭还是民主选举,都是我们海盗方内部的事,就不劳总统大人费心了。况且,海盗方从建立之初,便立下规矩,王位传承,众心所向,无情无义无信之人,永世不得为王。”
方倾笑了笑,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们内部的事,我自然管不着。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海盗不能乱,更不能轻易上岸。”
索菲娅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冷光:“这种鬼地方,请我来我都不愿来。另外……今天我们说的话,你要跟我保证,不会对袁艾青的前途造成什么影响。”
叶桑被杀案是袁艾青那边盖棺论定,这俩人能够轻判,也多亏这一大军功,她很怕方倾表面笑嘻嘻,背后又要拿袁艾青是问,查他一个“办事不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方倾却笑道:“这个我保证不了,反正他暗恋你多年,还对我们家骗婚,已经是前途尽毁,你们又供出他办案不公,处事不清,数罪并罚,一会儿我就得把他判死刑。”
“喂!总统大人!你到底是总统还是阎罗王啊?动不动就要判死刑!”索菲娅一听就急了。
“你看你看,我说咱们就不该来!”丁一翼抓着她手腕连忙往外走,只怕再不走,他们俩都要走不了了!
正拉扯间,外面有人敲门,袁艾青进来了。
丁一翼一看他,哦吼,同性恋,转身逃似的走开,就当没看到。
索菲娅一看他,更是缩起了肩膀,背后冷寒,转身就走。
“索菲娅!”
袁艾青追了出去,索菲娅连忙疾跑,跟丁一翼一前一后在这走廊里狂奔,不多会儿,就跑出了总统府。
“你要知道我会怎么样,为什么不来问我?!”
袁艾青一把抓住了索菲娅的裙摆,只听“刺啦”一声响,半片红裙,被他握在手中。
“你到底想干嘛啊?!”索菲娅陡然穿上了超短裙,转过头对他怒目而视,“你有病就赶快去治!”
袁艾青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前,手里的布料因为发抖而直哆嗦,他接到父亲袁真的电话,连袁真都看出他相思很苦,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治不好了。”
“为什么啊?”索菲娅狐疑道,“没去正经大医院看看吗?找一找给我接生的医生,方匀方大夫。”
袁艾青苦笑一声:“我爸就是医生,医术也不错,不过,他说我这心病还得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就看上我了呗,”索菲娅撸起两边袖子瞪着他,“我把你痛揍一顿,揍得你半死,是不是就好了,就不爱女人了?!”
袁艾青凝眸看着她,眼底是无限的深情,忽然偏过头去,飞快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索菲娅:“……”
在她怔住时,袁艾青撤开一秒,又搂住她的腰,用力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现在,你可以揍我了,”袁艾青脸色发红,又热又烫,干脆伸开双手,闭上眼睛,“你可以直接打死我,不用半死……”
话没等说完,索菲娅忽然反守为攻,抱着他狂啃了几下。
她并不讨厌袁艾青,即使知道了他的性向,这分开的两年,不但不讨厌,还有些担心。而且这亲嘴吧……可能她也没跟别人亲过,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不如,再品一品,看看怎么个事。
丁一翼跑到总统府大门口,索菲娅还没追上,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大跳,瞬间一蹦三尺高!
“翅膀,你干啥呢?”
方盼盼等在外面,看到他在那原地大跳,连忙喊他。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丁一翼朝方盼盼狂奔而去,抱着他狂吐不止。
“眼睛怎么了?!”方盼盼连忙看向他那只义眼,吓得不轻。
“太辣了,我的眼睛被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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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盼盼以柔软的身躯,几乎是驮着丁一翼,去见了他的朋友。
“是楚然吗?”丁一翼枕在他的肩膀上,有气无力,视觉和心灵的冲击,让他站不直了。
“不是,是咱们一个老朋友,”方盼盼拍拍他的后背,“赶紧给我站好,累死我了,他们是自由相爱的,同性恋又怎么了,你这个人,太过保守。”
“啊啊啊啊啊……”丁一翼在那大叫,忽然,睁开眼睛,发现盼盼带他来到了一家高级餐厅,以前他们谈恋爱时,经常来吃过。
“盼盼,这里咱们好像消费不起。”他不得不提醒盼盼,限高令下他们俩如果超额消费买单,是要接到传票的。
“嘿嘿,是朋友请客,”方盼盼道,“你放心好啦,不用咱们买单。”
二人走进包间,对面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家,微笑着起身,向盼盼夫夫行礼。
“夫人好。”
“不敢不敢,折煞我了,您快请坐。”
方盼盼和丁一翼入座,丁一翼看向对面那个衣着华丽昂贵,手持拐杖的白头翁。
“你是……”丁一翼看着他,忽然想起来了,“韦叫花……啊不是!韦老爷子!”
韦德福笑道:“正是在下,韦叫花子。”
丁一翼连忙摆手:“抱歉,老先生,当年我实在是……人在高处,春风得意,看谁都看不起。对您多有不敬,还请您谅解。”
“其实吧,别说当年是你,任凭谁来看这件事,我都像是讨饭的,”韦德福道,“不过夫人识人辨物,比你尤甚,是他肯相信我,我才有今天。”
原来,这韦德福曾是华英岛首富,只是他今年90有2,生在王室朝代,对方倾总统,多有不喜,虽然家大业大,但从不买保险,也自信身家优厚,不会跌到低处。
谁曾想,16年前,厄斯人来犯水星,华英岛几天之间被厄斯人蹂/躏摧毁,不但冷氮枪到处肆虐,杀人如麻,就是韦德福一辈子打下的商业王国,也被毁于一旦。
没有任何保险的首富一家,一夜返贫。
丁一翼出师后率军平定了华英岛,赶跑了厄斯人,就在岛上居住时,韦德福找到了方盼盼,向他哭诉自己的遭遇。
方盼盼听他言辞恳切,诉说过去,也打听了这华英岛上,原来遍布韦德福的产业,只是现在忽发战争,他的集团、商贸大厦、加工工厂包括在建的工程以及银行里的理财……都被厄斯人掠夺摧毁,几乎能散的都散了。
方盼盼当时随军出征,在丁一翼面前吹了不少枕边风,要他出钱出力,加强华英岛的战后重建,更是怜惜韦德福临到老年遭遇此人生大难,身体又不好,希望丁一翼能多出钱,助他东山再起。
“这韦叫花子天天来打牙祭,三合板住房不满意,还要经济适用房,”丁一翼骂道,“米粥咸菜不好吃,还要三菜一汤?!我给他请回家里当祖宗供着得了?他就是骗我老婆心软!”
只是,他那会儿跟方盼盼结婚没两年,也明白当时多方势力催逼,方盼盼是被迫下嫁给他的,他对盼盼珍之爱之,无所不用其极,尽管明知方盼盼被骗钱,他也只庆幸自己有钱,只要能让盼盼开心,钱这东西就是身外之物!
就这样,方盼盼多方援助韦德福,前前后后,出了两千多万,而华英岛这座小岛的首富,虽然对比当时驻地首富丁一劭丁一翼父子,根本不算什么,可时间会翻云覆雨,让一切都改变。
16年后,韦德福老爷子一家人用方盼盼的“投资”,不但东山再起,而且一跃成为现在的驻地首富。
“我永远记得夫人对我的信任和尊重,”韦德福道,“至于你,我不多做评价。可我也知道,没有你在背后支援,夫人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丁一翼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连忙点头:“是,是,不过没有我夫人,我什么也不是。”
韦德福笑了笑:“现在时代变了,你刑满释放,又做了将军,我也到了岁数,该撒手一切,报我的恩了。”
“老人家,那年翅膀入狱,我们一家人忙着打官司,您已经连本带利还给我了,”方盼盼道,“那些所谓恩情,实在不足挂齿,两千万对别人来说,是一笔大钱,但对当时的我们来说,不过是零用钱。”
“夫人人品高洁,世上罕有,”韦德福叹道,“只是,我实在忍受不了我的恩人不能坐高铁,添少爷还在捡破烂。”
“啊?现在还捡吗?”
“捡的,”韦德福身边一男子,看起来是他秘书,“过年时我们驱车跟着少爷走了一路,他看到瓶子罐子放鞭炮后的纸壳箱,都捡起来整理好了,骑着自行车去废旧站里存着,那废旧站老板说,他是常客,每回攒够一百块钱,就直接兑换。”
丁一翼沉默了。
“那是顺手的事,”方盼盼笑道,“劳动最光荣,我觉得添宝这种习惯很好。”
“我也觉得很好,”丁一翼道,“我父亲少时就以捡破烂养家糊口,我的儿子……这都怪我。”
他心中酸涩,难以言表。
“丁总,这就是老夫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韦德福的秘书将一摞摞厚重的文件,一一摊开,放到他的面前。
“咱们国家都不搞世袭了,我这家族产业,也没有子孙能继承,能胜任,”韦德福道,“现在请你做我名下所有集团的职业经理人,这不但能摘除你的限高令,相信以你的经济头脑,双料博士,也能很快重回巅峰,做回水星首富。”
丁一翼的心,仿佛被一记重锤敲了一声,嗡鸣作响!
他看向他的夫人方盼盼,原来,夫人高见,早就做出了这一最有先见之明的“投资”,现在,是拿到高回报的时候了。
“盼盼,你……你觉得我,我们……”
丁一翼犹豫了,现在的时代,要想经商,首先,要脱下军装。
“我听你的,”方盼盼握住他的手,“我尊重你任何选择。”
丁一翼咬了咬唇,回首往事,厄斯战场,太古里核弹,西菻大战,天水沙滩……
过去种种,仿佛前世今生,可最后让他的心,陡然一痛的,却是李若希那鲜血淋漓、布满伤痕的手。
哥为了救我,在天水沙滩上,像疯了一样到处猛刨,三天三夜不放弃,才从尸山血海里,挖出了奄奄一息的我。
“我接受您的好意,感谢您的信任,”丁一翼道,“但我不能辜负我哥。我这条命,我这只眼睛,是我哥让我重生,让我重获光明。我这么大个头,这么大力气,不去当兵,实属浪费。以后,我虽然做不了有钱人了,但我要做我哥麾下,最尽职尽责的小兵。”
他将面前这些商业文件,轻轻推到了前面去。
“谢谢。”
吃过饭后,他带着夫人向微笑着的韦德福老先生告别,转身离去。
可他的秘书却追了出来,跟丁一翼握了握手,仍旧把文件递给了他。
“丁总,您做了此生最明智的决定。这是韦总的转赠文件,这些产业他会用你的名义捐献给国家,摘掉你的限高令。”
“啊?!”丁一翼搞不明白了,“他到底是希望我当兵还是继承他的家业啊?”
“傻瓜,当然是当兵了!”方盼盼挽着他的手臂,拍着他的手背,“韦总说过,他最感激不尽的事,就是你在华英岛那一战,打跑了厄斯人,救了他全家!”
丁一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这是韦德福给他的最后一道“考验”。
而令方盼盼感到无比欣慰的是,他的丈夫接住了这一考验,保家卫国,肩负道义,只要心中有丘壑,人生处处是转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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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第 478 章